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星行 番外篇——by鱼不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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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鸣光速道歉:“对不起嘛,我跟你道歉。”
周琰哼了一声。
这脆弱的心灵真是禁不起一点风雨,夙鸣赶紧给他顺顺毛,抱在怀里拍拍他的背。
周琰突然也闷闷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夙鸣惊讶,给他顺毛的手一顿。
”怎么了?”夙鸣温柔地问。
周琰不说话。
“我知道了。”片刻之后,夙鸣小声絮叨,“麻烦的黏人精。“
“凫休呢?”
“他的船队沿着邗沟往南边走,元久在水上安排了埋伏。”
周琰不做声,看样子,凫休不会抵达姑苏了。
“想去看吗?”
“好。”
于是小小的乌篷船便改换了航道,顺着凫休所行的航道进发了。
凫休与元久在运河上相遇,凫休红着眼要杀了元久报仇,却被元久包围,两边拼死交战,运河上浓烟滚滚,厮杀声和喊叫声交织着,将河面染成一片血红色。
周琰在远处望着,他感觉远处的厮杀声时远时近,模模糊糊地传来,仿佛是戏台上在演戏,真实地让人觉得虚幻。他置身其中时,无法描述那是怎样一种感觉,但此时此刻他隔岸关火,牵着夙鸣的手,却真实地感觉到,战争真的是极其残忍的一件事。
凫休再无机会回到姑苏,他在人生最辉煌的时刻跌落下来,这一笔落到史书上,又是令后世唏嘘不已的一笔。
浪漫的事,牵着身边这个人就足够了。
“我在黄池,给你写了很多信,结果都没有带回来。”周琰想到这件事,耿耿于怀,他充满怨气地说,“我写了很长时间的。”
“是吗?”夙鸣微微笑起来,笑得意味深长。
“你是不是很高兴,你觉得我写得不好。”
“不,这样一来,你就可以直接对我说了。”
夙鸣转过身,凑到周琰眼前,他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你跟我说嘛,你都写了什么?”
周琰想了想,那些话太酸了,他说不出口。
“我来告诉你这些话应该怎么说。”夙鸣在周琰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然后猝不及防地舔了一下他的耳廓。
周琰的耳朵一瞬间红了。
多亏了乘黄,要不然夙鸣还真不知道怎么把周琰拖回羽渊池。
周琰仗着自己受伤,整个人非要挂在夙鸣身上,像一大块牢牢黏在筷子上的牛皮糖,怎么拉都不下来,稍微用点力碰他一下,他就喊疼。夙鸣急着回去找隔壁狗子哥给他看病,但无奈被伤病患本人拖住,上岸之后行程变得非常缓慢。
最后还是乘黄帮了大忙,夙鸣连哄带骗把周琰骗上乘黄,这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神兽,立即撒开蹄子狂奔,一路昼夜不停地往羽渊池奔去,仅仅花了几天便跑到了深山之中,愣是把浑身是伤的周琰扔在师父面前。
师父没想到周琰伤得这么严重,他现在年纪大了,越来越看不得这种情形,赶紧上前拉着周琰,小心地不碰到他的伤口,搀着他往里走。
走了几步,师父眼泪都快要下来了,他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条件反射地张口就骂了起来:“轩辕氏那个老东西,太不像话了!”
“师父,这回真的跟他没什么关系……”夙鸣跟在他们后面说。
“骂他两句怎么了?反正骂他总没错!”师父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赶紧把周琰扶到小木屋里躺下,然后着急转头使唤夙鸣,“哎呀,你站那儿干什么?要么一边呆着去,要么去干点活!你有没有良心?”
“师父你不能这么惯着他,他更好不了。”夙鸣走到周琰身边,一把刚刚躺下去的周琰拖起来,“起来,别躺着,我给你铺床。”
周琰有气无力地爬起来,用一种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师父,暗示夙鸣一路上就是这么凶。
师父在边上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你也干点事,自己把外套脱了!”夙鸣转头就瞪了一眼周琰。
师父手一伸就往前走上来:“你别乱动啊!”
师父帮周琰把外衣脱下来,衣服内侧渗出不少血,都是一路给乘黄颠出来的,尤其是左手臂上一大片血渍,最为明显,师父更加心疼了。
“怎么弄成这样?”
