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对师尊大逆不道呢——by一丛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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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修诣轻轻笑了一声,拎着灯的手指轻轻在光滑的木杆上一敲,只听到咔哒一声微弱声响,以他为中心狂风大作,裹挟着滔天剑意直直将那黑影给斩碎成齑粉。
那样大的风,明修诣头发丝都没乱上一根,依然温和笑着,看着那被斩断了一条臂膀后,狼狈在墙角下显示出人形的男人来。
正是楚誉。
此时的楚誉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了,他眸子猩红,森森看着明修诣,好像要索命的厉鬼。
“这样才对。”明修诣柔声道,“义兄伪装了那么多年好兄长,也该让我瞧瞧你那皮囊下到底是人是鬼了。”
楚誉捂着断臂处缓缓站起来,冷冷道:“你怎么知晓我在此处?”
“原先不知道的。”明修诣很有耐心地和他解释,“李南枝带你逃走后,大概是发觉了寒冰灵种那滴水在你体内受我掌控,所以用法阵将那滴水隐了去。”
楚誉眸子一缩。
明修诣笑着说:“可现在你对他来说已毫无用处,李南枝的魂魄弃你而去,自然也不会想要为你遮掩我的窥探了。”
李南枝在离开前,他体内的心魔便开始蠢蠢欲动了,现在浑身经脉更像是个筛子似的,灵力不住地往外流,取而代之的是丹田内府中早已酝酿多年的心魔。
他不想入魔,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成了现在这副似人非人的模样。
“怎么?”楚誉靠在墙上,嘲讽地看着明修诣,“你想要为你师尊报仇?”
明修诣轻声说:“是啊,要不然我也不会亲自来此。”
楚誉冷笑一声:“若是义父在天有灵,知道自己儿子是个只为美色所惑的断袖,大概恨不得打死你了。”
“不劳义兄费心了。”明修诣彬彬有礼地道,“我陨落后,自会在九泉之下告知父亲。”
楚誉本以为他会说向明寂谢罪,但听到这句话他才陡然意识到,明修诣虽然表面上看着循规蹈矩,将仁义礼智信刻在了骨子里,但却叛逆到丝毫不觉得自己是个爱上男人的断袖是过错。
楚誉知道自己今日凶多吉少了,索性也没有再和他兜圈子,道:“四年前你就问我,明寂之死是否和李南枝有关,那场比试是我输了,愿赌服输。”
明修诣在灯下抬眸,安静看着他。
楚誉咧嘴一笑,他伪装了谦和君子一辈子,临死之前终于能够放纵一回,笑得又邪气又古怪:“——当然和他有关,否则你以为谁有那样大的能耐,能将一个即将飞升的大乘期硬生生推去渡雷劫,而后招来心魔让其陨落。”
明修诣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也没有多少讶然,他淡淡道:“李南枝的目的是什么?”
“哈哈哈!”楚誉放声笑了出来,啐了一口,好像长久厮混在市井中似的,“李南枝能有什么目的?他这个人活着就是为了那个姓白的女人,就连胆大妄为到偷大乘期修士的气运,也只是为了保住那女人神魂不散罢了。”
一想到这里,楚誉的神情前所未有地疯狂:“这些年他杀了那么多人,那么多的修士气运和生机为他所用,不过只是为了一个凡人,哈哈哈竟然只是为了那个寿命只有百年的凡人!”
明修诣安静地看着眼前好像疯了的男人,这才隐约记起来,楚誉当年被明寂收养时,好像是个混迹在市井中人人打骂的小小少年。
明寂见他可怜,根骨又极佳,便将他带回明峡岛悉心照料。
没想到,却是养虎为患。
直到楚誉疯完,缓缓安静下来,明修诣才轻声道:“我爹……和我,有哪里对不起吗?”
楚誉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讥讽道:“也只有明寂那种真君子才能养出你这种性子来,对着仇人还要问出这种问题,明首尊,你为何不去修佛去普度众生呢?”
