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偷盗指南——by柒零叁

　　像雕塑一样在原地伫立良久，覃清野才微微缓过神来。
　　他不可置信向旁边走了几步，靠在树背上，再次出神。
　　早自习的提示铃里，覃清野猛然从怔神中惊醒。他拢好书包，反折到医务室方向。
　　狂奔到医务室时，覃清野的发丝早已飞散到凌乱。他连气都没喘匀，就一边拍桌角一边着急道：“怎么才能消除叠加标记……对人的影响？”
　　像是早有预料，丁知朝不紧不慢的喝了口水，又推过一杯到覃清野面前：“你说你和洛溪衍？”
　　覃清野一把夺走他的水杯：“不然呢？”
　　丁知朝哼了一声，抢回他的水杯：“当时我就说过……”
　　他斜视过心急如焚的覃清野，还是咽下了唠叨：“你们的问题并不在这。从上次标记到现在，叠加标记的影响每日渐弱，到现在已经几乎消失。”
　　覃清野喉口一紧，生理性起伏的呼吸频次也逐渐缓慢：“消，消失……”
　　也就是说，洛溪衍现在对他的感情，和信息素一点几乎没有关系。
　　结论一经得出，瞬间在覃清野的脑海里炸起滔天波浪。
　　这段时间，他不是没发现异常，只是每次觉得有问题时，他总会将这些反应归咎给两次标记的信息素交融。
　　可就在刚刚，丁知朝毫不留情的打破了他所有侥幸。
　　那些无法用正常逻辑解释的行为，终究变成情愫萌发的佐证。
　　覃清野沉默着，宛如在深夜里见到一丝亮光，抬头时，却发现那是遥远的星芒。
　　洛溪衍怎么会喜欢他，洛溪衍，怎么能喜欢他？
　　“你最好想清楚，你是喜欢他，还是喜欢和他做朋友？”一片沉寂中，丁知朝的话音扰乱过覃清野的思绪。
　　那句话化作某种沉重，落在覃清野的眼睫上，迫使他低眸。
　　他轻嗤一声：“处在我的境遇里，还能谈的上喜欢吗？”
　　十几岁出头的时候，顺遂的覃清野没暗恋过什么人。当他到了会暗恋的年纪，却失去了暗恋的资格。
　　他配喜欢洛溪衍吗？
　　就算计划一切顺利，距离他能完全摆脱覃家的控制，也至少还要一年半。
　　退一万步讲，他就算现在有自由，也终究只是个旁人眼里的覃家弃子。
　　他又怎么能让洛溪衍浪费时间和心力在他身上？
　　覃清野指节一收，坚定道：“丁医生，把我药剂的分量加回去吧。”
　　丁知朝眉峰一立：“你又抽什么风？”
　　覃清野咬咬牙：“我的信息素能不能治好都是两说，就算治好了，也就是个普通的劣等Omega。但洛溪衍的未来璀璨，不该有我这样一个污点，哪怕是曾经。我得趁早断了他的念头。
　　而且，他能接受一个Beta，不代表他能接受一个劣等Omega，我不想害他。”
　　“他——”丁知朝的话才说一半，搭上后颈的温度就令他哑然失声。
　　司夜的突然出现拉回他险些脱口而出的话。他差点忘了，洛溪衍说过要找个适当时机亲自坦白的。
　　“谢谢。”覃清野起身，扫过司夜的手，在门口的光亮中离去。
　　丁知朝刚抬手要拦，就被司夜按了下来。
　　直到人走出去，司夜才松开了手上力度：“不必掺和他们的事，他们两个，散不了。”
　　·
　　早自习过，覃清野走进了教室。
　　他一如既往的坐在座位上，还没装好若无其事，洛溪衍就侧过身问道：“一大早去哪了？”
　　覃清野清过嗓子，小心思顺着蔓上心头。
　　要想让洛溪衍死心，必须得先破坏自己在他心里的美好形象。
　　“我去哪，你管那么多？”
　　“好，我不问。”洛溪衍把空卷子向覃清野桌上一放，语气温柔，“早上发的卷子，收好。”
　　看着洛溪衍，覃清野刚上头的怼人劲瞬间被浇灭。
　　刚才那句话内容上是不耐烦，但从语气里却好像听不出来。
　　意识到自己没发挥好，覃清野安静把卷子收起，决定先练习练习。
　　看着覃清野一直盯着卷子上的第一道题，洛溪衍半靠过来，指尖划在第二行的某个词汇上：“这是题眼，我上次和你说过，看到这个词……”
　　覃清野直接把卷子扣上，动作里融进几分烦躁：“你能不能别烦……”
　　他急躁的抬眼，却正对上洛溪衍眸底泛滥开的沉静。他的气势霎时间被消减一空，装模作样的浮躁直接现了原形：“我卷子。”
　　洛溪衍收回手，柔声道：“好，我不翻。”
　　接着，洛溪衍抬手拿起自己的卷子，重新铺上，继续耐心讲解。
　　一连两次失败，覃清野发现自己似乎掌握不好跟洛溪衍“发脾气”的精髓，决定再换个方式。
　　上午最后一节课过，洛溪衍自然的和他一起去食堂吃饭。
