遇神/和举国朝拜的神君官宣了——by乔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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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楚栖一次都没有回头。
??那个时候他便隐隐明白。
??楚栖这样的孩子,天真是真的天真,残忍也是真的残忍。
??他一往无前,从不留恋身后之事,身后之人。
??推开他的人,伤害他的人,他半分都不会再信。
??他又呕出了一口血来,泪眼朦胧。
??这一生像是一场梦,天子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死在幼子的手上。
??“小,七……”
??他艰难地蠕动几乎被抽烂的嘴巴,他突然想问楚栖,如果父皇死了,你能不能解恨。
??但楚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内室,他挥手推开了上面的一干奏折文书,然后捧起了一个宽大沉重的玉玺。
??门前忽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与盔甲声,楚镜带人赶来,抬手示意身后将士停下。
??楚镜望着从台阶步向中殿的血脚印,脸色发白。
??他缓步跨入殿内,一眼便看到龙袍成为破布的天子,他浑身一颤,两步扑过去跪在对方面前:“父皇,父皇……”
??天子一动不动地侧头望着内室,鼻梁泪珠儿滚过,显然刚刚气绝。
??楚镜缓缓站起身,顺着他死不瞑目的眼睛去看,血红的脚印一直往前,停在一双鲜红的脚上,顺着脚往上,是丑陋的疤痕,与滴血的衣服下摆。
??楚镜浑身巨震。
??他两步走了进去,对上了一双干净的眼睛。
??所有人在看到楚栖的第一眼,都会觉得他干净,甚至是单纯的,无害的。他就像是一面镜子,静静摆在那里,清透地映着千人千面,你做什么,他便跟着做什么。
??楚镜忽然红了眼睛:“楚……”
??“二哥哥。”楚栖眼睛溢出光来,他高兴地紧跑了几步过来,一直冲到他面前,将一个东西捧到了他面前:“二哥哥,你看,玉玺。”
??楚镜的目光落在他沾满鲜血的手上。
??楚栖低头看了一眼:“哦,弄脏了。”
??他左右看了看,一把抓过桌子上的宣纸,用力擦了擦上面的血迹,差不多了才重新隔着宣纸捧起来,重新跑回楚镜面前,重重将玉玺往他胸前一推,道:“送给二哥哥。”
??“这……”
??“父皇死了,以后就你做皇帝吧。”
??楚镜整个愣住了。
??楚栖认真地祝福,“虽然他不得好死,但二哥哥一定会寿终正寝的。”
??“你……”楚镜艰难地哑声道:“你杀了那么多人,给我这个,你觉得,我敢要么?”
??“为什么不敢,人是我杀的,又不是你杀的。”
??“你杀了父皇——!”楚镜蓦然后退一步,呼吸急促:“楚栖,你怎么那么可怕,你看看,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你怎么能……”
??楚栖看了一眼血泊中的天子,道:“我只是在报仇。”
??“这是报仇吗?”楚镜近乎崩溃地说:“你这是屠杀!你看看宫外,全是赤水!”
??楚栖将眼珠转到他脸上,脸上已经失去了笑意:“我想让二哥哥开心的。”
??“你杀了父皇,杀了那么多人,你觉得我会开心,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楚栖,你真的疯了吗,还是你练功走火入魔了?我问你……”
??“砰——”
??楚栖双手一松,玉玺重重砸向了地面,规整的四角被崩出缺口。
??包着玉玺的雪白宣纸无声地散落。
??楚栖缓缓收回双手,淡淡道:“你不要,就算了,但你没有资格指责我。”
??楚镜看向地面,又重新看向他,神色泄出不安。
??楚栖移开视线,徐徐经过他身边,道:“让你的人退下,我不想杀他们。”
??“小七……”
??“二哥哥不用担心,你不伤我,我不伤你。”沾血的脚跨出中殿高高的门槛儿,楚栖说:“我会一直记得二哥哥的好。”
??宫殿的台阶也已经被血染得红红白白,楚栖走下去,两旁的人神色不安地举着长·枪,防备着,惊恐着。
??楚镜来到中殿门前,凝望着他纤瘦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楚栖一路畅行无阻。
??所过之处,无人敢拦。
??一只阴郁的眸子躲在暗处,毒蛇般死死地盯着他。
??楚栖忽然停下了脚步。
??楚冀下意识缩回了身体,下一秒,却听到一声低唤:“五哥哥。”
??他浑身一僵。
??“我不喜欢你看我的眼神。”楚栖说:“请你也去死吧。”
??楚栖五指收紧,又缓缓松开。
??角落里抓着自己的领口,张大眼睛倒了下去。
??楚栖行出了宫门。
??洪水泛滥,血海尸体浮沉。
??红色的血水上面,立着一个纤尘不染的人。
??楚栖停下脚步。
??朱门白壁黄漆锁,巍峨高大的建筑下,红衣少年静静伫立。
??那一刻,他想了很多。
??为什么那边没有得到师父会来的消息,哦,师父也会分·身术。
??现在怎么办?
