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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闻忆录——by重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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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按在树上的稻草娃娃已然破烂不堪,稻草絮从中落下,破了道口子。
  白鸽猛的喷出一口血来,腥甜血液洇湿土地,濡濡攘攘被湿软的泥土吸收。
  她身形不稳,晃晃荡荡跌坐在地,骨瘦伶仃的腕上挂着灰扑扑的菩提珠串,那串珠子裂痕遍布,支撑不了多久。
  丑时女忽的停止敲打,她迅速移到白鸽面前。
  空洞洞的眼珠盯着她看,尖锐指甲从她脸上划过。
  看起来,是很喜欢她这幅皮囊的样子。
  寒意穿透四肢百骸,那张年轻灵秀的脸上满是惊惧。
  她不能动弹,她无法逃脱……
  丑时女抱住她,身形渐消。
  脏腑疼痛似要移位,白鸽张了张嘴,攥住胸前衣襟,泛着冷意的月光打在脸上,苍白空洞。
  瞬时,她嘶哑嚎叫,丑时女的灵体被排出体外。
  与此同时,那串白鸽视之若命菩提珠串应声碎裂,化为齑粉消散。
  二人趁机推门而出,揠果断将白鸽敲晕。
  将要到手的寄体失去意识,丑时女瞬间被激怒,长而尖锐的指甲便要朝向二人刺来。
  她速度极快,盈余间已然不见踪影,阵阵呼啸寒风凄厉咆哮,一晃而过的红衣如血。
  破晓眉目一凛,手中缠缚的绳索牵动,他与揠场内奔走,所过之处阴霾尽散。
  【缚】
  阵法形成。
  丑时女凄厉惨叫,灵体碰撞到绳结后猛然骤缩,绳结越捆越紧,她的身躯渐消,干瘪指骨痴痴的去够那身马上唾手可得的皮肉,下一刻——身影崩塌消散。
  绳结中圈那只散掉的破布娃娃被钉透,那声细微的尖叫被湮灭于烈火灼烧间际。
  须臾。
  枝叶凋零,成片坠挂的槐花干瘪腐烂,粗壮根系现出暮色,自树木枝干裂出缝隙,褐色的血液渗透。
  破晓凝神,他抽出刀刃割开树皮周圈。
  树皮脆碎,轻轻一挑便蚀化作木屑,揠敲了敲“中空的。”
  不过须臾,槐树被从中剖开。
  一具失去皮囊的女尸浮现眼前,浊黄色的躯干紧紧贴合在枝干中,半边身子已然深陷与槐树融为一体,剩余半边裸.露在外,四肢完好,看似生前并未遭受过什么身体上的伤害。
  顾明阳眉色一凛,“这就是……”
  自腿骨向下,淡黄花苞从骨缝蔓延而出,迥异精绝,以身躯的骨干为寄体,依附而生。
  【生骨花】
  “这太不可思议了……”破晓道。
  揠语气淡漠,“借用一下。”
  他利落一刀斩下膝骨,“丑时女只能依附树木之上,她无法离开这里,也只能半夜三更依靠微弱力量吸引心志不坚之人。”
  他停顿片刻,又道“但如果让她夺舍白鸽的身体,那么这生骨花也就彻底与这幅躯干融为一体,再不分离。”
  “这是丑时女的躯干?”
  “槐荫下,但没说尸体只能埋在土里。”
  “坑在这儿挖着呢?”顾明阳冷哼,不解道:“但拖延时间的意义何在?”
  “灵体结合,成就一方大妖,作恶一方,不死不灭。”他平铺直叙:“别说这墨庄神社中闯进来的人,就是山下的民众,也无法逃脱。”
  揠将膝骨置于杂物间找来的盒中,他言简意赅,“休息一晚,明早再回去吧。”
  破晓自觉背起白鸽,昏睡的女孩面色苍白,呼吸脉搏却跳动有力。


第60章 青山祭(5)
  沉重残骨被置于铜盘之上,猛然下压的铜盘须臾之间迅速升腾旋转,轱碌碌滚下一只映着槐花瓣的圆润珠子。
  揠收起来,第一张羊皮卷字迹消失不见。
  几人齐聚一堂,第一件东西已经找到,可这第二张羊皮卷上的清凉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却无人知晓。
  沈虎烦躁透顶,“那些村民一个个见到我们就跟见到鬼一样,别说问话了,恨不能当即就躲进地洞里去。”
  他咕咙骂道,“一群乡巴佬。”
  火凤直勾勾盯着揠,犹跗骨之蛆般将目光黏在他身上,鸾鸟搡了搡她,“你没事吧?”
