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易——by小鱼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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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二人一早就被押上了马车,出了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东边行进,顾小易偷偷侦察了一番,确定御林军和高湛没有和他们同行。
“这皇上,难不成是担心路上有人行刺,专门让我俩当饵。”顾小易嘟囔一句,刚蹦出“行刺”二字,惊觉有些刺耳,担心会刺激到苏晓棠,赶紧扭过头瞟了她几眼。
苏晓棠接收到他的紧张,表面沉静如水,心里翻了个白眼。
“他是把我们当饵,想看看我爹会不会出现。”她思前想后,这是最大的可能性了。
顾小易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爹难不成真的藏起来了?”看来苏晓棠是真的不知道司徒昴的下落。
实际上关于司徒昴,他只在国公府门口匆匆瞥了一眼,苏晓棠和她爹长得并不相像,只是她身上那股虎虎生风的劲儿,确有将门之后的风范。但如果说司徒昴会因为贪生怕死而舍弃林策,他又觉得哪里说不出来的古怪。
谋逆之罪,株连九族。要不是不甘于位居人下,凭着护国公万人之上的荣耀,他这又是何苦?
顾小易脑子一转,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苏晓棠,你爹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才没有赶回来?”
他一下说中了苏晓棠心中顾虑,小脸煞白。司徒昴绝非贪生怕死之人,此番布局用心良苦,却在最后关头不知所踪,她心中一直惴惴不安,苦于无法联系,只能在心中祈祷,希望是爹爹是因为见势不妙,暂时避避风头。如今连顾小易都能想到这一层,她一下茫然不知所措,不自觉地用手指绞紧了衣角。
顾小易轻叹了一口气,用手拨开苏晓棠一根根紧绷的手指,“你爹他这么厉害,又是天选之人,肯定没事的。”
马车前方忽然传来人声,“我奉少参之命给马车里的人送句话,望大人行个方便。”
少参?陆培风?
第54章 第 54 章
此次押车的校尉叫方员,眼下颇为头疼。
原本这押车的事不该由他负责,结果今日营中所有当值的军官不是肚子疼就是家中有事,这活儿就落在了新晋升职的他头上,不过即便是升了官,但营中他的军衔最低。
此次要出城前往东青都,妻儿老小都十分担心,他自己想着能多赚点饷银,也不算亏。
等宫里的侍卫和他交接完,走出半里地后,他终于琢磨过来,为什么别人都不愿意接这个差事。
敢情这马车中羁押的可是堂堂护国公家的大小姐啊。
先不说天选之人的身份卓绝,司徒昴本人在营中声望颇盛,虽然他常年不在城中,但这军官的擢升晋级,都要通过他的批核,而且他从不看重出身,论功行赏,按例处罚,赏罚分明,军中皆唯他马首是瞻。这两年虽然陆尧光的声望渐起,但终究还是差了一条好大的沟壑。
现在皇上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要带着护国公的独生女同去东青都,而且这大小姐还不和御驾同行,偏偏要独走崎岖小路。
方员想着想着就冒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大小姐要在路上出点什么差池,也不知是皇的圣旨快,还是护国公的刀更快。
这不,麻烦马上就出现了。
眼见就要到城关,偏在这时,马车前被人阻拦,还是个自称陆少参家仆的人。
林策被抓一事,在军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大家虽然不敢在明面上讨论,私下大都摇头叹息,多少人觉得这是陆尧光设计陷害的结果。
陆尧光,人称东山老狐狸。做事四平八稳,实则八面玲珑,军中扶植了不少亲信。
现在倒好,陆尧光家的少爷要给司徒昴家的小姐送话,这不是狐狸给鸡拜年是什么?
方员的小腿肚不自居地抖了三抖,这人赶也不是,迎也不是,他干脆装作环顾左右,死活不搭话。
苏晓棠在车中等了好久,也不见那说话的人上前,马车也停着不行进,略一思忖,大概猜出是那人没有打点好关系。
怪了,陆家的下人,什么时候这么没有眼力见了。
“嗳,我给你的梳妆盒,你是不是藏起来了。”苏晓棠冲顾小易挪了挪嘴。
“我鞋子里有银票,你要吗?”顾小易一看苏晓棠这样问,就知道她想要用钱。
“不行,军中不能收贿赂,我怕他不拿银票。”苏晓棠摇了摇头,她原本琢磨着拿个玉佩什么的小物,给带头的校尉一点甜头。
银票这么赤//裸//裸的证据,她敢送才怪。
顾小易嗤之以鼻,“这条规定,能执行得了才怪,这么堵人财路的事,哪个缺德的人定的。”
这种一刀切的规定,先不说贿赂的金额标准不好定,顾小易和普通的兵士打过交道,最底层的日子不比普通老百姓好到哪里,俸禄低不说,经常还被上级揩油,所以偶然得点街坊的好处顺道补贴家用,也行人方便,解决一些混混们的骚扰。现在却要被同僚检举革职,搞得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而真正拿大头的贪官污吏们,又有谁敢去举报。
可能立此规定者,原本是想保护老百姓的利益,让兵士不可扰民。
只可惜,暴君无道,官不官民不民,就算约束了士兵,老百姓还是不得安定。
苏晓棠脸一红,脖子一梗,“我爹定的,怎么了!你说谁缺德!”
