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骨——by渐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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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悬的身材是顶尖,虽然此时只长了上半身,可紧实又不夸张的肌肉十分惹眼,六块腹肌、人鱼线,应有尽有。
见折阳总是偷看他,荆悬干脆走到了折阳身后,几乎贴上了折阳的后背。
折阳呼吸一顿,拿出衣服推开荆悬又把自己关进了浴室。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荆悬还光秃秃地站着。
折阳微不可查的瞄了眼他下半边的身体一眼,心想说不定荆悬下次就长那里了,以防万一还是要让荆悬学会自己穿衣服才好。
他给荆悬套上衣服,领着他出了卧室。
温书清、乐安和布偶猫正围着方桌坐着,外面的鬼哭狼嚎和敲击声还没有停下,只是小了很多。
乐安已经缓过来了,神情没有一开始那么害怕,温书清倒是从头到尾都平平淡淡的。
布偶猫压根不怕,反正它跑得快,出事大不了直接跑。
折阳领着荆悬坐过去,他也有点少见的小心思,为了显摆荆悬长了上半身,折阳特意给他找了一件短袖穿上。
乐安看到荆悬是第一个惊叹的:
“老板,白骨又长肉了!”
折阳用十分平淡的表情点了点头,似乎不是很在意。
布偶猫抖了抖胡子,小声说:
“嘁,肯定心里乐坏了,表面还装这么平静。”
折阳轻飘飘地看向布偶猫,布偶猫立刻跳到温书清旁边去了,尽量和折阳拉开距离。
温书清笑了笑,仔细看了看荆悬,又看向了折阳。
她主动起身给折阳倒了一杯茶,说道:
“现在有时间吗?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折阳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
“你问。”
温书清把折阳给她的伞放在桌子上,指尖轻轻摸着伞面上的一片漆黑,问道:
“你的伞铺……卖伞收取的不是钱,是能帮助白骨长肉的东西?”
折阳回答:
“是。”
“你帮消防员完成了他的遗愿,所以荆悬长出了上半身?”温书清又问。
折阳点了点头。
“我猜……伞是媒介,蜡烛是那种东西的具现化……那么,那种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供奉,你不是猜到了吗?”折阳这回看向了温书清,神情认真。
“供奉……我以为是信任。”温书清笑了笑。
“差不多,都是来自信仰的力量。”折阳喝光了茶杯里的茶,将杯子推向温书清,示意她再倒一杯。
“你很奇怪,第一次见到我居然就那么信任我。”折阳说道。
“你也很奇怪,明明总是冷着脸,却好像有一种……让人不自觉想要亲近的力量,如果不是因此,我也不会跟你们来伞铺的。”温书清说。
折阳自嘲地笑了笑:
“亲近?不是可怕吗?”
他活了那么多年,见过那么多的人,他认同温书清说他可怕,却并不认同温书清说他让人亲近,他这么一个……不死不灭的怪物,怎么会让人觉得亲近。
不等温书清再说话,折阳已经开口问道:
“温书清,你的遗愿是什么?”
“我的遗愿是什么很重要吗?我的蜡烛……不是已经点燃了吗?我的好奇心很重,对别人的故事也很感兴趣。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就算是解决了我的遗愿吧,我想在尘世再待一段时间,在我离开之前,还请……多多满足我的好奇心。”温书清说道。
她说得很轻快,折阳却又重新问了一遍。
“温书清,告诉我你的遗愿。”
温书清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她说:
“抱歉,我这个人没什么遗愿,无论活着还是死了,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况且……你忘了吗?我可是个恶人,放火烧了图书馆,烧死了那么多人,我这样的人,不配有什么遗愿。”
乐安是这些天跟温书清相处最久的人,在她的印象里,温书清总是笑着的,整个人都很淡然,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放火杀人的那种坏人。
“是吗。”折阳没再追问,似乎是默认了温书清的话。
伞铺外的拍打和鬼叫还在继续,伞铺内却已经不受什么影响了,只是以防万一,折阳没有领荆悬回卧室。
他们围着方桌静坐,渐渐乐安和布偶猫打起了瞌睡,就连温书清都趴在了桌子上。
折阳翻出手机,搜索旧时图书馆的消息,上面显示旧时图书馆因为损毁太过严重,藏书基本被烧没了,市里并没有重建的打算。
这么一座几乎横跨了一个世纪的图书馆,最终付之一炬。
新闻上也明确表示,至今没有找到纵火犯,仅有的一些能够查询到的监控也看不出异常。
折阳心里明白,旧时图书馆的火一定不是人为,也不会是温书清所为。
他查看了网络上公布的死亡名单,看到了温书清的名字,又去查了她的资料,得知温书清是一名非常不受关注的小说作家。
写了快十年的书,没有名气、没有销量,也没什么人关注。
他还不清楚温书清为什么要说谎,但那一定与她的遗愿有关。
折阳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时恶鬼早就离开了。
他枕着荆悬的肩膀,被荆悬呈保护姿态搂在怀里,虽然是坐着睡得,但不算太难受。
乐安和温书清早就醒了,布偶猫不见猫影,想来又跑去了陈记卤肉店。
以前都是乐安自己准备三餐,温书清来了后变成两个人一起忙碌,在厨房里说说笑笑的,还挺开心。
温书清似乎像她说得那样,当真没什么遗愿,留在伞铺里,看看书、看看电视,和伞铺里的人聊聊天,日记过得十分清闲。
折阳没有催她,但也等不及想要继续积攒功德,他又拿出了寻灵盘,想要再找一个因果缘分,可寻灵盘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都会指向温书清。
不解决了温书清的遗愿,寻灵盘似乎不会再指向下一个了。
