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敲了阎王门——by浮白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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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必安低笑:“佛曰,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我心有畏,不敢言说。”
崔珏叹息,心道孟晚那丫头如此泼辣,竟能招得白无常这般温润如玉的君子倾心。
正此刻,谢必安醉倒在桌上,口中低低吐出两个字:“范兄……”
崔珏手一抖,杯中酒当即洒出来。
……
后来地府中他与白无常再见面,白无常都一如既往地高贵冷艳,仿佛亭中醉酒之事没有发生过。
有一日崔珏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委婉问了句黑无常可是姓范。
谢必安问:“崔判官提他做甚?”
崔珏:“那日望乡亭中,白无常提过范兄二字。”
谢必安神色不变:“我还提了什么?”
崔珏实话实说,将人生八苦与因爱生怖的佛偈都说了。
谢必安颔首,而后道:“都是酒后胡言罢了,崔判官切勿放在心上。”
此后,谢必安再不饮酒。
他恐酒后吐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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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无救听完,已然呆住。
“不是,这么重要的事,你不早告诉我?!”
崔珏也很冤枉:“兄弟诶,当初你们才入职地府二百年,我和你们又不熟,老谢都让我忘了,我跟你讲什么?后来我也把这事给忘了,又以为你俩已经心意相通,谁知道到现在都还没掰扯清楚,我这才又把这事想起来。”
“要我说,你们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老谢都说了他千年前就是殉情,爱情之箭难道还能跨越时空不成?他分明生前就是爱你爱到至死不渝!可叹你们这两个闷葫芦……我也是现在才明白,老谢当初说的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你俩就是太在乎对方了,都扭扭捏捏不敢开口,才造成今天这局面。”
范无救犹如醍醐灌顶。
这段日子他心里一直都有猜测,或是说隐隐的期盼,可他一直都不敢确信。
崔珏的话,无疑给他打了剂强心针,让他不再担忧后怕,只剩被幸运眷顾的激动与梦幻。
他一把握住崔珏的手:“老崔,我早该来找你的,我竟浪费了千年光阴,我真是……愚不可及!”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范无救抓起外套,匆匆跑出酒店,健步如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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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无救用此生最快的速度跑回烟落公寓,到最后甚至用飘的。
他一把推开201的门,就见客厅茶几上摆着几坛酒,谢必安坐在沙发上一口一口灌着,喝得面色绯红。眼尾也被晕染上桃花色,不知是酒劲还是哭过。
范无救一眼认出那酒是维纳斯送的,他藏在自己卧室的床底下。在他走后,小白一定还去了他的卧室。
这些都已不重要。
谢必安见他回来,抬眸一瞬,又漠然垂眼:“你还回来做什么?不是叫你滚吗?”
范无救一言不发,上前将谢必安打横抱起,大步朝卧室走去。
谢必安惊愕一瞬,微微挣扎起来:“你干什么?放我下来,老黑……范无救!”
范无救把人扔到床上,欺身压下去,完全掌握主动权,与几小时前两人的境地完全调换。
察觉到身上的衣物一件件变少,谢必安干脆不挣扎了,他定定地问:“范无救,你把我当什么?你现在是因为怜悯愧疚,又要逼自己接受我了?你不用为兄弟做到这种地步……”
“没有被迫接受,也没把你当兄弟。”范无救垂眸,与他额头相触,鼻尖相抵,哑声道,“小白,我想这么对你很久了,千年之前想忤逆世俗与你成亲,千年之后想违背友谊和你结婚。我当了一千年伪君子,现在想做回真小人。我一直都爱你,一直想干你。”
谢必安呆住。
范无救的吻就落在他眼角的泪珠上,千般珍重,万分怜惜。
“小白。”范无救做出最慎重、最真挚的询问,“你允许我爱你吗?”
