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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他每天都想被逐出师门——by日暮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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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殳眉头微皱,还没发火,便听一旁摸着胡子的药王谷谷主说道:“今日是凌阁主的大日子,事多繁忙,自然可以理解。”
  其余众掌门也纷纷帮腔,客套了几句。
  凌钰插不上话,很快便偃旗息鼓。
  凌殳看着他吃瘪的模样,阴郁了一个早上的心情这才稍稍平息。
  又闲聊了几句,眼见良时已到,凌殳也不好再待下去。
  和他们道了句失陪,便向受封台上走去。
  众人见状,也渐渐安静,抬头向上看去,等待着受封大典的开始。
  戌时三刻,正是吉时。
  身着赤金色礼服的神官位列两侧,腰身半俯,手持礼笏,神色恭敬而肃穆。
  一声浑厚的钟声传来,如同开始的信号。身着红衣的乐女手持木槌在编钟上敲下或清脆或低沉的声音。接着,萧声,琴声,箜篌,琵琶一一加入,共同奏出天命曲。
  这曲声雄浑清越,如昆山玉碎,芙蓉泣露,引得天边玄鸟飞绕盘旋,久久不去。
  一道道清脆的铃声突然响起,赤着玉足的少女手持红绸,随着乐声亦步亦趋。
  行至中间,两两分开,向两侧退去,然后露出了凌殳的身影。
  只见他头戴云纹赤金铛饰冠,身着暗红色长摆礼服,墨色的锦靴踏在朱红色的地毯上,手持三束长香,一步步走上祭台。
  满头白发的礼官面容严肃,声音威严,念着祭词:“君生上古,继天立极,后世绵延,更迭至今。今日受封,昭告先祖,时有古今,民俗亦异。仰惟圣神,万世不古。”
  “拜!”
  随着他苍劲的声音,凌殳恭恭敬敬地行三叩九拜的大礼,然后起身将手中的香插入了香炉。
  香火袅袅,是为延续。
  正准备退开,谁知一阵风突然吹来,刚刚还燃着的香突然灭了下去。
  凌殳微怔,抬头看向一旁的礼官。
  礼官面容沉静,还不待台下的议论声起,继续开口道:“请家主印。”
  他的话音一落,须发皆白的明汝长老便已捧着一方白玉案走了上来,上面放着的正是毕安阁的家主印。
  凌殳看向明汝长老,眼中带着微微的感激。
  家主印一直由毕安阁最德高望重的人来交付,本就应由明汝长老交给他。
  但前几日他刚得知爱徒身死在外的消息,神伤不已,闭关修养。
  凌殳本以为他不会来了。
  但他依旧强忍悲痛,对着他露出欣慰而慈祥的笑容,缓缓道:“阁主,接印。”
  “是,多谢长老。”凌殳一字一句道。
  说完,才拿起一旁的银匕首,割开自己的食指,然后将血滴在了印上。
  一滴、两滴、三滴……
  然而家主印却始终没有变化。
  凌殳见状,面色微变。
  家主印与新任家主的联系要以血为媒。
  只要融一滴血进去,家主印便会自动认主。接着,藏于印内的灵力就会倾泻而出,与新任家主融为一体。
  直到家主寂灭,才会从其体内流出,重新回到家主印。
  明明他已经滴血了,家主印为何不认他?
  难道是假的?
  不可能!
  拿到家主印后他再三查验,这绝不可能是假印。
  那这是为何?
  他抬起头,见明汝也变了脸色。
  凌殳垂眸,嘴唇紧抿,低头拿起匕首又割破了自己的中指,小指,乃至手腕。
  血顺着他的左手蜿蜒而下,几乎将家主印淹没。
  然而它却始终没有反应。
  乐声渐散,玄鸟退去,议论声起。
  “怎么回事儿?”
  “凌殳的血无法与家主印联系!家主印不认他!哈哈哈哈哈哈。”
  “杂种,他是杂种!”
  “……”
  凌殳呆呆地握着匕首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鲜血淋漓的左手,目不转睛。
  周围议论声越来越大,他却什么都听不清。
  满脑子只剩下了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愣神间,手中的匕首突然被人拿下。
  凌殳抬头,却见不渝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面前,将一方白帕递给他。
  凌殳僵硬地抬手接过,用它包住了血流不止的左手。
  凌殳动作粗鲁,伤口被撕扯得重新裂开,他却不觉得疼。
  只是看着家主印,一遍遍问道:“我的血为什么不行?”
