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人设崩坏实录 番外篇——by乌珑白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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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俞登时被定在原地。
“我不想让他看见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心意,不想让他对我动心。我已经这幅模样了,难道还特意去祸害他吗!”江逾白几近自暴自弃,想着妈的这戏演不下去了,“我只想呆在这儿,找机会远远见他一次,然后安安静静地走……我只有这么一个愿望,别的什么也不想要,什么也不想——咳、咳咳……”
说得太急了,江逾白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时间又趴在桌上咳了个昏天黑地。叶俞被他的咳嗽惊醒,一时间两行冷泪又刷地滑落了下来。他扑在江逾白身上,有一声没一声地哭:“公子,你别生气……是我错了,都是我自以为是、我蠢我笨!……公子你别生气……”
“我没事……只是以后,莫要再提……”
江逾白是真的想哭了。
还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让你嘴贱!让你嘴贱!
“吱呀——”
虚掩着的房门突然开了。
江逾白和叶俞扭头望去。
只见那里站着满脸泪水、痛苦到有些手足无措的、去而复返的萧龄,也不知道把主仆俩刚才的对话偷听了多少。
江逾白:“.……………”
天要亡我。
另一头,在阴沉着脸摩挲了一整天昆仑奴面具之后,周琰也不知道是咽不下这口气还是想一探究竟,终于下令全城搜索那个和他“萍水相逢”的……怪人。
于是,只一个下午的功夫,新的谣言甚嚣尘上:淮亲王周琰为佳人一掷万金,但在两人春风一度后,佳人抛弃淮亲王跑路了。淮亲王发誓翻了天也要把他找回来。
大家纷纷猜测,这是小俩口耍情趣的可能性大,还是淮亲王阴沟里翻船、遭遇了一场别开生面的仙人跳的可能性大。
……约莫有六成的人压了仙人跳。
剩下四成人看着他们冷笑:就算是仙人跳,以淮亲王的本事,最后也会成“情趣”。真相端看那人下场如何就明白了。但他们赌的是淮亲王还要不要自己作为男人的颜面……这怎么可能会输呢?
听闻了赌局的淮亲王整个人陷入了暴躁状态:怎么本王永远只能是被动的一个吗?
而在这时,萧龄再次求见了。
淮亲王深深吸了一口气,面沉如水地说:“宣。”
萧龄迈步进来,面如死灰,模样比淮亲王还凄惨,倒让周琰微微有些惊讶。
“……萧将军这是怎么了?”
萧龄的职位是骠骑将军。与前朝不同,现在的骠骑将军秩正四品,只称得上是一个小官。但是萧龄本人前途光明,这才略有不同,周琰有时也称一声“将军”,以表期许之意。
萧龄这回连程序都不走了,“咚”地一声直接跪下,双膝触地的声音沉闷却仿佛经久不散。
萧龄深深地、深深地磕了个头,哽咽道:“求王爷……见舍弟一面吧。”
第10章 九
萧龄一来一回,闹了好大的阵仗。原本住在后院里的莺莺燕燕们都知道了这儿还住了萧龄的亲弟弟。萧龄算是周琰的得力手下,江逾白作为他的弟弟,靠着这层关系,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一时间,虽然名为王府后院、王爷却从未踏足的这一小方天地顿时暗流涌动起来。
并不是所有人都向往淮亲王身上凑,毕竟上一个血淋淋的例子正摆在那儿的,淮亲王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但自打进了王府之后就把眼睛黏在周琰身上的人也大有人在。
于是,第二天,江逾白被人找茬儿了。
大清早的有客不请自来,据说是和他隔了两个厢房的初岚公子。
“听说萧公子自幼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却不想能在这种地方见到您……”来人一身青衣,明显是个男人,却有一把能捏出水来的好嗓子。身段纤秾合度,十七八岁,既是纯真明媚又是风华初露,一身碧绿似初夏里新荷的一抹嫩绿,盈盈惹人喜爱。
江逾白被人杀上门来,习惯了晚睡晚起的作息还没调整过来,一早被叶俞喊起来喝药,还觉得有些迷瞪瞪的。于是他披着外套,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只淡淡地点了点头。他的五官似远山般邈远,眼中的波光一转而逝,如振振其羽的灵巧白鸥扑簌而过,使人忍不住希望它暂且停留。
……于是初岚就被这不加收敛的美色冷不丁糊了一脸,如一阵突如其来的冷雨,将他从里到外浇了个透心凉。
顿时剩下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最可气的是,他带来的侍从也心不在焉地愣了神,似乎同被那眼前人的容光所摄,视线不断在对方身上流连。
初岚顿时气急,伸出白嫩的手狠狠拧了侍从一把:“看什么看!”
