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星行 番外篇——by鱼不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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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兰顿住,闷闷地说:“现在不怎么抓了。”
“师姐知不知道山里有什么动物,机灵好驯养,长此来去多有不便,如果有能传信的动物,就能免去许多麻烦。”
“之前狗子哥给过你一只青鸟。”夙鸣想起来提醒周琰,周琰想了想,好像的确是有这么个玩意儿。
那只青鸟长得有一点像孔雀,又有一点像鹦鹉,身有宽阔的彩翼,双翅展开时如同开屏,性格跟它的主人一样活泼,但它实在是话太多了……
这只青鸟跟着周琰,抵达檇林的军营,周琰把它搁在一个木架子上。
不愧是在涂山饱读诗书的灵鸟,它闲着没事的时候老在碎碎念,一刻都不肯消停。没人跟它对话的时候,它就自言自语,有人路过觉得新奇,上来搭话,青鸟就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
周琰怕它话太多,到时候一不小心把军机全都捅出去,赶紧让它叼着信回羽渊池了。
“这鸟太聪明了,有没有傻一点的?”
“你放心,山里多得是,再抓一只来就行了,抓到把它的毛拔了,保准不多废话。”师姐放下筷子,撸起袖子,示意这事包在我身上。
“不过冬天它们都躲起来了,等开春了找起来容易,等你下次再来估计就能抓来了。”
“那就麻烦师姐了。”
终于又有机会进山去玩了,绾兰心中一阵窃喜,这种好机会怎么能错过。
第10章 美梦
“还要一匹快马,我去给你挑。“夙鸣凑到周琰耳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周琰虽说第二天就走,可他硬生生拖到了近乎日落才离开。
羽渊池距离姑苏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要是不熟悉路,走上十天半个月也到不了,周琰从山里抄近路,两天后就回到了姑苏。
他刚走到自家门口,就看见门槛上倒着个人,浑身的酒气,身体像皮绳一样扭在一起。
周琰吓了一跳:“孙猛你干什么?”
孙猛喝得醉醺醺的,像是睡着了,但又眯着眼睛看着周琰,他发觉周琰瞪着他,忽然一边咳嗽,一边笑了起来,脸上的笑容高深莫测:“你……回来啦?”
周琰朝后退,一脸嫌恶:“赶紧给我起来!”
“我……在这儿……找你,一天了。”
孙猛像是根本没听见周琰叫他,朝半空中伸出一只手,被周琰嫌弃地甩开。
孙猛的身体晃了晃,手还摆弄在半空不肯放下,他挣扎了半天,嘴里还在含糊地念叨着:“若汐,扶我一把。”
“大白天做什么青天大梦。”周琰在门上重重敲了几下,朝门里面喊,“是我,快开门!”
门里传来一片脚步声,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女婢慌张探出头。
周琰直接从孙猛身上跨过去,一边往里走一边交代:“叫管家过来,把人抬到后院,扔地上。”
所幸孙猛瘦且轻,他比夙鸣都要瘦弱很多,没太为难老管家不太利索的腰腿。
老管家把他扔地上的时候,还面有不忍,但他看到周琰阴沉着脸,立刻退到一边不做声了。周琰大步走到水缸边,舀起满满一勺冰渣子水,哗啦一下,猛扣在孙猛脸上,孙猛发出一声惨叫,他终于剧烈地咳嗽起来。
“清醒点!”周琰蹲下,看着孙猛,胡乱抹去脸上的水渍,然后挣扎着爬起来,问,“看清楚我是谁!”
孙猛吐出一口白沫:“呸,我当然知道你谁。”
“那若汐又是谁?”
孙猛愣了一下,随即他突然哇一声大哭起来:“若汐死了!”
周琰一惊,他眼见着孙猛嚎啕大哭,虽然他小时候就动不动掉眼泪,不过现在大家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很多情绪已经略有收敛。孙猛当着他的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周琰一时愣在那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许久才闷声说:“起来,到屋里说。”
周琰让侍女上点热茶,孙猛端着茶碗。像是在取暖,眼神涣散,发着愣。
“说吧,怎么回事。”
“若汐,是很久以前大王赐给你的宫女。十多年以前,你被伍叙陷害关进大牢里,被放出来之后,送给你的。”
周琰试图回忆这个人的脸,但实在想不起来她是谁。
“你忘了吧?”孙猛嘲讽地瞥了一眼周琰。
“茶快凉了,我给你倒点热的。”
“其实我也忘了。”孙猛眼睛一酸,又要哭了,“我前段时间碰上她,她先认出我的。我还以为……还以为……”
“谁把她杀了?”
