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星行 番外篇——by鱼不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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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天深夜,她突然来到闫浩居住的小木屋前,猛烈敲击着门。
闫浩赶紧起来开门,脆弱的木门在前后摇晃,似乎要被大卸八块。
“吵死了!”闫浩一开门,绾兰就冲他嚷嚷。
闫浩心想这话不是应该我来说。
“隔壁那位已经咳了很长时间,师父你是睡死过去了吗?”
闫浩恰到好处地打了个哈欠:“是啊。”
然后他才猛地一瞪眼:“什么!”
“再咳下去估计要死了。”绾兰绷着脸,看起来十分无奈,“师父你也太不上心了,搞不好前两天是回光返照啊。”
闫浩赶紧慌慌张张地奔过去,绾兰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周郢的咳嗽声吵得她完全没办法静下来分辨声音,现在她只能先跟着师父一起想办法。
麻烦。绾兰轻轻蹙眉,还不自觉地撅了一下嘴。
她之前跟周郢对视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劲,她觉得周郢给人的感觉不是冷静。匆匆一瞥绾兰并没有放在心上,谁知道她的直觉竟然是对的。
等绾兰慢悠悠晃到周郢居住的小木屋门口,从门外匆匆一瞥,看到油灯之下一个苍白消瘦的人影轻轻摇晃,一只手垂在床边,手上有一枚青色的戒指。
她赶紧转过头去,皱起眉,不想再看了。
她听到在剧烈的咳嗽声中,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幽微地传过来:“师父……救救我……我……我不想死……我不甘心……我……还要去大楚……见他一面……”
绾兰捂着耳朵转头就跑,她也不想练功了,她只想先找个安静的地方冷静一下。
周郢的病情忽然加重,他的伤口并没有溃烂复发,但他却继续陷入了昏迷。
绾兰在闫浩的吩咐下,找来了一些上次有用的草药,但是这一回却失灵了。
绾兰丝毫不反思自己是不是无形中用错了药,而是非常自信地说:“我就说嘛,上次绝对是回光返照。”
师父吓懵了,手足无措地揪着自己的头发:“那怎么办啊?”
“他这是心病,外用药估计没什么用。”绾兰在一旁冷静分析,“师父你把草药熬成汤,强行灌下去试试。”
又是这个馊主意,师父快要被绾兰逼疯了。
“他是谁?”绾兰蹲在地上分拨草药,此时抬起头,“被箭贯穿胸口居然都没死,但看起来又很瘦弱,到底什么来路?”
“绾兰,你知道轩辕氏打造出三把神剑,他们都是活物。”
“哦。”绾兰若有所思,反倒松了口气,微笑了一下,“所以,应该没那么容易死吧?”
“那普通的草药就更没用了。”绾兰的笑容转瞬即逝,她把手上的草药放下,站了起来,两手一摊,“凭我们俩这本事,不努力还能给他留一口气,加把劲能把他顺利送走。”
闫浩弯下腰,瞪着绾兰:“我说师姐,你这嘴是不是背着我,找乌鸦开过光了?”
“我是说真的,既然不会轻易死掉,我们就还有时间,暂时不要乱用药了。师父去城里找个大夫问问,或是找那个轩辕氏打听打听办法,以师父的本事,总是能想到办法的吧?”
绾兰转身就朝门口走去,她迈出门后又想到什么,转过身来说:“暂时别让他醒过来,也少点痛苦不是吗?
炤君七年,何瑜八年。
这是平静如水的一年。
闫浩在去年年底,决定出羽渊池寻找救治周郢的办法,将羽渊池交给了绾兰看管。
但他却并没有像绾兰所设想的那样,几日便归来。
即便是师父这样的人,在很多事情上也无能为力吗?绾兰有时候一个人练累了,面对空荡荡的羽渊池,就会有这样的疑问。
周郢陷入了长久的昏迷,他在昏迷状态下能减轻很多痛苦,而且绾兰也不希望,在师父不在的情况下跟他有什么交流,他暂时清醒不过来,倒是让她松了口气。
乾国,百越,大楚都没有战事发生,他们互不来往地过了一年。⑼ 四 ⑼ 八 ㈦ ① 八 ①
第67章
这一年紧接着上一年,再紧连着前年的尾巴,时间在周琰身上停滞不动了很久之后,如飞驰的车轮把他载往了很远的地方。
轩辕氏在离开了姚城之后,再度辗转,一年后重现大楚,他重新出现在周琰面前,告诉他:“周郢已经死了。”
轩辕氏从背上取下一把弓给周琰看,这是一种铁箭,箭镞上涂着红色的毒药。原本这种红色是非常鲜艳的朱红色,现在已经黯淡下去,变成了褐色,象征着一个人的命运也因此终结。
轩辕氏把玩着箭镞,低声说:“周琰,你不了解他,我也不了解他,我们都被他骗了。”
周琰低着头看着箭镞,然后他抬起了眼眸,望着轩辕氏。
轩辕氏看着他,流露出一种真诚的哀伤:“他在外面一个人的时候,似乎招惹了什么仇家。你想想周琰,他并没有那么喜欢你,至少不喜欢跟你一起生活,否则何以至于从你身边离开?”