  一旁的礼官走了过来,面容冷凝,“难道是印出了问题?”
  话音刚落,便被明汝否认,“不,家主印不可能出错。”
  明汝说着,看向凌殳的眼神复杂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凌殳仿佛被他这句话刺醒,猛地抬头质问道。
  明汝见他几欲疯魔的样子,暂且息了声。
  然而一旁一直沉默的不渝却突然开了口,声音冷硬,掷地有声。
  “明汝长老的意思是,你非阁主亲子。”
  凌殳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却见他一脸冷肃,眼含讥讽,是他从未见过的面容。
  “不渝?”凌殳愣了片刻,像以前一样喊他。
  但不渝没有像以前那样应他。
  而是当着他的面拿起刚刚那把还沾着血的匕首,割开了自己的手指。
  鲜红的血从高处坠下,落在了满是血迹的家主印上,和凌殳的血融在了一起。
  但不一样的是,原本一直沉寂的家主印因这新融进的血而泛起了一层明亮的光。
  接着,世代累极的雄浑灵力从中涌出,进入了不渝的身体。
  
  
第31章 不信
  夜浓如墨,似乎再也透不过一丝光来。
  凌殳缩在破旧的墙后,怀中抱着一壶酒。
  华丽的礼服拖在地上,沾满了灰尘,头顶的金冠早已不知所踪,长发披散,凌乱地落在两肩。
  谁能想到,这与往日里矜贵的凌小阁主是一人。
  总是骄傲张扬的眸子第一次失去了神采,空洞地张着。手指紧紧握着已经空了的酒壶,似乎在抓住些什么。
  左手的伤口因他的动作又一次裂开,在天青色的酒壶上留下淡淡的血印。
  他已累极,却连眼都不敢阖上。
  一闭上,脑海中浮现的便全是白日里种种。
  他站在高台之上,身影与所有人对立。那些打量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不怀好意。
  “这毕安阁的阁主怎么总喜欢替别人养儿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渝不是凌殳身边的阙官吗?”
  “欸,看着情况,他可不姓凌。”
  “……”
  台下乱成了一片,台上亦没有好到哪里去。
  众位长老面面相觑,随即向明汝靠近,低声讨论起来。
  最后,他亲眼看着不渝拿着家主印,代替他在册宝铭书上写下名字。
  凌殳想走过去,看看他到底写了什么?
  是否也是凌殳?
  然而还未靠近,便被明汝长老拦住。
  他说:“小殳,先下去。”
  凌殳抬起头,声音颤抖,看着他的目光带着难以置信,“为什么?为什么我要下去?我从小便在毕安阁长大,你是知道的,爹娘也只有我一个儿子,你明明也知道。怎么就凭这一方印,我就突然不是凌殳了?我不是凌殳,那我是谁?”
  凌殳说着,眼眶一片湿润,像下了一场雨。
  他向前一步,却又被拦住,只能伸手指着不渝,“让他说清楚!他到底是谁?我又是谁?”
  “小殳。”明汝长老的面上也添了几分严肃,“众掌门都在,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让大典先继续吧。若真有内情,你难道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之于众?”