顾小易赶紧抱头认错,“护国公英明!”
车外忽然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人在马车外毕恭毕敬地对车内说道,“郡主,我家少爷不能来送行,让我给您送封信,从此他和您分道扬镳,两不相欠。”
苏晓棠听着声音有些耳熟,一把掀起布幔,来人果然是陆培风的贴身小厮,马鸣。马鸣自小跟着陆培风,和少爷一样白白胖胖,人称双月巴,结果陆培风这些年清减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浑圆可爱。
“是你?你家少爷怎么了?为什么让你来?”
马鸣看见苏晓棠就来气。
陆培风自小就被苏晓棠撺掇着捣蛋,害马鸣总被夫人掌掴,少爷不在书房里念书,打马鸣,少爷爬树摘鸟蛋,打马鸣,少爷在马鸣饭菜里下巴豆,还是打马鸣。搞得马鸣对苏晓棠是一丁点的好感都没有,再加上这次陆培风受了这么大的罪,他自然把这笔账都算在蛮横的郡主身上,说起话来也不怎么客气。
“我家少爷,自然是……不想来就不来了,他说郡主看了信就一切都明白了。”
马鸣想起陆培风千叮万嘱不许他说出实情,只得硬着头皮赶紧办完事交差。他双手奉上信,隐约看见马车里还有一名年轻男子,心里啐了一声,掉头就走。
少爷啊少爷,你是个笨蛋。
苏晓棠看着马鸣气呼呼的身影,满头雾水,接过信来置于膝盖上。马车夫驾了一声,又开始晃晃悠悠前进。
“我觉得哪里不对。”苏晓棠咬着嘴唇,小小的鼻子皱了起来。陆培风是一定能够逃出密室的,这一点她有十足信心。以往陆培风跟着自己瞎闹,也会被他爹重罚,不过总还会留点情面,可是前几日在小院的那晚,陆尧光号令弓箭手万箭齐发,摆明了态度,根本不在乎陆培风被误伤。
林策一事亦是如此。陆尧光作为天选之人,如果有一丝怀疑司徒昴牵扯到谋反之事,他绝不应如此果决地出手。
西池城历代天选之人向来同气连枝,和皇家保持微妙的平衡,既不屈服皇权,也不功高盖主,苏晓棠甚至相信,如果司徒昴弑君一事提前通气,其他的天选之人最多就是个袖手旁观而已。
陆尧光此次如此决绝,是因为选择忠于君权,弃天选之人的盟约而不顾吗?那自己的儿子呢,也一并放弃了吗?
苏晓棠闭上眼睛,陆培风,你小子这次千万不要跑回家了呀。
她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展开了放在膝盖上的信。
第55章 第 55 章
嗳?苏晓棠愣了一下,又将信纸端在眼前,仔细看了看,还是百思不得其解,顺手把信纸递给了顾小易,“你看,这是什么?”
这四页信纸上的内容根本就不能称之为信,简直就是誊抄的一份花名单,上面详细标注了姓名、年龄、担任职务的信息,可上面的人名苏晓棠一个也没听闻过,陆培风该不会是装错了吧。
还是说,这是为了掩人耳目,实则暗藏玄机?
又或是,马鸣把信给掉包了?
苏晓棠晃了晃脑袋,想不出所以然。
顾小易在手中把信翻来覆去,研究了下藏头诗的可能性,又透着光看了看信纸有没有夹层,再把雪白的信封撕开找了一圈夹缝,还是一无所获。他随口开了句玩笑,“陆培风不会是把他家府中食客的名单抄给你了吧。”
这句话在苏晓棠耳中振聋发聩,她猛然抓起信纸,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往下看。
祁姚,武部护军参领。
司天、选部、度支、仪制、法司、武部和营部,乃是东青都“贤哲堂“设置的七部。果不其然,苏晓棠又找到几个隶属七部的人名。
这名单上,都是东青都的人。
苏晓棠的脸抽了抽,敢情陆培风是把陆家在东青都的耳目清单给了她?这家伙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虽说苏晓棠到了东青都可以找这些人庇护,却也同时将他爹陆尧光的把柄捏在手里。
苏晓棠猛地大喊一声,“停车!”车夫吓得一个哆嗦,急忙收紧手中的缰绳。
苏晓棠慌慌张张掀开布幔,冲着马鸣离去的方向喊了起来,“马鸣,你家少爷到底怎么了?他为什么自己不来!马鸣!”