　　覃清野点了两道带香菜的菜，还故意把餐盘向中间靠了靠。
　　他记得洛溪衍很讨厌别人在他面前翻菜。故意左扒右扒，就是不动筷子吃。
　　就在这时，洛溪衍忽然顿住筷子。
　　覃清野心头一阵欣喜，看着洛溪衍放下了筷子，从他对面起身。
　　他没有抬头看洛溪衍离开，只是也收起餐筷。
　　计谋成功后的短暂欣喜过去，莫名的空落开始在覃清野心底弥散开。
　　他长叹一口气，不知是惋惜还是如释重负。
　　失落间，他对面竟又坐下一个人。
　　覃清野抬眸，竟发现坐下的还是洛溪衍。
　　洛溪衍手里拿着双公筷和两道新菜，又把菜向他手边推了推：“不喜欢就吃这个。”
　　接着，洛溪衍用公筷把他盘子里的胡萝卜一块块挑出来，堆进自己盘子的角落里。
　　挑完，又伸筷子夹起从一块从他盘子里挑出来的胡萝卜。
　　覃清野一惊，忙捉住他的手腕：“疯了？你哪能吃和香菜一起煮的菜，还想住院吗？”
　　“没事，早就没有那么大反应了，充其量就是不喜欢。”
　　说完，洛溪衍在手腕加上些力气，直接把胡萝卜块含在了嘴里。
　　而这动作看上去，更像是他捉着洛溪衍的手腕，喂了对方一口菜。
　　意识到不对，覃清野连忙收回手。
　　当他的余光瞟过桌上的加菜，感觉整个人又不好了。
　　他埋头扒饭，不再说话。
　　吃的差不多了，他端起餐盘，一言不发的先于洛溪衍离开了食堂。
　　午间的日头正盛，覃清野围着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
　　他是真不明白，他明明已经这么作了，洛溪衍为什么没有反应。
　　一直绕到脚后跟疼，覃清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他回到教室，看见洛溪衍正趴在桌子上午休。
　　覃清野小心的坐在一旁，单肘撑着头，死盯着洛溪衍的后脑勺。
　　半晌，他抬起指尖，一下下空虚点过洛溪衍：“洛溪衍啊洛溪衍，你哪哪都好，就是眼力太差。你喜欢谁不好，喜欢我。能不能瞪大眼睛看清我是什么样的人，赶紧把你的喜欢收回去？”
　　覃清野苦恼的收回手，也趴在了桌子上：“真是要命了。”
　　在他看不见的位置上，洛溪衍提起嘴角，无声回答过他的问题。
　　不能。
　　虽然不知道要收回的原因，但，早就不能了。
　　作者有话说：
　　覃（假装生气）：你能不能……！
　　洛（轻笑）：嗯？
　　覃（呆滞）：没事了。
　　今日必修课：如何让洛溪衍不喜欢我？


第81章 “等我回来”
　　一连几日，覃清野都在锲而不舍的败坏自己的形象。
　　可洛溪衍却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看他的眼神也愈发不加掩饰，仿佛生怕显示不出他的感情。
　　不仅如此，最近一星期也很奇怪。
　　时而是司阿姨叫他们回家吃饭，时而是去小书桌吃，时而要和刘远吃，更有甚时是和林纱、夏缪一起吃的。
　　有了她们的存在，覃清野的计划直接被干扰个彻底，他和洛溪衍的任何互动都会被曲解成情侣情趣。
　　这种走向让覃清野越发慌张。
　　失神间，他听见了苏班的讲话：“此次封闭培训为期10天，是为下期初的多科竞赛做准备。在竞赛中取得国家级名次的，能得到不同程度加分。
　　因为是全封闭训练，会耽误日常课程。经教研组决定，给与全年级25个名额，大家可以量力报名。”
　　覃清野在演算纸上画过一圈又一圈的笔尖顿住，终于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下定决心和洛溪衍开诚布公的谈谈。
　　以洛溪衍的成绩，定然要去参加训练。这样即使他们谈崩了，至少有个空白期缓冲。加上洛溪衍冷静的性子，最糟应该也不会到不相往来的境地。
　　与此同时，洛溪衍打开手机，回复了丁知朝的消息。
　　自覃清野和丁知朝那说要回增药量，洛溪衍就接到了丁知朝的通知。当天，他就和丁知朝商量出了一套口服信息素的备选方案。
　　所以这段时间，洛溪衍每天都要去丁知朝那里取出微量信息素，融灌在覃清野的日常药物里。
　　集训的事他很早就被通知过，但他一直没给校方回复。
　　最大的原因，是他担心信息素活性在体外维持的时间过短。如果他去集训，就会耽误覃清野的治疗。
　　而在刚刚，洛溪衍接到了丁医生的消息。