  凌殳闻言,停下了脚步,向台下看去,对上了一道道探寻的目光。
  他神情微乱,忙收回目光,犹豫片刻,还是咬牙走了下去。
  周围都是人,他就像一只落败的公鸡,从他们中间穿过。即使他一直低着头,却还是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如有实质,紧紧将他包裹,让他喘不过气。
  面前突然出现一双白靴,拦住了他的去路。
  接着,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堂哥。”
  凌殳抬起头,正是凌钰。
  他站在凌殳对面,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刚说完,便立刻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不对,我在乱叫什么,台上那个才是,你只是一个家主印都不认的冒牌货。”
  “闭嘴!”凌殳咬牙道。
  “呵。事到如今,竟还这么嚣张,一个不知道哪来的杂种,呃……”
  话还没说完,凌殳已经到了他的面前,抬手紧紧掐住了他的脖子。
  凌殳的眼中全是愤怒,手腕青筋暴起,显然是下了死手。
  台下瞬间乱了。
  凌殳不知后来的大典是如何进行下去的,隐约记得单明修似乎将凌钰从他手中救下,杜休似乎想带他出去。
  但他推开了杜休,他想离开,一刻也待不下去。
  等他回过神时,已经跑出了毕安阁。
  路上人来人往,各自匆匆,有好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却无人上前靠近。
  这世间的悲欢太多,人们只顾管好自己。
  凌殳漫无目的地走着,用腰间的玉佩换了一壶酒,边走边喝,直到外面下起了雨。
  他无处可去,见不远处有一座破破烂烂的道观,便走了进去。
  也顾不得脏净,就靠着墙坐了下去。
  怀中的酒瓶已空,却依旧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他靠着冷冰冰的墙,脑子纷乱,一会儿闪过父母,一会儿闪过诗環。
  他想起爹从小教他练剑,想起娘每年生辰都会为他亲制一件新衣,想起诗環每次见他总是抓着他的手不放,还会把攒的果脯给自己。
  明明这些记忆都是他的。
  为何家主印不认自己,却认了不渝?
  “不渝。”
  凌殳念着这个名字,只觉得无比讽刺。
  当年第一次见他时,他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乞丐,为了一块滚在街边的馒头,冲到了他的马车前。
  虽当即便被侍卫按在了地下,却还是惊扰到了凌殳的车马。
  凌殳让侍女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然后对上了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睛。
  凌殳觉得有趣,将他留在了身边。
  没想到这乞丐换身衣服,梳洗干净,看起来倒还像模像样。
  不仅长得好,学东西快,办事也牢靠。
  凌殳对他开始重用,甚至让他成了自己的阙官。
  多年相伴,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今日的致命一击。
  看今日的情形,他明显早已知晓。却不动声色隐忍多年,带着满目的鄙夷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志满得意,再从高台之上重重摔进泥里。
  多可笑,自己竟还为他取名不渝。
  他曾说:“最讨厌人背叛,若跟了我,最好一心一意,至死不渝。”
  所以当时的不渝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跪在他脚下认下了这个名字。
  面上恭顺,心中的獠牙却已张开,静等时机,将他吞噬。
  凌殳觉得不寒而栗,却又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他从小便在父母身边长大,为何突然就不是他们的儿子了?
  还不待他想清,门口突然传来“吱呀”一声,破旧的道门被人从外推开。
  凌殳抬起头,醉眼朦胧间,他似乎看见了不渝。
  虽然如今身份已变,但他依旧是那一身黑衣,面容沉静,一步步走到了他面前。
  凌殳将手中的酒壶放下,冷眼看向他,“怎么?来看我笑话。”
  不渝垂眸,抬手轻轻抚摸着拇指上的扳指,声音听不出情绪,“不是。”
  “你觉得我会信?”凌殳说着,挣扎着想要站起。
  然而刚起身,脚下便是一软,接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凌殳睁开眼睛,发现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
  一阵钻心的痛意从腿部传来,疼得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凌殳下意识伸手想去看看自己的腿,然而还未碰到,便听见了一道沉闷的铁链声。
  凌殳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被铁链分开,高高吊起。
  凌殳试图挣扎,然而身上的灵力不知何时被封住,浑身无力。
  “醒了。”一道声音突然从黑暗中响起。
  随着那人的话音落下,一束昏黄的光缓缓亮起。接着,眼前的黑暗层层退去。
  凌殳因这突如其来的明亮而闭上了眼睛,缓了一会才慢慢睁开,然后便看见了不远处一袭黑衣的不渝。
  他坐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他,漆黑地眸子泛着冷光,看着令人心悸。
  “不渝。”凌殳下意识地叫他,刚开口,便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立刻将嘴巴闭紧。
  他低头向自己的腿看去,然后便见有两道拇指粗细大小的铁链从他的腿部穿过,直直刺进了地下。
  凌殳从小到大都未曾吃过这样的苦,只觉得痛意瞬间加倍,疼得他几乎快晕死过去。
  手指紧紧攥住手腕上的铁链,关节处都泛了白,才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凌殳抬起头,只见不渝不知什么时候起了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向他。
  虽然多年的依赖还是让他忍不住觉得不渝不会伤害自己,但眼前的事实又逼着他不得不相信。
  “你到底想干什么?”凌殳强撑着所剩无几的骄傲,抬头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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