一旁有些无奈的叶俞捧着药碗过来,顿时室内一阵冲鼻的苦味。趁着初岚拿帕子捂鼻皱眉的空当,叶俞悄悄凑上来说:“公子,他叫初岚,是琼州知府送来的,听说是从琼州的明月洲里出来的。”
明月洲啊,江逾白听说过。琼州出美人,而明月洲则是专门培养美人的地方。顶级的美人能卖出黄金千两的身价。
初岚一身肌骨如画师描绘出来的一般,身为男子清媚而不妖艳,的确难得。
“你天天喝这药,没病也要生出病来了。”初岚似是受不了了。他自七八岁入明月洲后过的就是饮醴泉食花露的日子,精致又风雅,在他看来这股味道存在在这世上就是无比失礼了。
“这是春无赖赞许过的药方。”江逾白试着提了提春无赖的名字,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就闭嘴了,“倒是你,不冷么?”
寒冬里只穿了一身锦绸衣,外罩一身雀羽披风。虽然这身衣服精巧绝伦,还隐隐泛着珍珠的色泽,但是它的厚度在江逾白眼里只代表了一个字:冷。
“……”初岚一口气被噎住,差点没上来,站起身来掉头就走。
“你等等。”江逾白示意叶俞翻出一身臃肿但看着就暖和的披风,往初岚身上一罩,“行了,走吧。”
初岚:“………”
初岚咬着牙走了。
江逾白又拿滚水浇过的棉巾搓了把脸,总算清醒了一些:“他怎么就走了?”还以为有好一顿纠缠呢。
江逾白也不兴跟他计较。初岚的来意大概是对他这个潜在对手中的“关系户”表示轻蔑,但是他教养心地都没有坏到无可救药。他在江逾白眼里就是个孩子,放在江逾白以前生活的时代还不一定念到了大学,实在不值得生气。
叶俞接过棉巾想了想:“这大概和大夫人精心打扮了一个晌午去书房找老爷,迎面遇上了懒得梳妆的蒋姨娘,却气急败坏地罚了丫鬟十杖是一个道理吧。”
萧老爷喜新厌旧,后娘年轻时也是有几分姿色的,但是如今年岁大了,更是比不上府里鲜嫩又有风情的姨娘们。尤其是蒋姨娘,萧老爷同僚送来的扬州瘦马,不仅会吟风弄月,还长得似渠上芙蓉清艳,萧老爷很是宠了一段时日,即便是现在也还是喜欢见她。
但是蒋姨娘和初岚比起来大概也是要自惭形秽的。明月洲妙就妙在,培养出来的姑娘公子虽然社会地位微妙,却偏偏都有不同于流俗的气质,活得落落大方。初岚骄横却不惹人厌烦的脾气……大约也是其中的一种。
初岚走了没多久,拉着个红衣少年就去而复返了。他俩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和初岚的明媚婉约不同。初岚拉来的人一身红衣猎猎,雪白的脸上却带着冰雪般的冷漠,红与白的对比在他身上产生了一种绝妙的冲突,令人见之难忘。
呦呵,双胞胎。这就更罕见了。
“我刚才被你气昏头了,都忘了我是来干什么的了。”有兄弟在旁,初岚仿佛有了底气一样哼了一声,“我是来……跟你比才艺的!光能以色事人可没什么了不起的!”
他这么一开口,言语里的稚气遮都遮不住了。江逾白终于忍不住低低笑了出来,而站在一旁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却是不自在地皱了皱眉,扭头,颇有股不忍直视的意味。
“你想比什么?”江逾白轻轻咳了咳,打趣道,“该不会是打算以你之长攻我之短吧?”
“才不是。琴棋书画,花艺茶道,随便你挑。”明月洲考核甲等的初岚骄傲地说道。
“那他呢?”江逾白指了指初岚身后不出声的少年。
“……初霁是不同的。但要是你敢和他比舞,那我才是真的佩服。”初岚有些别扭的说道。
“比武?”江逾白有些惊讶地上下打量叫初霁的少年小小的身板,确定他身上没有一丝内力,“看不出来啊。刀枪剑戟,鞭锏锤抓,他是哪一路的?”
初岚气红了脸:“你想什么呢!当然是跳舞啊!”