  她好似没听见,不退开也不应话,舔了舔唇角,不知想些什么。
  鸾鸟看着她,眸中担忧闪现。
  从昨天回来以后,火凤就不太正常。
  “你们忘了吗?”
  “这庄子里面儿还有一个人,也是土生土长的青山镇人,问问他,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线索。”莽原出声提醒。
  大家忽又不约而同想起那道绵软和善的声音,虽然一直到现在未曾露面,但却从未对他们有过恶意。
  是有这么一个人。
  “那徐伯护的跟个什么似的,你想去见他,还不如直接问那个老家伙来的痛快。”沈虎懒散倚在躺椅上,悠悠晃荡。
  这句话消散在风中,便无人再答。
  谁也不知道羊皮卷内容出现的契机是什么,祭祀时间临近,说不急切都是假的。
  明月微沉,今夜萤火飞舞,盈盈绿意星星点点,好不美丽。
  慧班悄悄推上房门,提着木屐向外走。
  他猫儿似的隐匿,细微呼吸声消散于蝉鸣阵阵。
  庭院曲道回廊,悠然远景。
  男人疏朗清癯的面容半明半暗,他循声而望,刹那雪山消融。
  “你来了。”
  “嗯……”慧班走近,汗湿面容,秾丽缱绻。
  他比少年时期更加美丽。
  他很俏的偷偷睨他,两只脚丫紧张的缩在一处,雪白点粉。
  郗吾拾了木屐套他脚上,很自然的摸了摸他的脚丫,又问,“怎么不穿鞋。”
  那只手嶙峋有力,匀亭的脚被他半握,很热。
  他烫到似的并起脚向后退半步,嗫嚅道,“木屐踩在地板上有声音,寂不让我出来的。”
  “你这么听话,又怎么出来见我?”他状若不经意。
  “因为……”他眉目潋滟,明亮透彻“我很想知道你的名字呀……”
  心悸声似乎化为实质,郗吾眸色深深,嗓音微哑,“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他满口胡诌,偏又很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我叫郗吾,但是在我的家乡,只有最亲密的人才可以互换名字。”
  他嘴角含着那句话哼哼唧唧回不出个什么,“是最亲密的朋友吗?”
  “不。”郗吾轻嘲他的无知,眼中深意慧班无法得知。
  他贴在慧班耳边,很轻浮似的喷着热气,看着那只耳朵红透。
  他嘴中吐出几句话,下流又贴切的告诉他含义。
  慧班脑袋宕机,定定看着他。
  小狗似的含一汪水,醒目又漂亮,满眼皆是不可置信。
  他很愉悦的笑,语调沉沉,揉了揉他的发,“逗你的。”
  他发愣片刻,好像又觉得这种问题实在没人会相信,狡辩似的嘟囔“我知道的。”
  他支吾道,“我叫慧班。”
  “嗯。”
  “其实今天,还有别人来了这里,你想见见吗?”
  “什!……我,”慧班很慌的摇摇头,“寂知道会打死我的。”
  他内心觥筹,总觉得这一回绝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东西似的。
  “他们对我来说,很重要吗?”
  “不,你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我可以悄悄看他们一眼,但只是一眼哦……”
  他藏在郗吾身后,很娇的搭着他的肩膀。
  “好。”
  三人速度很快,慧班怀疑他们一直都在这里,脚步声愈近,郗吾安抚似的握住他的手。
  契约热烫,几人却很有分寸的退在五步之外。
  慧班怯似的觑一眼,身姿挺拔的少年眼眶通红,粗暴的拭去眼泪。
  慧班被他吓到了,“你……你别哭啊……”
  他向前,终于不再躲在郗吾身后。
  另二人各有千秋,一位深邃又尖锐,发丝微卷,另一位玉白典雅,一身黑衣稳健平缓。
  谁都未曾先开口。
  千言万语,临见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郗吾介绍,“顾明阳,里德,问青。”
  三人颌首,问青声音很轻,好似对待什么一触即散的东西似的,“你不要怕。”你不要怕,我已在千百个夜中思念渴望这一天的到来。
  里德很落拓的解开衣襟,那道流畅的缠绕花枝安稳的落在他身上,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问青,“都是你的。”
  本应反驳的慧班心中涌起一丝很奇怪的感受,但他却下意识并不排斥。
  慧班知道他说的对。
  刹那——
  兵刃既接,嗡的一声,剑刃被弹开。
  那少年被激怒,眉色一凛,持剑直击郗吾。
  剑光如虹霜,冷冽锋利,银白剑刃倒映侧颜峭拔,“住手!寂……停下来!”