孙猛发出低沉的呜咽声,一会儿他说:“伍叙。”
“姜尤给大王从民间挑选了几个美女,若汐被挑走进了宫。我还在想……为什么好久没看见她了。”孙猛拿袖子遮住了眼睛,语无伦次地说,“不对,她会出现在这里,当初她在大街上走动卖米酒,我就该发现了,她是想进宫的,我怎么会以为……她会在意我。”
周琰听出了个大概:姜尤大夫在街头挑选美女,送进宫去讨凫休的欢心。那个叫若汐的姑娘为了进宫,在街头四处露面时与孙猛相识。或许得知孙猛在军中做事,特地巴结他,孙猛却误认为姑娘对自己有意。
孙猛捂着眼睛,他只觉得心寒和恐惧。他被骗了,可那个骗他的姑娘为什么要死呢?她只是一个笑起来眼睛很好看的姑娘。
“大王沉迷女色,伍大人非常愤怒。昨天他冲进了后宫劝诫大王,以复仇大业为重。大王不肯听,伍大人就拔刀,把在场的宠姬,全……全部都给杀了。”
孙猛抽抽搭搭地说:“我是看见她被抬出宫的,她身上当时盖着的白布,都染红了,血沾湿了布,很沉……贴在身上……”
“大王呢?”周琰说不出安慰的话,他只能问,“大王怎么说?”
孙猛抽泣渐止,他用一种极其颓丧的语气说:“大王,大王当然是以大体为重,大王叩谢伍大人,提醒他不忘替先君复仇。”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多年前,孙眷向何瑜练兵,杀宠姬两名,以取信于何瑜。现在伍叙又杀凫休宠姬,以此激励凫休,不忘家国之仇。
“孙猛,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周琰的话就像那碗冷却的茶水,带有一点余温,却因为残留的一点苦味的渣,愈加冰冷:“这件事不要再对别人说了,也不要妄图找伍叙大人报仇,大王既然要报元久之仇,马上会重用你。”
“我没想做什么,我就是觉得心里难受。”
“你喜欢她吗?”
孙猛晃了神,他傻愣愣地看着周琰,再低下头抹去眼角的泪水。
他喜欢那个姑娘吗?不,不是的,他只是恰好找到了一个,和幻想中的女孩,有那么一丝重合地方的人。
但是那个姑娘,她已经不再是当年仗剑走天涯的女孩了,她只是把凫休迷得神魂颠倒的宠妾,她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样子了。
“不。”孙猛有些凄凉,有些遗憾的回答。
“酒别喝了,你要是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让你师父再揍你一顿。死者为大,出了这道门别提认识人家姑娘,你要真想让她少被人说几句闲话,就闭嘴。”
孙猛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东摇西晃地朝门口走去,他伸出一根手指朝周琰指指点点,指了半天,突然愤恨而凄凉地驳斥:“你这人怎么……这么冷血啊!”
周琰站在原地,他不做解释,只是静默地送客。
孙猛猛地朝前一踉跄,手指朝空中一戳,像是戳破了一个美梦,无力地放了下去。孙猛拉开一条门缝,一脚跨在门沿上,却突然停在原地。
他的手指掐着木门往下滑动,发出刺耳的刺啦声。
“你知道吗?我觉得……老天爷就给我这辈子,开了这么一条窄窄的缝,每次都要我……这么别扭的钻过去。”
孙猛一拳砸在门上:“你说其他人,谁会经历这些事啊?”