谢必安沉默半晌,指间轻颤,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语。他闭上眼:“求之不得。”
……
谢必安披着一头长发,掩住一身如雪肌肤,修长双腿没有一丝瑕疵,范无救连捏的手劲都不敢用力一分。
他向来觉得怀中人像个精致漂亮的白瓷娃娃。瓷器是需要小心翼翼爱护的,他将这白瓷瓶身每一寸细细擦拭,以求瓶口能够令他插花——他要采摘他的花了。
在范无救快要摘到他心爱的花朵之时,他未曾发觉谢必安因醉意而朦胧的眼睛忽然划过一丝清明。
谢必安目露错愕,似是对眼前的景象感到茫然无措,还未来得及一探究竟,刚清醒过来的双眸又因突如其来的迅猛骤然失神。
但很快,他毫不犹豫地环住范无救的脖颈,将一个饱含爱意的吻送了上去。
第22章 万一
谢必安醒时,腰间搭着一只手。他静默一瞬,把这只手放下去,无言坐起身。
长发顺着他的动作滑落,遮掩住一身斑驳。范无救并不敢很用力,奈何谢必安肤色太白,稍微一点揉捏就能留下痕迹,倒让他看着有种被欺负过后的可怜。
谢必安转头望向睡得正安稳的范无救,揉了揉太阳穴,眸色复杂。
金箭效果是在昨晚消失的。
好巧不巧,正赶在最关键的时候。谢必安刚清醒过来,便见范无救一手撑在他身侧,一手扣着他后脑,而他的腿正以……难以言说的姿势勾在对方腰上。
谢必安当时有两个选择。一是反应快,迅速推开范无救,搞清楚当下状况。二是反应慢,来不及动作,被范无救得逞。
谢必安反应是快的,然而他并没有推开,反而选择了迎合。
他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反正也不抗拒,就躺平了。
之后便是一夜的乏累,他最后直接睡过去,哪儿还有力气想别的。直到现在彻底清醒,脑海中的记忆才渐渐回笼。
金箭失效后,中箭者依然会保留中箭时的记忆。而中箭时的所作所为,并不受他控制。
所以这段时间……他都干了什么呢?
他把他生前是殉情的事告诉老黑了。
他强吻了老黑还闯入他卧室强行睡一张床。
他主动要亲亲,要抱抱,几次三番宽衣解带,不知羞耻地勾引老黑。
他独自演了一场《我兄弟不爱我却为了照顾我感受而假装当我男朋友,我虽然知道他在假装但我爱得卑微装作不知道他在假装》的苦情剧本。
谢必安:“……”
那么丢脸的事情,绝不可能是他干的。
谢必安当初任由自己中箭时,就预料到自己接下来可能会做出一系列惊天动地的事。然而预想是一回事,事情真正发生后让他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但这一次中箭,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
谢必安垂首望着范无救。他记得中箭的时候,他陷在苦情剧本里,爱得很苦涩卑微,后来才知道,范无救也并没有高高在上到哪儿去,对方甚至与他一样惶恐压抑。
“我爱了你一千年,我有私心,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实话。我借着这段时间假扮你的男友,完全是满足我自己的私欲,这已经是我偷来的身份,我不能再真的……真的欺负你。”
“小白,我想这么对你很久了,千年之前想忤逆世俗与你成亲,千年之后想违背友谊和你结婚。”
“小白,你允许我爱你吗?”
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谢必安捂住眼,低低笑了:“两个傻子。”
老黑的演技明明那么差劲,为何偏偏这件事藏得这样好,竟让他千年都不曾发觉。
是想不到,还是不敢想。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心生忧怖,不敢言说的,何止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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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范无救也醒了。他睁开惺忪睡眼,看见谢必安坐在被窝里,正背对着他,不由轻唤了声:“小白?”
谢必安身子一僵。
……他却是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范无救。
范无救坐起身,挪到他身旁:“怎么了?有哪儿不舒服?”
才刚显出一点温情,范无救又喃喃自语:“可我觉着你昨晚应当是挺舒服的。”
谢必安脸“唰”地红了,羞愤地别过头。
闭嘴吧,死直男。
“小白,你怎么不说话?”
谢必安僵硬开口:“闭嘴,背过身去,我穿衣服。”
范无救听话地转过身,打趣道:“这会儿害羞什么?之前不还主动脱衣服……”
谢必安:“住嘴!别说了!”他恨不得把这段日子的丢人记忆一键清空!
范无救挑眉,察觉到一丝丝不对。
中了金箭的小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怎么会因为换个衣服,被打趣一句,就害羞到这种地步。
范无救自己也将衣服穿好,心中浮起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看向谢必安,试探地问:“小白,你这是……金箭效果过去了?”