“在齐国南边,攻城的时候城楼下往下泼油,云梯突然爆炸,附近根本躲不开。”
伤口先前短暂地包扎过几次,周琰第一次在城下被严重烧伤,伤没好的时候又用了一次弩箭,导致伤口一直在渗血。夙鸣把周琰抓回船上的时候,伤口和皮下的肉都粘在了一起,只能强行撕开。
不知道当时周琰是累坏了还是被打晕过去了,夙鸣一边抱怨一边给他包扎伤口,按理说疼都该疼醒了,他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昏昏沉沉睡到大半夜才醒。
师父胆战心惊想把棉布拆下来,轻轻拉扯了几下,周琰还没喊疼,师父自己先受不了了,连声叹气。
“夙鸣,还是你来吧。”
周琰赶紧说:“我自己来就行。”
“师父你让他自己拆!”
周琰突然就不想动了,眼巴巴地看着师父:“被烧伤之后还被石头砸到了,后来也没来得及治,就一直接着打仗。”
“要死啊你!”夙鸣怒气冲天,他咬牙切齿地说,“还不赶紧给我躺过来!”
夙鸣把松松软软的被褥铺在床上,轻轻拍了几下,朝周琰招招手,周琰马上走过去,麻溜地躺下。
周琰躺下时好像陷在柔软的拥抱里,软绵绵的,被褥上沾着青草和日光的香味,躺下就不想起来了。
夙鸣帮周琰盖好被子,受伤的手放在外边,语气一下子温柔下来:“你先睡会儿,我跟师父去找药。”
第75章 无聊日常
师父过于热情,吵嚷着要帮忙,夙鸣不敢打击师父的积极性,生怕他中老年一腔热血受到打击。还好,他对草药的用处也知晓一二,之前从狗子哥那里要来的书还在羽渊池放着,于是夙鸣就对着记载,从一大堆草药中挑挑拣拣,找出了一些能用的拿回来。
周琰很快就睡了过去,夙鸣推门进来的时候很轻,他小心地把周琰手臂上的棉布拆下,换上新的药。
夙鸣的动作很轻,他很专注,不经意间一抬头发现周琰在看着他。
“看什么呢?”
周琰没有回答,他闭上了眼睛。
等夙鸣包扎完,他突然说:“就想这么待着。”
于是夙鸣在床边坐下,静静地陪着他。
“你之前给我写信,说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回来。”
“我想让你放心。”
“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你一定在外面受伤了。”夙鸣叹气,“你想要说什么,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所以我就在想,以后我要跟你一起去,你到哪里我也到哪里。”夙鸣说着,手就从被子一角伸了进去,在他身上轻轻拍了几下。
“石头砸哪儿了?”
“撞了一下。”周琰伸出另一只手抓着夙鸣的手放在胸口,“撞身上了。”
“知不知道伤在哪儿?”
周琰摇头:“在大营里的时候,他们不让我看。”
“还有呢?还有哪里受伤了?”
周琰继续摇头,眨了眨眼睛,凄惨地说:“每天都有新伤。”
“疼不疼?”
“我说疼,能得到什么安慰吗?”
夙鸣预感到他要是回答是,周琰马上会告诉他哪哪儿都疼。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想要什么都行。”
“不疼。”周琰闭上了眼睛,“已经好多了。”
羽渊池比外面清净很多,姑苏城当然也很美,但到底不是与世隔绝的地方。那里的烟火气让人觉得亲切,可在需要静养的时候,没有什么地方比羽渊池更加适合。
这些山林之中采摘出来的神秘草药,覆盖在伤口上最开始都会疼得要命,但过一会儿马上就会好转,一种冰凉的感觉渗进皮肤里,伤口很快就会好转。
夙鸣和师父两个人伺候他,周琰做梦一样,天天过着被宠上天的生活。
绾兰回来之后大吃一惊,她看到师父和夙鸣忙前忙后地照顾周琰,傻愣在原地,震惊地看了过了好一会儿,绝望地问师父:“师父,我难道已经失宠了吗?”
“师姐,你已经今非昔比了。”师父欣慰地看着绾兰,“我听夙鸣说你在外面带着十万大军打仗,你可是女英雄。”
“不是我带的,我就是去玩的。”
“外面好玩吗?”
