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了前夫的魂——by月下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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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皮肉烧焦的气味窜入鼻中,那种仿佛要钻入他脑浆的疼痛让他翻转身体挣扎,可手脚不知何时都被束缚住了,他只能像跳脱水的鱼在岸上蹦了蹦,逃不掉,又很快没了力气。
过了不多时,“滋滋”的电流声停了下来,萧建安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他瘫软在单人病床上,木讷地转动眼珠子,这才发现,头顶上方聚集了一圈人头,这些人都戴着白帽子、白口罩,正在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
萧建安张了张嘴,想问你们是谁。
其中一个白口罩突然眯起眼笑了,可那笑眼里却散发出阴狠变态的幽光。
含笑的声音闷在口罩里,问:“你知道自己错了吗?”
脑子里还时不时针扎一般的抽搐疼痛,萧建安呆滞地说不出一句话。
那个白大褂笑眯眯地举起两根电极,说:“行,看来你还没意识到问题在哪儿,我们还得再进行一轮矫正。”
萧建安看到那两根铁棒,一回想起刚才痛不欲生的感觉,骤然清醒过来,不知拿来的力气,一下子挣脱了绑住手脚的束带,推开周边众人。
“走开!走开!你们是谁?我要去告你们!离我远点!”
萧建安一边歇斯底里地喊叫,一边激动地挥舞双臂阻止那群白大褂挨近。
“你们别过来啊!”萧建安退到门边,恶狠狠地警告了一声,随后夺门而出,脚步仓皇,仿佛身后有无数的厉鬼在追。
外面是冰冷的长廊,时不时就会出现一道铁栅栏,因此比起医院,这里更像是监狱或精神病院。
萧建安一路踉踉跄跄地跑,漫无目的,找不到出口。
他途径一道拱门下,无意间瞄到门楣上方有四个鲜红的大字——网戒中心。
只觉得这场景有几分熟悉,却来不及细想。
这时,萧建安体力不支绊了一跤,连忙撑住一旁墙壁,却是触手冰凉。
萧建安扭头看去,发现原来墙上安了一面镜子。
可看到镜中人的时候,他却大吃一惊。
“萧起?萧起!”
那是十七八岁时候的萧起,不过少年穿着病服,脸比墙白,神思恍惚,太阳穴两边有焦黑的烧痕。
萧建安难得遇到一个亲人,正激动地要扑上去,却发现镜子里的萧起跟他动作一样。
萧建安霎时间明白了什么,他抬手摸自己的脸,镜子里的萧起也摸自己的脸。
他一脸震惊,镜子里的萧起也一脸震惊。
他哭,镜子里的萧起也哭。
他变成了萧起……
萧建安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正当这时,前方透露出光亮,一道温柔的女声唤他:“建安,建安。”
萧建安朝着声音看去,就见姚雪玲站在出口处,笑盈盈地向他招手。
萧建安大喜过望,狂奔过去,拉着小老婆的手语无伦次:“雪玲,救我,救我!这里一群人想害我,他们电我,好痛啊,快带我回去,我要回家!”
姚雪玲依旧悠然地笑着,拍了拍萧建安的手,道:“建安,痛吗?”
“痛!”萧建安急着想传达自己的感受,几乎要鼻涕眼泪一起流下来。
“痛吗?”姚雪玲又笑着问了声。
“痛啊!”
“痛怎么了?”姚雪玲抹开他抓在腕上的手,仰面大笑了起来,道,“就是要让你记住了,以后不玩游戏,再说我看你现在不是好好的?”
萧建安大惊失色,简直不敢相信姚雪玲说出这种话,简直像个妖妇。
可隐隐的,他又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好像他曾经也对谁说过这样的话,一字不差。
这时,后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萧建安回头一看,脸上瞬间煞白——那群白大褂追上来了,为首的手上举着一根电极,步步紧逼,眼里闪烁着恶毒的笑。
萧建安几乎精神崩溃,吓得大叫,一想到要再被抓回去接受电击,他情愿去死!
他拼命往姚雪玲背后躲,稀里糊涂喊着:“别过来!别过来!雪玲救我!”