明修诣如蒙了青釉的眸子无情无感地看着他,轻声道:“回答我。”
楚誉勾唇一笑,无所畏惧地道:“自然是因为你们愚蠢,错将野狼当成家狗。”
高高在上的明首尊和自小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小修诣对于已经沾染了一身脏污的楚誉来说,并非是救赎,更像是一面照出他到底有多恶劣有多卑贱的镜子。
明寂对他越好、明修诣对他越依赖,他心中的狂躁和毁灭欲便会越来越深。
将美好的东西全部打碎毁去,这样才没有人发现自己的低贱和卑劣。
楚誉戴了面具太久,久到现在摘下来都能将他一层皮肉撕下去,疼得他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太恶心了。”楚誉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正在落泪,魔怔似的喃喃道,“我倒宁愿……明寂从未救过我。”
就任由他在那全是脏心烂肺的人间活到死,活到下地狱。
明修诣注视着他好久,才轻轻笑了一声。
“世上太多恩将仇报。”明修诣手中的灯越来越暗,他温声道,“若是我父亲知晓你是这种想法……”
耳畔只听到一声雪花破碎的微弱声响,整条长街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明修诣的声音轻轻传来。
“……大概,他也会悔不当初,不愿救一个狼心狗肺的人吧。”
楚誉的眼睛猛地睁大,眼泪倏地落下。
黑暗中传来寒冰破碎的声响,很快便听到好像是雪花飘落。
片刻后,明修诣的食指再次轻轻敲了敲灯的木杆,本来已经灭了的冰灯缓缓燃起。
明修诣眸中一片古井无波,淡然地将悬在面前的一滴水纳入内府中,随后转身缓慢离开。
他如来时一样,神色淡漠,走得又轻又缓,闲庭信步,好像在逛那个漂亮雅致的小院子,青衣翻飞,如水墨中的一抹青影。
在他身后的墙角下,一堆雪正在缓缓融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二更啦,更不动了,晚安。
第126章 、梦中情徒
宫梧桐睡了一觉醒来, 已是日上三竿。
他一边迷迷瞪瞪地穿衣服一边打哈欠,迷糊的脑子不知怎么突然灵光一闪,回想起自己当年收徒时对越既望随意说的一句话……
“小圣尊这般费尽心力救我们, 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既然拜入我门下,就不必多想, 总归不会吃了你们的。你就好好修炼, 将师门发扬光大, 为师尊争光,就当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了。”
宫梧桐:“……”
再一联想起昨天那三个徒儿一致的回答, 宫梧桐恨不得抽死当年随口说出这句话的自己, 他懊恼得很, 心想:“我当时就该直接说让他们朝着大逆不道的路子走,否则哪来这么多破事啊?”
宫梧桐生着闷气把衣服穿好,顺手在院子里掐了个朵花戴在头上, 百无聊赖地在明峡岛四处溜达。
宫梧桐估摸着明修诣应该在忙,一点也不知道体谅徒弟, 随手抓了个明峡岛的弟子,问明修诣在何处。
不知是不是宫梧桐的错觉,总觉得一提起明修诣, 这个明峡岛弟子陡然吓得脸色惨白, 哆哆嗦嗦指了个方向便落荒而逃。
宫梧桐不明所以,正在疑惑时, 越既望练剑回来:“师尊,您在这做什么呢?”
宫梧桐拢着明修诣的青袍, 若有所思道:“刚才那个明峡岛弟子怎么一听到之之的名字就像是兔子似的,跑这么快?”
越既望嫌弃地瞥了一眼刚才那弟子跑去的方向,阴阳怪气道:“当然是因为他们心虚啊。”
宫梧桐来了兴致:“何出此言?”
越既望很乐意和师尊说这些年发生的事, 一边带着他去找明修诣一边喋喋不休。
楚誉统领明峡岛将近六年时间,一些不明就里的弟子被他伪装的假面所迷惑,但还有一些人纯属是有了异心,心甘情愿跟着楚誉一起将明修诣逐出明峡岛——也许明寂遇害都和他们逃脱不了干系。
明修诣回来明峡岛那日,本是夏日的小岛却罕见下起了两个时辰的大雪。
越既望小声说:“听说那些雪都是明峡岛的叛徒化成的,还有的追杀过咱们之之呢。”
宫梧桐挑眉,他本来还很担心明修诣那温文尔雅的性子会像是佛门中人似的,哪怕遇到仇人也是能感化便感化,除非逼不得已不会出手,没想到明修诣对待敌人,下手竟然这么心狠手辣,丝毫不留情。
想来那整整两个时辰的夏雪,能让明峡岛其他有异心的人记上终生。
宫梧桐摸着下巴,还在思考明修诣对人下狠手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就听到越既望道:“啊,前面就是了。”
明峡岛的议事堂就在眼前,看守的弟子认得越既望和宫梧桐,也没有拦,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将他们迎了进去。
越既望本来要大大咧咧地闯过去,宫梧桐却一把抓住他,偷偷摸摸从偏厅的窗户翻了过去。
看守的弟子:“???”
放着大门不走偏爬窗?
越既望应该也是这个想法,疑惑道:“师尊,怎么了?”