轩辕氏这番话蓄谋已久,他凑近了一些看着周琰,他要亲眼看着周琰眼睛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但我不认为他对你一点留恋都没有,他突然跑来大楚跟你见面,必定是因为惹上了大麻烦自身难保,有预感命不久矣,想见你一面。他把书信给了我之后的第二天,仇家就找上门来。我回去的时候他已经失踪了。”
“我一直都在找他,我想必须要找到他才能给你一个交代。”轩辕氏的眼中蒙上一层水雾,为了伪装出令人信以为真的悲伤,他的声音接连颤抖,“我找了他很长时间,直到两个月前才在百越发现了他,他死在一片竹林里。”
周琰默不作声地听完轩辕氏说的这番话,沉默了片刻,猝不及防地一拳朝轩辕氏挥过去,轩辕氏被一拳揍得撞在墙上。
在一旁的风池惊慌失措地冲上来劝架,周琰一脚把他踹倒在地,将他的两条手臂反折在身后,往地上狠狠地撞下去。风池听到自己鼻梁骨和手臂折断的声音,他刚想呼救,就被一拳揍在太阳穴上失去了知觉。
周琰揪着轩辕氏的头往墙上撞,再按到地上拳打脚踢,不知撞击了多少下之后,轩辕氏满脸血肉模糊地被凌空揪起来,周琰把他拉近了凑到面前。
轩辕氏看不清周琰的模样,他透过血污只能看到一双不再有波澜的眼睛,以前他从没有发现周琰的眼睛在眼尾有一道上扬的弧形,眯眼的时候尤其明显,像是冰冷的讥笑。
“我不好骗,轩辕氏。”周琰的声音,伴随着嗡嗡声传到轩辕氏的耳中,“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么?”
轩辕氏再度被猛地砸在地上,他的头骨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像被灌进铅水,动弹不得。
轩辕氏感到鼻血和嘴里的血反灌入喉咙,他发出嘶哑的喘咳。
“不要去打他的主意,也不用在我面前说这些。”周琰抓着他的头发,硬抓起来,凑近他耳边,平静地告诉轩辕氏,“不要以为还能用这种方式激怒我,我不在乎他是死是活。”
“从今往后,你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否则我杀你全族!”周琰一松手,轩辕氏滑落在地。
周琰蹲下来,拾起掉落在地的箭镞,在轩辕氏面前的地上划出长长一条白色的线。
“爬出去,我看着你走。”
轩辕氏仰起头,他看着周琰,古怪地笑了起来,那笑容里有一种奇诡的慈悲。
“周琰,你啊你,终于也学会说谎话了。”
只要经历的够多,人呐,什么学不会。
笑着哭,哭着笑,把往事烂在心里,把命运交给时间。
喜事白事都吹唢呐,红盖头一盖,满座高朋,宾客匆匆;白棺材一躺,曲终人散,人去楼空。
轩辕氏用一种很苍老的声音说:”会说谎了,就说明,你长大了。”
周琰静静地看着他,轩辕氏一步一步爬着,直到消失在周琰的视线中。
周琰的变化,就是在送走轩辕氏之后开始的,他开始无法控制地出现暴虐的倾向。
后来一个宫中的奴仆,给他送来什么东西,未经允许就进入了他的房间,似乎还嘟囔了几声,周琰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把人打倒在地,那个宫人鼻血流得满脸都是,痛哭流涕着扶着门跑了出去。
轩辕氏在大楚躺了足足有三个月,风池比他稍微好点,折断的手臂很快接上了,只是鼻梁骨上一直贴着布条。
周琰突如其来的攻击,让风池想来觉得后怕,不过那或许才是周琰最真实的一面,隐藏了这么久之后,终于露出了端倪。
他告诉轩辕氏周琰揍了宫人,轩辕氏听完却哈哈大笑,笑声有几分悲凉,风池不明白他到底在笑什么,但他总觉轩辕氏笑必然有其道理。
轩辕氏并不觉得周琰会相信他说的这些,他也并不想让周琰全部相信。他在先前两次试探中已经深感遗憾地明白了一件事,他们之间有一种旁人完全无法介入的默契,他感到无法理解,自己竟然创造出了完全不熟悉的东西。
他想切断,但是失败了。不过没有关系,他还可以利用。
半真半假的最折磨人心,生死未卜的最意难平。
周琰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期待的了,轩辕氏希望他永远不要忘记年少时,最干净也最单纯的爱慕之心。
那么,他将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变得暴力,狂躁,最终变成一件锋利的武器。