萧建安这辈子所能经历的绝望,也不过如此。
可姚雪玲却岿然不动,不但不护着他,反而用力将他拖出,推向了那群走到面前的白大褂。
萧建安被拖着向后走,鬼哭狼嚎,万分狼狈。
姚雪玲伸长了手送远他,笑意温柔地说:“建安,等你乖,我就回来接你。”
矫正室的门轰然关闭,里面传来绝望而尖锐的嘶喊声,不过这次萧建安再也没能逃出来。
萧建安是当天晚上出的实验室,被送回家的路上,脖子还偶尔抽搐一下,仿佛触了电一般。
那之后,他的精神状态就一直不怎么好,很长时间都无法出门,总觉得外面有人要害他,而且尤其惧怕姚雪玲。
任姚雪玲如何哭喊求问,他都回避着没敢看她一眼。
不到一年,两人离了婚,萧吉羽跟着姚雪玲回娘家,萧建安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
萧起和塔塔等四人依旧被困在甲子村,并且随着时间越长,他们越能感到一种无力挣脱的感觉。
那个屋子像一个泥潭,不断拖着人往下陷,直到永远出不去。
白天的时候,萧起去后院摘菜,他扫落土豆上的灰,直起腰,看着面前略显杂乱的菜园地,出了会儿神,又环顾了一圈四周。
左右邻居都是黑油油的屋顶,白惨惨的墙面,院子里栽着枯树,所有的色彩都不具生命。白天里一切都很亮,好像过度曝光,看久了眼睛疼。
进入白天后,周围开始有了人声,但都很飘渺,吵吵闹闹,嘻嘻笑笑,偶尔被风刮来一缕声音的碎片,却好像蒙在塑料薄膜里,无处不在,却模糊吵闹,那是一种恼人的耳鸣,有种森森鬼气。
萧起知道,他们目前在另一个空间,跟现实世界紧紧相邻,所以他们看不到村庄里的人,村庄里的人也看不到他们,彼此独立,却透过微弱的声音和光影产生联系。
互相都像见鬼。
萧起在白花花的太阳下静立半晌,土豆突然脱了手,滚到地上,他却不管,转身进屋。
进了屋,萧起才觉得舒服了点,眼睛也没那么刺痛,身上也不再有灼烫感。
老屋里阴冷,不透光,倒成了他们最佳的避难所。
屋子的厅堂里,桌上散落着拆卸下来的摄像机,已经有几天没用过。
桌边坐了三个人,都有意避开暴露在阳光里的那张椅子。
西蒙趴在桌上补觉。
潘彼得一手支着面颊,用一根筷子挑起黏在锅底的面条,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塔塔则罩着被子,臃肿地坐在桌边,呆呆地发怔。
夜晚让人心生恐惧,白天又让人极度不适应,这种环境下呆久了,总得有些精神错乱。
原来他们入住的第一天晚上,塔塔就制造了一只怪物。
起初那只怪物没有出现,只是塔塔总能在床下看到一双翠绿色的绣花鞋。
无论是把鞋扔河里了,藏衣柜里了,还是用剪子绞了,转脸那鞋又能出现在塔塔的床下。
塔塔在最初的惊悚过后,晚上跑去萧起的房里打地铺。
可她第二天醒来,翠绿的绣花鞋就靠放在她枕边的水泥地上。
塔塔突然变得安静,整个人仿佛想开了,抱着枕头回自己的房间,冷静地低声自语道:“是我的因,怕也没用,来吧……”
其他人都听不明白,可再问,塔塔也不说。
原本灵动的小姑娘,一夜间仿佛失了魂。
第三天晚上,潘彼得起夜上厕所,他跟西蒙下楼,走到一楼的楼梯口,旁边就是那间摆了两张床的大房间。
突然,他们听到房间里传来一声极其烦躁的叹气声。
是女人的叹气,声音很重。
潘彼得当时就差点尿裤子了,西蒙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
无论房间里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塔塔,在漆黑的晚上,都足够令人感到遍体生寒。
他们下来时摸着黑,没带手电,于是只好僵着脖子朝敞开的房门里看去。
窗边有个梳妆台,暗淡的月光下,一个女人坐在镜子前,梳长长的头发。
她的头发很长,有些打结,她先是用手在拨头发,头发蹭动间发出“哗哗哗”的细微声响,可半天拨不开,她就一缕缕地把头发顺到眼前撕。
哔啵哔啵……
跟塔塔故事里说的一样。
潘彼得抓紧西蒙的手,呼吸困难,觉得自己快不行了。
搞了半天头发,没有成效,女人再次重重地叹气一声:“哎!……”
她重新用回了梳子,微微偏着脸,在黑暗中对着镜子梳头。