绾兰想了想:“还行吧,也就那样。”
“你进步了吗?”师父眯着眼睛笑呵呵地问。
“我当然尝试了。”绾兰骄傲地说,“我尝试了很多以前从没有做过的事。”
尝试着交朋友,克制自己的任性,学习完全不懂的东西。
“不过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很多东西要学习。”绾兰叹气,她还是蛮坦率的,别人比她好的她老老实实承认:“我要是真的去打仗,那师父就等着给我收尸吧,我可没有周琰的本事。”
“这正是为师的良苦用心,不忍心让你受皮肉之苦。”师父马上就顺势说起来,“连周琰都会受伤,足以说明此事多么危险,我怎么忍心要你去呢。”
“可是。”绾兰充满怨气地说,“他有人照顾还不够吗?师父也围着他转。”
“哎呀,我围着你转,你肯定嫌我烦嘛,你还要骂我的。”
师父两手一摊,周琰一点都不嫌弃师父,而且他很会撒娇,同时也很乖,根本不像夙鸣说的那样作天作地,充分满足了师父中老年人的虚荣心。
“可是……”
“别可是了,现在特殊情况,你让让他。”
师父为难地看着绾兰,欲言又止,于是绾兰气呼呼地走了,还隔窗瞪了周琰一眼。
夙鸣就像答应过周琰的那样,每天变着花样做好吃的。上药的时候怕他疼所以又吹又哄,要抱就给抱,要顺毛就给顺毛。
大山里的日子是很慢的。住山不记年,看云即是仙,放眼即是云山雾海。周琰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好得很快,大约只过了两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就已经没有大碍。
伤口愈合得差不多的时候,夙鸣已经准许周琰到处走动,只是不能出羽渊池。待到他左手臂上的伤也完全愈合,夙鸣就不再约束他的行踪,偶尔允许他去山中打猎。这些伤都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半年左右就能恢复,已经是万幸。腰腹上的伤一直没好,柳韫凶狠残暴,使出几百年的力气来这么一下,想来也是想让周琰吃个大亏的。
“其实以前自己都会好。”周琰每天都被照顾得很好,所以有点不好意思了,当夙鸣最后一次帮他把手臂上的棉布拆下来的时候,他忍不住说。
“以前?”
“我游历中原的时候,也经常会受伤,但只要不去管的话,过一段时间也就自己好了。”周琰认真地说,“反倒时时刻惦记着,会好得很慢。”
“以前是以前,现在你有我们,不一样。”
“是啊,都是因为你不在我身边,我又时刻惦记着,所以我这里的伤好得特别慢。”周琰指了指胸口。
夙鸣一愣,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但是现在不一样。”
“你……”夙鸣欲言又止,他表情很怪异,“你在说情话吗?”
周琰有点脸红了:“算,算吗?”
“算。”夙鸣低头笑了一下。
夙鸣早早地写了一封书信到涂山,告诉他自己已经回到了羽渊池。但苏砚棠却回得很迟,他说自己家里出了点事,等他一有空马上就过来。信上字迹潦草,看得出写得非常匆忙,似乎有难言之隐。前来送信的青鸟也都憔悴了一圈,不仅掉了一地的毛,还瘦得蔫了吧唧,连骂街都骂不动了。
这一拖就拖了好久,本来是羽渊池有事求苏砚棠,现在大家都开始担心他了。
第76章 姑妈
“狗子哥没事吧?”周琰在某次饭桌上提起。
夙鸣回答:“我之前又给他写了一封信,他没回我。”
“百越已经复国,且吞了姑苏,应该不会再有人去涂山找麻烦。”
“姑苏怎么样了?”夙鸣不经意间遥望窗外,他很喜欢那座被水环绕的城,上次离开时战争将一些古墙和亭台都弄坏了,城中的花草树木也都凋零,他觉得十分可惜。
“师姐,你跟元久相处的时间最久,你觉得他会不会。”夙鸣顿了顿,轻轻地吐出一个词,“屠城。”
绾兰想了想,回答得很委婉:“未必。”
他会毁掉凫休所拥有的,但并会就此收手,他会在原本的废墟上重建比他更好的一切。
其实仔细想来,成功的君王都有相似之处,夙鸣脑海中这个想法一闪而过。这两位君王都野心勃勃,元久也是看不起凫休的,而凫休毁于他的父亲,最终又丧命于与他父亲相似的人之手。
过不了多久,姑苏就会变得比之前更美,更辉煌,那里的人们隔了十几二十年也会忘掉先前的战争,过上更好的日子。
周琰看到夙鸣出神,于是便拉住他的手。
“想回去的话,我们抽个空去看看。”周琰主动提起,“这半年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没人打理,现在入冬了恐怕都谢了。”
“不行,等你伤好了再去。”夙鸣不愿意让周琰骑马颠簸,“反正今年已经没得救了,开春了我再去整理。”
“我们说狗子哥呢,你俩别扯开话题。”绾兰把一大块鹿肉塞进自己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