江逾白:“……哦。”
反倒是初霁,听到这儿不着痕迹地看了江逾白一眼。大约是常年习舞,初霁的气息不同于旁人,看得江逾白有一丝上前去摸摸筋骨的冲动。如果筋骨也到位,那这孩子会擅长习武也说不定。
“说吧,琴棋书画你挑哪一个!”初岚不想再废话,轻轻捋了把袖子。
他真的要,和这些孩子,来场“男宠职业技能切磋”吗……
闲着无聊还没脸没皮的江逾白大手一挥,答应了。
“我挑书。”江逾白毫不客气地选了他最擅长的一项,“你可以先看看我的作品,再考虑要不要跟我比。”
江逾白本人琴棋书画样样登不了大雅之堂,那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拥有了萧睿壳子的他,虽然没有萧睿敏捷的才思、博闻强识的能力,但是他拥有萧睿的身体记忆!
这几天他一个理科男生能撑住文化人的人设,除了貌似看书什么都没看进去之外,全靠那一两笔字撑着。
对于萧睿来说,字如其人,因此琴棋画他找不到大家指导也就罢了,字确实是下了大功夫的。有萧睿扎实的基础在,再加上江逾白与之完全不同的心境,写出来的字明明是同一个笔迹,却出乎意料地有不同的味道。
比如现在墙上挂着的这幅字:“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萧睿的字风骨内敛,端正秀丽,而江逾白这首诗写的就丰容在外,潇洒自如。
初岚这才注意到那副挂在内室里的字,只一眼就愣住了,再看几眼却是入了迷。
“这诗……是你写的?”他说话都带着颤音。
“不是。不过字是我写的。你若有把握胜过我,咱们再比。”江逾白笑道,“当然,你若是写得比我好,我直接认输就是。”
“……”初岚的脸色有一瞬间的空白,他尴尬地咬了咬唇,“那些人有毛病吧,你也不是传闻里那么一无是处啊。”
……怎么说呢,大夫人大概是想毁了他的前途一绝后顾之忧吧。
“算了。”不打算深究但是也隐约猜到了什么的初岚打算放过他,“初霁,走了。”
“阿俞,送送初岚公子。顺便把咱们的斗篷拿回来。”
他们都走了,初霁倒是没有挪腿的意思。
他直直盯着江逾白,声色泠泠地说:“我们来一局。”
江逾白:“来一局什么?”
初霁:“比武。最好比剑。”
江逾白:“……你为什么觉得我这样的人会使剑?”
初霁直勾勾盯着他说:“因为我见过你这样的人。”
江逾白:“……”
眼前的少年姿容堪称艳绝,但眼神却有了冰刃的森凉,让江逾白大叹难得。
“行吧。”他低低笑了出来,“先说好,输了可别哭鼻子啊。”
于是,在那一个午后,抱着来见为人所误的贤才最后一面的心情,周琰踏进了那个他从没踏足的小院。
萧龄这回当然没有把实话都说出来,说出来淮亲王一恼火将他们兄弟俩一起扫地出门也是有可能的。他只是说,自己家弟弟已经时日无多(真话),病的几乎起不来床(真话,至少在他离开前还是这样的),毕生学识已经注定无法施展,只希望能见王爷一面以表感激之情。
萧龄明白,弟弟就算真的见了淮亲王也只会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那么他能做的,只有尽力完成弟弟天真的愿望。
周琰获悉萧睿患的也是咳血之症的时候,神色有一瞬间的黯淡,并且他出乎意料地同意了。
……这世间,总是不叫英才见白头的。
他只带了一两个随从,就这么默默地抄近道走到了江逾白的院落前。院落墙边攀援着一株青萝,明明是寒冬之日,却仍是执拗地冒出两芽新绿,让人看得心揪。
“哐——”一声轻锐的鸣击破空,一时间天地都静谧了几分。
周琰一愣,轻轻推开了院落的小门。只见在院落方寸之地里,手握着木剑的白衣人背影翩然,剑势轻缓如雾雨,却撒下了满满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冲着对手兜头罩下。
他的剑并不咄咄逼人,只是步步逼近,锋芒流转之间甚至算得上温柔。这根本不是以命相博,他是在……给人喂招。
与他对阵的是一个红衣少年,拿的也是没有开封的木剑。出剑并不令人惊艳,但是扎实敏捷,不避锋芒,一招一招下来,渐渐也有了些样子。
一时红白纷然,院落里岁月静好。
周琰缓缓睁大眼,目光追随着那个跃动的白色背影,指尖一点点没进掌心。
白衣人似有所觉,示意先停下,将剑别在身后,鸦黑的长发微动,露出半张白皙的侧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