  “停下来……”
  他面目冷凝,戾气横生,却依旧听话的停了下来。
  “过来。”
  “等等,”郗吾握住他的手腕,“我还有话未曾讲。”
  慧班看了眼郗吾,摇摇头,弗开桎梏的那只手,他睫毛卷翘,忽闪的厉害“我该回去了。”
  他并不放开,慧班甚至怀疑,他会就这样将自己带离这里,永远离开青山镇。
  莫大恐慌笼罩着慧班,他声音几乎轻颤,他被吓坏了,“你……放开好吗……”
  像是某种很天真的鸟儿祈求猎人垂怜,那么可爱的希翼着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郗吾怔愣了,他在怕他。
  他松开钳制的手,安抚似的开口,“好。”
  越过郗吾时,他声音很轻的在求情,“寂打不过你,我会带他走。”
  寂的声音从耳际响起,极刺耳刻薄,“慧班属于青山镇,属于这里,他永远不会离开。”
  “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先踏过我的尸体。”
  他拉过慧班,很小心的抱起他,木屐勾在脚尖,绷起漂亮的弧度。
  他很天真的贴在寂身边,双手搂住有力臂膀,很可怜的在求:“我们走吧……寂……我们走吧……”
  寂冷眼以对众人,转身离去了。
  绯红袍角与青灰箭袖缠绕,他小声讲着话,多亲昵的样子。
  身影渐远,破晓几人却没有任何办法。
  慧班失去记忆,凡人一般成长变化,他信任寂就宛若当年信任郗吾一般,而他们却掩耳盗铃般不肯承认这个事实。
  郗吾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站定不动,掌心血液顺着指尖滴答,砸在地面。
  晨光微熹,又一日到来。
  “啊啊——”她短促尖叫,忽又捂紧嘴巴,双目充血颠颠撞撞推开房门,她挨个儿叫门,泪滴大颗落下。
  “我……”鸾鸟哽咽“白鸽就在我身边……我居然什么都没听见……我……”
  火凤扶住她,柔声劝阻,“别哭啦……”
  几人堆在房门里,莽原双拳紧攥,不忍再看。
  扩散瞳孔仍未闭目,白鸽死前似乎毫无还手之力,直挺挺的躺在榻上,只剩一张瘪下去的皮囊。
  那身血肉似乎都被什么东西吃了个干净。
  昨夜这三个队伍里的女孩子居于一室,鸾鸟排行榜七,火凤排行榜九,谁也不曾想在她们之间竟是最弱的白鸽先被下手。
  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越过二人的视线悄无声息杀死白鸽。
  揠阖上她的双眸,整身盖上。
  这个清秀坚韧的姑娘从未抱怨喊苦,丑时女未曾杀死她,她却死在了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深夜。
  在场众人无一不恨,缄默似的底下头颅未再言语。
  揠敲开留魂珠将白鸽的遗体收攸起来,“她不该被独自留在这里,乌托邦会以无上礼遇将她安葬。”
  莽原砸门,嘴中恨骂,“什么玩意儿都冲我来,挑一个姑娘家下手,我呸!腌臜东西!”
  今晨之事宛若小小插曲,未在这偌大祭司府掀起任何浪花。
  厅堂之内,揠将第三张羊皮卷平铺展开,“就在今晨,它浮现出字迹了。”
  “我们无法得知它出现的契机是什么,但是小队中,绝不允许再有任何一人出事,请大家相互扶持,共同走出这次站点。”
  第三张羊皮卷展现众人眼前,戏谑小人被线绳吊起,嘴角微笑夸张咧到耳根,粗拙的两只手染血,牢牢抓紧线绳。
  【皮影戏,月黑风高——杀人夜】


第61章 青山祭(6)
  七月十四日,设醮普度时。
  青山下灯火通明,□□街众三两作伴,地门打开,寻常人家也要摆上蔬果茶点以示敬意。
  昏黄灯光打在脸侧,火舌跳跃轻噬烛影,祭司府办的热闹,请了皮影班子来表演,侍者们挨在一处窸窸窣窣讲着小话,忽的惊堂板一拍,你听那婉转回肠:
  【傅相公,家传玉镯放我门栏】
  【踩鸡留镯前世姻缘——】
  【一线牵……】
  铜锣南梆子相应,几寸长的花旦戏角映在鱼皮绷布上,灯光绰约,钗环辉映,长袖粉杉,好不灵韵。
  “我说,这都快半个小时了,”莽原顾及周围众人,声调降下来,“这能有线索?”
  “我不知道,专心看着。”沈虎睨他一眼,“还是说,你有什么其他能够找到线索的地方?”
  莽原顿噎,嘀咕了句什么。
  天色渐晚,被勒令紧闭一周的慧班在经历几次你追我赶后也憋不住。
  外头熙攘喧嚣,南梆子声后院都能听见。
  他小心睨了眼寂。
  他抱胸倚门边,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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