只是这次动作暴力了许多,女人像是没了耐心,握着梳子疯狂往头发上刮,遇到打结的地方,要么生拉硬扯,要么直接把那处刮得起毛,嘴里还在神经质地念叨:“怎么解不开呀?怎么解不开呀?真烦人,怎么解不开呀?……”
低浅的声音在空寂的夜里尤其瘆人。
他们还能听到头发拉扯间的细小断裂声。
潘彼得大气不敢喘,瞪大了眼睛,握了握西蒙的手,无声示意:我不尿了。
西蒙:“……”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身,脚步放得轻到不能再轻,准备悄悄上楼。
就在这时,一旁方面里响起椅子剐蹭地面的声音——有人站起来了。
潘彼得和西蒙又立即僵立在原地。
“怎么解不开呀?”女人还在念。
不过让人脊背一寒的是,那声音近了,而且脚步声也近了,是那种软底鞋轻巧地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女人似乎发现了他们。
潘彼得身体有些发起抖来,在阴凉的气氛里,他尿意更甚,干脆咬咬牙,一不做二不休,拉着西蒙直往二楼冲去。
可拐过楼梯转角,又往上跑了几步,即将抵达二楼时,潘彼得忽然看到了什么,又不跑了。
潘彼得气喘吁吁,没敢抬头,在他的视角中,一双惨白的腿静立在楼梯最上方,白得不见经络血脉的脚脖子下方,踩着一双翠绿色的绣花鞋。
有丝丝缕缕的长头发飘落在女人的脚边。
“怎么解不开呀?怎么解不开呀?哎呀,好烦呀!怎么解不开呀?……”
后来潘彼得尖叫,萧起和塔塔被吵醒。
可当两人出来时,穿绣花鞋的女人已经不见了。
萧起在每个人的房间门口设了结界,情况才算好转,可每天晚上,如果有人半夜醒来,总能听到楼下会传来女人烦躁的叹气声,以及软鞋底蹭过水泥地的声响。
有时,脚步声还会上到二楼,在门外徘徊,不过因为萧起设下的结界,女鬼一直没有进入过他们的房间。
女鬼因为是塔塔幻想出来的产物,更多的像是一种幻觉,因此无法超度,也无法命令其退去,所以只能挡在门外。
只要不去理会,就不构成威胁。
但萧起遇到的情况更棘手。
无论他在屋子附近布下怎样精密的法阵,依旧无法阻止他师父李儒风的靠近。
每天晚上萧起醒来,都会发现自己身处老房子的某个位置。
有时是在开着灯的主厅里,有时是在逼仄阴冷的储物间里,有时是在某段长廊间,甚至有一次是在屋顶上。
那次李儒风向他走来,他后退,差点失足摔下去。
可时间久了,萧起发现,每天晚上不是李儒风在找他,而是他在找李儒风。
就像那双绣花鞋之于塔塔,李儒风之于他,都躲不掉。
在这间老房子里待了快一周,所有人都日渐消沉,后面不知是营养不良还是什么原因,一个接一个地开始流鼻血。
他们本来还打算寻找出去的路,但渐渐的,连出门都懒了。他们白天聚在大厅里消磨时光,夜里则早早回房,房间越来越让他们有安全感。
这座荒败的老房子日渐体现出它的魔力,它仿佛是活的,会呼吸,会揣测人心,只要留在这里,它就会向你展现内心最恐惧、却又是最想看到的事物。
元旦前夕,夜里,一辆银色的莲花超跑停在漆黑一片的村口。
车子开了灯,目光所及,村子里家家户户亮着灯,由于半夜里辞旧迎新,似乎有孩子在门口放烟花,时不时炸开响声,带动一片欢笑。
这时,一个醉汉脚步摇摇晃晃地经过,车里人降下车窗,出声引起他注意,道:“请问,甲子村77号怎么走?”
醉汉“嗯?”的一声奇怪扭头,看向车中人。
借着车灯,可见那是个如谪仙般的美人,穿着打扮都透出让他陌生的气质,反正洋气好看得很。
醉汉硬生生清醒了几秒,晃了晃脑袋,问:“去哪儿?”
“甲子村77号。”
醉汉这下是彻底醒了,他挠了挠头,一副想劝却不敢劝的样子,最后撇开脸,朝着另一个分岔口指了一下。
“谢谢。”美人有礼一笑,升起车窗,流线型的跑车缓缓压着冻土,朝那个方向驶去。
一阵风吹来山岚,明明前一刻还能看到亮着红灯的车尾,转眼间就像消失了一般,眼前只剩下空荡荡的漆黑路口。
醉汉叹气一声,好像很惋惜,却也见怪不怪了。
甲子村77号,常年闹鬼,如果有人想去,只需要指路——这是整个村,乃至整个镇都知道要遵守的约定。
如果没有这些外地来的替死鬼,那座屋子就要吃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