不远处,马鸣的身影定在原地,目送着车队逐渐远去,陆培风嘱托他务必要看着苏晓棠安全出城关,这条路上有陆培风安排的侍卫暗中守护。
苏晓棠一连串的呼喊随风飘到了马鸣的耳中,马鸣的眼眶湿了。
傻少爷,郡主她不傻,八成料到了你不来的真正原因。
那晚陆培风从沁竹院脱身后,虽说顾忌辟日,还是溜回家中筹划到宫外接应。他娘发觉了儿子的动静,死死地拉住儿子不让出门,在拉扯之中被陆尧光发现了。
陆尧光的逼问之下,陆培风什么也不说,被他爹生生打断了手脚,扔进了柴房。
半夜,陆培风发起了高烧,烧到第二天傍晚才被人发现,他娘亲哭哑了嗓子,才唤来一名大夫为他医治。
陆培风人刚刚清醒,就叫来马鸣,把这两天发生的事问得清清楚楚,听说苏晓棠被抓,一时急火攻心,吐出一滩鲜血。马鸣快要被吓死了,陆培风却不许他喊人,只是让他悄悄安排护卫,并亲自去送了一份密信。
“月华,我爹终是有负天选之人,但我,决不负你。”
陆培风还是昏睡了过去,耳边响起他娘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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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小易看着苏晓棠闷闷不乐的样子,也不知道说什么来打破这沉闷的气氛,两个人就这么相坐无言。
马车微不可察地颠了一下,打断了正在思考如何逃脱的顾小易。他耳朵一动,猛地打了一个冷颤。
太安静了,无论是外面的兵士,还是周围的环境。
顾小易刚想伸手掀开布幔看看外面的情况,一声低沉的呵斥声传入耳中,“勿动!”
他的手一顿,心头疑云密布,出城时他听见过押车的校尉说话,完全不是这个声音。
他没有理会那句警告,执意扯开布幔,窗外竟然漆黑一片?!
现在绝不可能入夜,顾小易伸手覆上窗户,手掌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他本能地缩回手,这感觉就如同摸到荆棘尖刺一般。
“说过了,不要乱动。”那个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夹杂了几分讥诮的语气。
苏晓棠也察觉到不对,刚想抬手,顾小易冲她摇了摇头,车外的兵士,怕是不知不觉已被掉包,只是不知道这掉包的人,意欲何图。
马车又走了半个时辰左右,终于停了下来。
“下车。”这声命令还是由那个低沉的声音发出。
顾小易如同雷轰电掣一般,一下呆住了。
他刚才就觉得哪里古怪,直到这句话他终于敢确定,这个声音,明明是从车厢内发出的!顾小易下意识地抬头望向车顶。
一霎那,车厢仿佛受到巨大的外力挤压,每一段木头都痛苦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厢体逐渐扭曲变形,顾小易顾不得许多,一手祭出钺牙戟,猛然扎向窗户的位置,黑色的窗口终于裂开一个口子,他二话不说拉着苏晓棠从窗户中跳了出去。
马车在他们身后竟然像气球一样瞬间被压瘪,顿时碎裂成木渣。
顾小易定睛一看,那马车外面被一层巨大的黑团包裹,那黑团有形又似无形,就在马车倒地的那一刻,黑团倏地钻进了地下。
顾小易惊讶地发觉原来他们早已脱离了官道,竟然到了西山山脉之下,远处崇山峻岭,蜿蜒不绝。
一队披着黑色斗篷的骑兵将他俩团团围住,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面具,看不清长相。为首的那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顾小易,冷冰冰地问道,“他在哪里?”
他?
顾小易眯起了双眼,心头浮现出周麟的模样,脸上却讪讪地笑着,“你们要找谁?”
身边的苏晓棠悄悄放开了顾小易的手,抽出了白链。这些人身上的气息十分邪性,她有一种被蛇盯上的错觉。
那人盯着顾小易看了许久,“不说是吗?那你们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别啊,老爷,你们到底要找谁,说清楚我才好回答不是。”顾小易口中说着,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眼见距离说话这人不过数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