??二哥哥都接受不了的事情,师父会怎么想?
??他也会责怪自己。
??他一定会说,楚栖,你真残忍,你怎么可以搞屠杀。
??站在已知的结果去推断事实的过程,是人类的天性。很多时候,他们是不会顾及当事人为什么会这样做的。
??就像二哥哥一样,他忘记了楚栖在邢台上,被火焚烧的时候,凄厉的惨叫。
??他只知道,你杀了父皇,那就是你不对。
??没有人会去想,当无数人在对一个人施展伤害的时候,那无数个人其实也一样过分,只是因为他们的死亡,比一个人的死亡,看上去更可怕一些。
??因为他们人多,死后汇成血海,所以他们便无罪了么?
??楚栖忽然觉得无法忍受。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在我无辜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说,他们不对。
??我终于有能力可以报仇了,我杀了他们,我不再是无辜了,所有人都要来指责我。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天空阴云密布。
??神君缓缓上前:“小七……”
??楚栖抬手捂住了耳朵,他盯着神君,一字一句地说:“我什么都不想听。”
??神君的脚踩在地面,衣摆沾染了鲜血。
??他看着楚栖,楚栖也在看着他。
??他不知道神君要说什么,他也不在乎了,没有人可以教训他,师父更更不能。
??滚雷划过苍穹,神君忽然抬头,脸色微微一变:“是司恶天神的惩罚军,想是你今日行事过于骇人,惊动了他们,你快过来……”
??他回头,楚栖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楚栖逃了。
??光是想到师父也会和二哥哥说一样的话,楚栖就已经想要再捅他一刀了。
??他分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但,他再也不想听师父说一句不好了。
??他怕自己会失手,把师父也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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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事情已经败露,?楚栖便将分·身收了回来。
??不知道神君什么时候出来的,但他站在血海之上,纤尘不染的身影,?却让楚栖第一次觉得,双手沾满鲜血的自己,?去接近他或许真的是一种亵渎。
??在决定复仇之前,?楚栖想的是,能瞒一时是一时,如果被发现了,那就扑上去,把血染在他的身上,将他亵渎的彻彻底底。
??如果他敢说不好听的话,?那就再捅他一刀,再关他一回。
??但当神君出现的那一刻,?他忽然发现,?光是想想他会说什么,?就变得很生气,除了生气,?还有其他一种很奇怪的情绪在蔓延,?像是委屈,像是难过,?又像是伤心。
??他捧着全天下都想得到的玉玺与皇位,?去讨好的二哥哥都不能接受这样的他,?一无所得的神君,?只怕会说出更加难听的话。
??楚栖跑出了邺阳城,冲到山上,蹲在了一颗巨大柳树的后面。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血浸染的更加丑陋的脚,?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什么似的,幻出小铲子,在地上挖了个坑,把小小貂的皮毛放了进去。
??再用泥土将白色的皮毛遮盖的严严实实。
??天空乌云压顶,雷声近在耳畔。
??耳边传来动静,然后有人叹了口气。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楚栖没有回头。
??黑色衣摆出现在他的面前:“我们又见面了。”
??楚栖不予理会。
??衣摆曳地,对方在他面前蹲了下来,那声音似赞赏又似嘲讽:“你真狠呐。”
??楚栖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清澈的眸子里映着男人俊逸的容颜,他道:“这般小场面,也能吓到魔域二当家?”
??幺索跟他对视片刻,才道:“我没有参与过屠杀。”
??“是么?”楚栖嘴角上扬,直勾勾地道:“那你们魔域,或许该换个人当家了。”
??杀气蔓延,幺索猛地抽身后退,堪堪躲过这一刁钻的突袭,楚栖已经重新恢复了漫不经心的姿态,他一脸无辜地望着对方,随口道:“开个玩笑而已,你跑那么远干什么?”
??幺索摸了一把被划出血痕的脖子,心有余悸:“你把这个当成开玩笑?”