　　“治疗已过一疗程，收效甚微。”
　　洛溪衍静默的关上手机，忧思深重。
　　看来，不能再拖下去了。
　　这天放学后，各怀心事的两人，连收书包的动作也缓慢到刻意。
　　直到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覃清野才起身：“今晚月亮挺圆的，一起逛逛吗？”
　　面对覃清野的主动邀约，洛溪衍咽下他要说的话，点点头。
　　南方的秋天几乎是一夜降临的，寒风从树梢划下，略过覃清野的肩头。
　　他才打了个寒颤，一件温暖的校服就罩在了他身上。
　　覃清野抬眸，清冷的月色笼在洛溪衍的单薄的衣衫上，勾出他与生俱来的距离感。
　　“天这么冷，你把衣服给我干嘛？”
　　说着，覃清野单手拉起校服，却直接被洛溪衍锁扣在肩膀上：“穿着，我不冷。”
　　覃清野不自然的把手抽回，还是坚持把衣服给洛溪衍披了回去。
　　不然，他怕是不忍心说出他接下来的话。
　　等洛溪衍把衣服穿好，覃清野才清过嗓子，迂回道：“今天苏班说的封闭集训，你是不是要去？”
　　洛溪衍没应声也没否认：“你想让我去？”
　　覃清野干笑两声：“怎么叫我想？你成绩这么好，集训能增加你获得名次的把握，高考轻松加分，为什么不去？”
　　半晌都没等到回复，覃清野才发现洛溪衍正仰着头看月亮。
　　“你觉得什么时候的月亮最美？”
　　猝不及防被岔开话题，覃清野怔神片刻，才缓缓道：“不能说哪种更好，可能只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吧。”
　　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个体也是，无论是什么样的个体，总有存在的意义，总会有人喜欢。”
　　一阵寒风吹过，将湿冷晕散在空气里。覃清野看向说这番话的人，心头一动。
　　总会有存在的意义。
　　他这种劣等Omega，也是有存在意义的吗？
　　正想着，他突然落入一个熟悉的拥抱，身体不由自主紧绷起来。
　　“阿野，再给我点时间。”
　　洛溪衍的信息素丝缕传来，一寸寸渗透他的防备。不知道为什么，洛溪衍明明看上去很正常，却总给他一种在用骨架强撑皮囊的感觉。
　　那种脆弱感让覃清野有些心疼。
　　算了，下次再说吧。
　　覃清野如是想着。
　　那个拥抱很漫长又很短暂，只有呼吸和温度不断提醒着覃清野一切都是真实的。
　　洛溪衍缓缓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天气冷，我送你回去。”
　　覃清野半抬起头：“送我回去是什么意思？你不回去？”
　　“嗯，”洛溪衍道，“你不是要我去参加集训吗？明早出发，我现在得回家一趟。”
　　覃清野双眼倏然放大：“明天？学校只给了你们一天的思考时间？”
　　“一天，是只是集体通知的时间。”
　　覃清野这才听明白，原来今天的通知只是象征性的。真正可以参加这场集训的人，一早就接过通知了。
　　“回去吧。”
　　在洛溪衍的话音里，两人并肩往回走去。
　　宿舍楼下，洛溪衍还是放下了虚扶在覃清野后腰上的手。
　　他目送覃清野进宿舍楼，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
　　覃清野快速上楼，飞奔到床前，竟发现洛溪衍还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他长叹了一口气，洛溪衍却毫无征兆的向窗口望来。
　　覃清野一惊，立刻躲进窗帘里。他紧张的抓住窗帘角，尽可能防止自己的偷看行径被发现。
　　静等了几分钟，当覃清野再次从窗帘缝隙向下望的时候，门口已经没了人影。
　　他把窗帘全拉开，仔细找过，才发现洛溪衍是真的走了。
　　窗帘被重新拉紧，与泛着凉意的夜色隔离划开。
　　覃清野意味不明的将凳子拉到房间中央，发起呆来。
　　说起来，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了。
　　自从洛溪衍重新出现在他视线里，他每日只想挣脱桎梏的日常就出现了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