人性经不起考验,但反之,也可以经得住很多的考验。
周琰只是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距离周郢失约,两年多又过去了。
人总要长大,或快或慢,但总有这样一天。
轩辕氏说对了一半,他的确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他并没有往轩辕氏所设想的方向发展,变成一个极端暴力的人。
多少人虎视眈眈,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等着看他变成他们期待的样子,但他只能按照自己的方式成长。
这种突然成熟起来时刻,大多发生在一个美丽的黄昏。
走到江边,面对金色的夕阳,看着天空尽头燃烧起一片大火,天上的火焰落入江水中,留下一个粼粼波光的幻影。那一刻,突然就觉得什么都可以放下,什么都可以被遗忘。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人生啊,也不过就是迢迢江水东流去。
他开始关注大楚的兵器制造,还有战略布局,必要时装傻充楞,反正他已经学会了说谎。为了避免伤及无辜,他尽量减少跟别人交流见面的机会。大半夜上房揭瓦,溜到炤君房顶上,偷听他的战略布局。
偷听了大半年,他印证了一个悲剧的结果:炤君是个白痴。
但也不是没有收获,他成功跟另一位梁上君子——一只橘猫看对了眼,发展出了一段真挚的感情。
这只橘猫在宫殿里流浪,整天靠卖萌混饭吃,碰到人就往人脚边一躺,死死抱住人的大腿,一顿狂蹭。
小猫咪天天陪着周琰趴在房梁上,风雨无阻,从不缺席。半年后,这只橘猫终于凭借锲而不舍的精神,先是蹭到了周琰一个亲亲,再混入了旁人难以靠近的住所,最终成功上位,钻进了周琰的被窝。
小孩子才谈恋爱,成年人只想养猫。
旧爱新欢,也没什么两样。
他终于,不再只顾着一点感情上的创伤,也不再纠结以前那些,再也无法挽回的往事。
那条空荡荡的巷道,他再也没有去过一次,他已经学会了绕道走,不想回忆起来的就再也不去想。
往前走,往前走,没有什么坎过不去。
第68章
闫浩在落下第二场雪的时候,回到了羽渊池,他身边还带着另外一个人。
这个男人穿着一席素白的衣服,银色的长发打着卷披在肩上,一双狭长的狐狸眼,乍一看还以为是个雪人。
一个很年轻的人,站在师父边上,竟然丝毫没有被压住气势。像老天泼一席浓墨在人间,寥寥几笔勾出了他的神韵,风华绝代,剩下的人间五彩颜色,稍加点缀,就已自成风雅。
大雪纷飞中他的衣领依旧开得很低,好像一点也不怕冷,从头到脚写着狂浪不羁四个大字。
小小个子的绾兰仰头看着他,一脸茫然。
闫浩给绾兰招呼过来,热情地介绍:“这是隔壁涂山村的邻居,专门给咱们雪中送炭来的,快来打招呼。”
绾兰迷茫地看着师父,她既没有看见这人手上拿着炭,又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
绾兰不知天高地厚,瞥了他一眼,回头问师父:“他叫什么?”
闫浩沉吟了片刻,转头问:“对了你叫什么?”
苏砚棠翻了个白眼,撇开这对师徒,径直往里走。
“人呢?在哪儿啊?”
绾兰听到一个懒散的声音传回来。
“你随便叫吧。”闫浩薅了一把绾兰的脑袋,“他是隔壁村的九尾狐仙,别摆臭脸,咱们还有事求他。”
闫浩说罢追了上去,绾兰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
苏砚棠朝周郢所在的小屋子走过去,他径直推门而入,发现房间里非常温暖。周郢身上盖着厚厚一层绒毯,全是动物的羽毛,边上燃烧着一个小小的炭火盆,里面烧着一块木头。
苏砚棠一挑眉:“哟,挺厉害的,外面那个小姑娘找来的?”
炭火盆里燃烧的是一块叫做“不尽木”的东西,绾兰在野外烤鱼的时候随便捡的,等她把一条鱼和一个巨大无比的螃蟹吃干抹净,才发现这根木头怎么烧都不会燃尽,觉得这是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于是带回来放在了周郢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