??“我的确是在开玩笑。”楚栖转身,懒洋洋地走开,道:“但若你技不如人,一不小心给我杀了,也是你倒霉。”
??“……我是看惩恶天军就在附近,考虑到你丧尽天良,无处可躲,所以想带你回魔域避避风头。”幺索跟他保持着距离,黑着脸道:“你怎么不知好歹。”
??“哼。”
??楚栖嗤之以鼻。
??幺索抬头望着越来越黑的乌云,目光落在他纤瘦而单薄的肩头,忽然抬手,将一把伞状的法宝撑在了他脑袋上。
??他远远地握着伞柄,胳膊伸的直直地继续与楚栖保持距离,见他来看,便板着脸道:“看我干什么,这是遮天伞,可以保你不被他们发现。”
??楚栖停下脚步,目露疑惑。
??“……怎么,被感动到了?”
??“为什么帮我?”
??幺索沉默了一下。
??其实楚栖被架上刑台的那日,他也在。他也无法明白,那些人的恶意究竟从何而来,但事不关己,他只是远远地看着。
??可今天的楚栖,却叫他难以忘怀。
??他从未见过像楚栖这样,将干净与血腥,天真与残忍糅杂的如此极端的人。
??他看到对方地坐在船头晃着脚,笑靥如花,船后勾着的几条‘大鱼’血流如注,在漫漫洪水之中拉出红色的弦。
??也看到对方挽着长剑,行入神庙,惨叫是最动人的歌,每一个倒下的身影都跳着最曼妙的舞,就连那飞溅的血雨,纷纷落下的时候,都成了最瑰丽的点缀。
??而这一片被无数人的生命涂抹的笙歌曼舞的画卷中,楚栖的笑容是畅快的,雀跃的,甚至是纯良的无害的。
??他仿佛看到了一朵洁白的娇嫩的花,被浸入了浓稠的血汤之中,不得不在血汤里扎根,花茎因为吸满了血而变得疯狂与狰狞,可那绽放在浓稠血汤之上的花朵,依旧晶莹剔透,肆无忌惮地向世人宣示着他的干净与纯粹。
??那一瞬间,他甚至在想,如果当时在楚栖被绑上刑台之前,将人救走,是不是一切会变得不一样。
??不是为了那些被复仇的人。
??只是单纯地觉得,那青嫩的花茎本应自由地生长在透明的水中,慵懒而惬意地舒展着花叶,从头到脚,从怒放到凋零,都保持着彻彻底底的天然与无辜。
??“拉拢你。”幺索说:“看你实力不错,想带你回魔域,做三把手。”
??楚栖眼珠漆黑,在他脸上短暂停留,道:“这个东西真的那么管用?”
??“那是自然。”
??楚栖看了一眼前方压顶的乌云,然后一把将伞夺了过来,霸道地道:“从现在开始,它是我的了。”
??他往前走,幺索急忙追:“凭什么?”
??“你打得过我么?”
??“……”从楚栖下手的狠辣程度来看,这一点真不好说。
??“打不过,就是我的。”
??“……我们可以交个朋友,法宝之事,又不是非得闹个你死我亡。”
??“那你就把它送给我好了。”
??“你怎可如此理直气壮要别人的东西?”
??“你不给,我就把你杀了。”
??幺索无言了一会儿,嘟囔道:“真打起来,我也不一定输给你……”
??楚栖瞥了他一眼。
??幺索举手投降:“我说了,我不是来跟你打架的,我想带……是请,我想请你去魔域,当三把手。”
??“我不当三把手。”楚栖说:“若要我去,我便要做老大。”
??幺索没忍住笑了一声,道:“凭你?我不擅打斗,你打得过我,可不一定打得过我大哥。”
??“魔主临渊。”楚栖说:“多给我几日时间,我与他不定谁生谁死。”
??“我说你……怎么老是生生死死,打架也可以点到即止,不必伤及性命。”
??楚栖的人生里面没有不伤及性命这一条,和野兽打是这样,和人族打也是这样,和明澹打,更是如此。
??没有生死,何来成败。
??万一败方怀恨在心,要寻他报复呢?
??但如今惩恶军在,楚栖也不好把自己的后路都堵死,他道:“爱打不打,反正要么我做老大,要么就请我去当座上宾,想让我听命于你们,做梦。”
??“那你是打算与我一同回去了?”
??楚栖垂下了睫毛。
??血衣未干,穿在身上其实并不舒服,但他没有换下来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