宫梧桐掐了个禁言决:“嘘,闭嘴。”
旁人口中的明修诣和宫梧桐印象中似乎隐隐有些出入,况且明修诣现在已是三界首尊,在对待旁人时应该不会像在自己面前一样温吞害羞。
宫梧桐打算偷偷看看之之的另外一面。
他偷偷摸摸走到了偏厅和议事堂相连的珠帘旁,微微侧着身子往里看。
因为明修诣坐在主位,宫梧桐只需要一动就能看到不远处端坐着的首尊大人。
明修诣看起来似乎和平常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没什么区别,他唇角含着笑,浑身皆是春意,让人看着情不自禁卸下心防。
他一身绣着桐花纹的青袍,正执着一小盏茶,如玉似的手指捏着茶盖轻轻将茶叶撇到一旁,茶香四溢,热意微微漂浮到他额前,好像烟煴的雾气。
明修诣垂着眸吹了吹茶,还没抿一口,似乎听到了什么,突然轻轻一笑,抬着眸温柔地看去,启唇说了句什么。
宫梧桐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知是不是有心上人这一身份的加持,宫梧桐越来越觉得明修诣好像无论做什么,一举一动全都往自己心尖上戳,就没有任何地方是自己不喜欢的。
“要命啊。”宫梧桐迷迷瞪瞪地想,“他是红颜祸水吗,怎么能把我迷成这样?”
“诸位大义,有菩萨心肠,连这种魔物都要放虎归山。”明修诣边笑边睨着那提出要放走残害凡人性命的魔物的男人,淡淡道,“若是那魔物再伤了他人性命,你愿替他偿命吗?”
那人一愣,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
明修诣将捏着的茶盖慢条斯理地放在了茶杯上,哪怕这个时候,他的动作依然轻柔,茶杯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
“你们想借这魔物同纵魔尊交好,我看就不必了。”明修诣温温柔柔地说,“尊上指不定都不记得这魔物是什么品种,更何况会接受好意?”
这话明着十分有道理,但聪明之人细想下来,却听出了满满的讽刺。
下面的修士皆是三界门派有头有脸的人物,即使颇有微词,却也一言不发。
宫梧桐根本没听到他们在商谈什么事,眼睛一直盯着明修诣,那眸中的炽热终于让明修诣有了反应,他微微偏头朝珠帘看了一眼。
那珠帘是由灵石串成,从外面看只能隐约瞧出影影绰绰的人影,但明修诣只是扫了一眼就认出来了宫梧桐,当即眉目间更是温柔。
他起身向众人告了辞,在众人诧异地注视下,罕见地快步撩开珠帘冲到了偏厅。
宫梧桐也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见到好像在发光的明修诣朝他走来,立刻冲上前一把抱住了他。
明修诣:“……”
越既望:“……”
越既望没睢相逢那么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看到这一幕下巴都要惊掉了。
明修诣倒是习以为常,无奈地掐着宫梧桐的腰将他从自己身上轻轻推开,轻声道:“师尊怎么来这里了?也不叫人说一声?等久了吗?”
宫梧桐一嗅到明修诣身上的冰雪气息就觉得开心,他舒服得眼眸眯起,懒洋洋道:“没等多久,要是让人说了,哪能看到明首尊这般威风啊?”
明修诣耳根都红了,小声说:“并没有的。”
宫梧桐爱死了刚才明修诣那气定神闲运筹帷幄的架势,眼睛都在放光:“你就、你就用刚才那样的感觉来和我说话,快!快啊——”
明修诣哭笑不得,道:“刚才是在忙正事。”
再说,他恨不得筑个巢将宫梧桐牢牢保护起来,怎么可能会用那样冷淡的态度对待师尊。
宫梧桐却不听:“你快!师尊命令你。”
明修诣:“……”
越既望不懂得避嫌,哪怕被师尊这副罕见的姿态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但还是站在原地,瞪大眼睛看着。
明修诣觉得莫名不自在,几乎是乞求地对宫梧桐道:“师、师尊,要不等、等回去再说吧,行吗?”
宫梧桐不情愿地瞪着他,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谁叫我喜欢他呢?”宫梧桐美滋滋地心想,“心上人就该这样宠着才对。”
明修诣又处理了一整日的要事。
宫梧桐百无聊赖地几乎将整个明峡岛都逛完了,这才终于等到明修诣忙完。
宫梧桐欢天喜地地拉着明修诣回房了。
明修诣无可奈何地被拉着坐在椅子上,看着翘着腿正眼睛发光等着他“态度冷淡强势”的宫梧桐,叹了一口气,道:“师尊……”
“少废话!”宫梧桐催他,“叫什么师尊,叫我宫梧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