折阳叹了口气,并没有跟温书清说过这些。
温书清在伞铺清闲的待了几天,突然开始给乐安讲故事听。
什么故事都有,爱情的、亲情的或是一些神话传说,乐安总是听得很认真,后来还会准备一些小零食专门去听温书清讲故事。
再后来,折阳领着荆悬也坐到了桌边,一起听温书清讲故事。
温书清的故事总是很平淡,直白点说就是很无聊,可她讲故事的时候总是笑着的,眼神里像藏着光,她是爱这件事的,她也爱每一个故事。
她又讲了几天故事,突然有一天,她找折阳要了颜料和画笔,在每晚的讲故事时间坐在了桌边,撑开了油纸伞,一边看着上面漆黑的伞面,一边挑着颜色。
“我今天要讲的故事,还是很无聊。”
乐安捧着脸看着温书清,挺期待的催促她:
“不无聊啊,温姐姐你快讲,我还准备了瓜子。”
布偶猫今晚也在,趴在一旁不停甩着尾巴,等温书清讲故事。
折阳抓了一把瓜子,被荆悬抢了去,他笨拙地剥开瓜子壳,递到了折阳唇边,折阳躲开,荆悬就把瓜子仁放进小盘子里,然后继续往里面剥瓜子仁。
温书清照旧沏了一壶茶,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
“今天的故事要开始喽!以前啊,有一个女孩,她从小的梦想就是写故事。”
今天的温书清和平时不太一样,平时温书清讲故事总是开心的,今天的她看起来却有种淡淡的伤感。
“她想写出很多、很多,很好看的故事,她想让很多、很多的人都能看到她的故事,喜欢她的故事。”
温书清用了好几个“很多”,不同于平时的淡泊,言语里终于有了点执着,特别是说到“很多”的时候。
她一边讲着故事,一边拿起画笔,在漆黑的油纸伞面上画了起来。
“她从小为了这个梦想努力着,不管家里人是否反对、不管别人的看法,她一直坚定着自己的梦想。”
“为了这个梦想,她看了很多书,很多资料,很多电影,国内的、国外的,甚至是一些听别人说来的故事。几乎所有的时间她都用来学习,学习故事的节奏、起伏、对话、构造……”
“她自以为她一定能写出非常好看、非常精彩的故事,直到她信心满满地写完了第一本书,没有任何一个出版社愿意付钱买下这本书,这是一本十分无聊的书,不好看也没意思。”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女孩总是这么跟自己说。”
“人总是会进步的嘛,第一本不好,不代表第二本也不好啊。”
“于是她写了第二本、第三本、第四本……本本都不好看。”
“所有人都说她不是这块料,让她放弃,她不肯,她不相信,她依旧在为了这个梦想努力着。”
“谁说……一定要适合才能做一件事呢,她想啊,她开心呀,有什么不可以的。”
“然后她生病了,得了一种会变成透明的病,一日又一日,她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所有人都看不到她了。”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其实她也出了几本书,也赚了点钱,可她还是透明的,没人能看见她,也没人祝福她。”
“她第一次脑海里出现了不想写的念头,这个念头一出现就难以消失,后来……她连笔都不愿意拿了。”
温书清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她放下了画笔,伞面面对着她,其他人看不到,也不知道她在上面画了什么。
“没了。”
乐安愣住了:
“啊?”
“我的故事讲完了。”温书清说。
“可……这也不算结局呀?结局呢?”乐安追问。
温书清起身把变凉的茶水倒掉,重新沏了一壶回来。
“哪有什么结局,不过是个又笨又落魄的女人的故事罢了,结局就是她这辈子出的最后一本书,依旧没人喜欢。”
乐安扁了扁嘴,显然是不喜欢这样的结局。
温书清轻笑,又说:
“骗你的,真正的结局是……这个女人来到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里的人都很善良,他们非常喜欢她的故事,每日、每日都要来听她讲故事,她觉得自己很幸福,也很开心。”
“她也很想跟那里的人道歉,她为了得到关注,撒了个谎。”
折阳喝茶的动作一顿,终于明白了温书清为什么会谎称是她放火杀人了。
不过是怕死了也没人在意她罢了,如此卑微又渺小的愿望。
乐安听了愣了一下,终于意识到温书清在讲她自己的事情,她立刻看向了折阳。
折阳看着面前已经高高一摞像小山一样的瓜子仁,捻起一颗放进口中。
新炒的瓜子很香,配今晚的故事刚刚好。
荆悬看了立刻又拿了一把瓜子开始剥,动作已经十分熟练了,很快又堆了一摞放在折阳面前。
“这故事很有意思。”折阳说。
温书清笑了:
“谢谢。”
末了她神情认真了些,突然说道:
“折阳,你不是想知道我的遗愿是什么吗?”
“我突然有点事想要请你们帮忙。”
“我外婆的祖辈是一个很有名的画家,世世代代传下来一幅画,我想再看看那幅画,能麻烦你们帮我把画取过来吗?”
“什么样的画?”折阳问。
“是一幅人像画,画里是……一个魔鬼。”温书清回想着外婆讲给她的故事,微微皱眉。
“小时候外婆经常会跟我讲关于那幅画的事情,那幅画是祖辈传下来的,听说画像上的人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当年作画的祖辈游历山水,其间路过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便想在那里住上几日。”
“谁知他不过住了一晚就出事了,当时天光刚亮,他被外面杂乱的声音惊醒,裹着衣服出去,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是什么此生难忘?”乐安忍不住追问。
“他看到整个村庄的人都死了,尸横遍野,到处都是鲜血和人体的残肢,那个恶魔拿着一把剑,见人就杀,老弱妇孺,就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祖辈当时就吓软在地,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直到那个人发现了他,提着剑一步步地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