然后,他大笑出声,笑了两声之后,却戛然而止。
门外熙熙攘攘的声音传来,出了这扇门,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能说。
于是孙猛低下头,小声说了句:“走啦。”
孙猛从那道狭窄的门缝中穿过,周琰目送孙猛离去,他看到一条光影从门隙中投射进来,在地上延伸出一道寒冷的光斑,不断延伸着,最后延伸到他的脚下。然后啪嗒一下,随着木门重重合上,消失了。
第11章 改变
姑苏城步入寒冬,在某个特别寒冷的日子下起了小雨。
小雨很快打湿了整个城,雨中的巷道在远处看时一片朦胧,看不到尽头,像是要通往一片朦胧的仙境中去。
巷道深处和街头挂着一些旗,这些旗因为打湿垂落下来,低垂着飘荡,若非是满城枯木,这种烟雨朦胧的感觉,会让人想起闲适的春日。
不久雨声中夹杂有沙沙声,细小的雪籽绵绵密密地落下,像针脚扎实的细线缝进地里。但雨中的细雪不至让姑苏城变成缥缈一片,只在地上化为一片厚实些的白霜,脚踩在落雪落下的地面上,有一种轻微的陷落感。
凫休的眼前重新出现一片素白,那些彩色的蝴蝶已经随风飘去,或者成为了这片素白中的一部分。
周琰再次见到凫休,看到他依旧穿着上次的白色素衣,在这样的严冬中显得有些单薄。孙眷这一年潜心修书,不知道是不是郊外竹林环境好,还是兵书终于写完了的缘故,他看起来甚至更显年轻了一些。
伍叙的头发在他最初逃离大楚的时候便斑白了,攻破宛城时白得彻彻底底,现今这片白色的面积不断扩大,从两鬓向下延伸,连着长须都变得雪白了。但他的目光依然炯炯,他眼中仇恨的光,并没有因为鞭挞楚王的尸体而消散。
复仇,永无止境地复仇,他毕生都要为复仇存在。
周琰意外地在这里见到了孙猛,他脸上奇怪的红晕已经消失,面色也不至于惨淡,还上前主动跟周琰打招呼。孙猛已经恢复了正常,他的热情来得快消失得也快,现在仅有一些无伤大雅的余悸存在。
凫休将他们召集到一起,他半跪着,双手撑在膝上,神情惨淡而严肃:“今日召见诸位而来,实有要事相商。”
“父王先前曾告诫我,不要忘了替他报仇。可先前我却沉迷女色,将复仇之事忘在脑后,实在是……实在是……”
凫休重重叹息:“诸位,若我想替父王报元久之仇,应当如何?”
坐下一片沉吟,直待伍叙的声音突然炸起:“凫休,你理应重整三军,杀回百越取元久首级!”
“伍大人有何高见?”凫休赶紧追问。
“先王被百越毒箭射伤,而我军却少有善射之人,大多军士竟然连两石之弓都拉不开,如何能与百越抗衡?”伍叙厉声说,“大王正好趁此机会重肃三军,要操练军士,免去技艺不精之患,平日便要加紧练习,不可一日松懈!”
凫休连连点头称是。
伍叙冷笑道:“凫休,你可知道该怎么做?”
凫休赶紧向周琰求助:“大人,此时就拜托你了。”
周琰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被伍叙强行打断:“这还不够!我军先前仰赖大王之威,数十年间鲜有战败,结果导致三军骄纵懒散,最终败于檇林。战败后大军又士气低落,整日消沉,还需大王亲自去给将士们重振士气!”
“是,是。”凫休低声下气地回答。
“还有你。”孙猛被伍叙点名叫了一声,“孙猛!”
孙猛的反应跟凫休如出一辙,他颤抖着立即回答:“是!”
“你善晓兵机,好好研究研究,百越的弓箭到底强在哪里,他们的弓比我们重,就去打更重的,他们的箭比我们锋利,就去造更硬的!我与你一同去办此事,你待会儿就跟我走!”
在伍叙大人的威慑之下,孙猛瑟瑟发抖,疯狂点头。
伍叙大人把话都说完了,所有人只能低头不语,四周一阵寂静。
“要想攻打百越,水战不可免。”周琰待伍叙好长时间不说话,才略显犹豫地接上话,“乾越两国皆山水密集、沟壑纵横之地。打仗的时候很难攻其不备,或是如同楚军将他们引入深山。前次檇林元久的兵马皆渡水而来,他们的兵不强,但我看见过他们的船,很快很稳,我们远涉彼国,需要更好的舟楫和精兵。”
孙眷顺着周琰的话说下去:“檇林一战什么情形,大人是最清楚的。正如下人所言,我乾国需建立一支强大的水军,方才好前去百越作战。”
“训练水军一事,就交给孙大人和姜尤大夫可好?”
凫休突然提及姜尤,周琰有些诧异,军务方面的事,怎么会交到姜尤的手上?
孙眷倒是不介意,反倒是一口答应:“如此甚好,有姜大夫替我照应,我便放心了。”
“城内组建水军多有不便,还是在太湖边操练最为妥当,到时候还要请姜大夫随我同去。”
凫休连连点头:“此事不容耽搁,虽然天气严寒,还请孙大人尽快动身。”
孙眷很快和姜尤大夫一同出发前往了太湖,而孙猛则被伍叙抓去了军中大营,周琰虽然和伍叙同在军营里,但他天天在外边带着人吹西北风,不怎么经常和伍叙他们碰见。
孙猛很羡慕落单的周琰,他苦不堪言,每天都在被吓破胆的边缘徘徊。
伍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会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孙猛的身后,死死盯着他,目光像是要吃人。待孙猛转过头,被他吓得半死之时,他又会摆出笑脸,亲切地向他询问军械制造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