谢必安:“……”
老黑这家伙,别的方面那么迟钝,怎么这时候就敏锐起来了?
谢必安此地无银三百两:“没有。”
范无救了然,那就是清醒了。
要是金箭还没失效,谢必安就该回答:“什么金箭效果?我什么时候中过箭?”
范无救谨慎地问:“什么时候?”
今早,还是昨晚?
如果是今早清醒,小白一醒来就面对他们的事后清晨,开场就很刺激。
如果是昨晚……
那就更刺激了。
谢必安拒绝回答。他还要脸。
范无救识趣地转移话题,但他的情商注定了新话题也会一样尴尬:“那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吗?”
谢必安恨不得给范无救施一个禁言术,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必安愈发不自然:“……这是个误会。”
至少他和范无救双方都以为自己拿了苦情剧本这种事,就是个天大的误会。
还有昨天,他竟因为吃醋,当着那么多妖精的面带走范无救,还霸道地宣示主权。
若只在范无救一个人跟前丢脸也就罢了,这种社会性死亡,他有些遭不住。
“误会?”范无救闷声笑,“小白,你的勾魂索,把我的魂都勾走了。”
谢必安捂住红透的耳朵:“都说不要提了!”
范无救眼中溢出一丝笑意。这种羞愤到捂脸呐喊、情绪失控的模样,以前冷淡内敛的老白是绝不可能做出来的。中箭期间,范无救才知道,小白本性中还有那么多可爱之处。
当然,老白在他眼中本就很可爱,只是更多真实的样子更可爱。即便现在金箭失效,小白也没有恢复成以往不苟言笑的样子。
小白不再压抑了,这样很好。范无救很乐于见到谢必安在他面前闹闹小脾气,总好过千年来的没脾气。
“小白。”范无救突然正色,“昨晚我说的话都还算数。你若是不愿记起,我便得再给你复述一遍。”
谢必安依然觉得很难以面对:“太长了,我记不住,你还是别说了。”完全忘记他过目不忘的本领。
范无救一哂:“那只需记住我爱你。”
谢必安微怔,捂在耳朵上的手放下来,改为捂住心口。
他觉得这儿跳得有些快。
所谓冷静都是假的。他喜欢的人也喜欢他,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何况这样的情感,他们都足足隐藏了一千年。
这种放在戏文里都觉得过于戏剧化的事,竟然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他们身上。要不是这次有金箭推波助澜,还不知道要藏到什么时候。
“小白,昨夜我离开后,去了烟落酒店找老崔谈心。”范无救一顿,“他说,你曾找他喝过酒。”
谢必安一时想不起他什么时候找崔珏喝过酒:“何时?”
范无救:“八百年前。”
谢必安思索许久,才稍微有些印象:“八百年前的事,难为他还记得。”
他道:“既然他都跟你说了,我那些话,你也都知道了。”
什么人生八苦,什么由爱生怖,那些酒后真言,到底还是传进了范无救的耳朵。
虽说迟了八百年。
范无救轻叹:“我确实知道。”
谢必安“哦”了声:“我说呢,你昨晚怎么回来了,原来是解了这心结。我也不知该夸你是名君子,还是恨你是块木头。”
语毕,他又轻轻摇头:“我也不配说你木头,咱们半斤八两,我也是根木头。”
他苦苦压抑暗恋一千年,谁知对方也一样。真是心酸悲惨又好笑。
像命运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耍得他们团团转,最后又给出一个惊喜的结局。
“我忘了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的。”范无救索性把话挑明,“总归是在生前,久远得我已经记不清。也许是听你在林子里弹琴,也许是和你一起念书,不知道在哪一个瞬间开始喜欢上,反正等我意识到的时候,爱你已经成了本能。”
谢必安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头发:“嗯,我也是。”
“发现我喜欢你后,我却不敢和你说,怕耽误你考状元。那时世间容不下断袖,上不得台面,我不想拖累你。”
谢必安轻轻道:“我也是。”
“后来我们成了无常,那时已经是铁打的兄弟,过命的交情,更怕你接受不了,到时候连兄弟都没得做,就更不敢说。拖着拖着,就打算永远埋在心底。”
谢必安:“……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