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管理者 番外篇——by烟锁池

　　连平还是第一次来，立即感叹纪家不愧是有钱人，这别墅之大，不仅有花园泳池，还囊括了树林湖泊草地。
　　石镜按下门铃，不像纪芫在世时有管家前来迎接。不过，门开了。
　　别墅区挺大，以往管家会派个车来接到别墅去，但这次远望无人，看来得自己走了。
　　“这是故意刁难吧！”连平忍不住吐槽。
　　石镜却无所谓道：“当散步也挺好的。”
　　别墅里的风景确实很好，这会儿刚好傍晚，晚霞下来，映照着湖泊，十分动人心魄。
　　石镜在湖边停了好一会。
　　【主人在想什么？】
　　石镜拿出手机拍了个照。“没什么。”
　　接下来他似乎拍照上了瘾，这一路走着，又拍了许多张。
　　“石老师……是在搜集什么证据吗？”连平小声问。
　　“不是。”石镜走到别墅前，依然没人前来引导，便推门而入。
　　“喂喂石老师，我们就这么进来，不大好吧。”连平压低声音说。
　　石镜好笑地拍了一下他的背：“站直了好好走路，别猫腰偷偷摸摸的。”
　　“我的意思是，万一有危险……”连平解释着，忽然顿住了。
　　楼上，有琴声。
　　这提示不能更明显了。石镜毫不犹豫就走上了台阶。
　　“哎哎，万一是陷阱呢……”连平给急的，又猫起了腰，左右张望，跟了上去。
　　别墅的二楼有个小厅，石镜是去过的。当年他来拜访时，纪芫就在那儿弹琴。
　　但现在，换成了纪群。
　　纪群穿着一袭燕尾服，看起来很绅士，弹奏时嘴角噙着笑，完全没了当初的阴郁。夕阳斜照而入，小厅显得十分温暖，把空调的一点冷意也驱散了。
　　石镜和那时一样，坐在一旁，静静听着。
　　“我没想到你来这么快。”纪群忽然说。“我其实不想对你动手。毕竟，祖母她特别喜欢你。”
　　石镜不做声。
　　“但是呢，我又有点嫉妒。”纪群没有停止弹奏，琴声进入低潮，他继续喃喃低语。
　　“她老人家以前明明只喜欢我一个的，所以才把财产都留给了我。啊，当然，我对她送给你那支笔没有任何意见。我尊重她的任何决定。那支笔的价值，也还不至于让我放在心上。
　　“石老师真的不考虑一下吗？跟随我并不是什么坏事，相反，我可以帮助你实现许多事情，甚至让你成为神一样的人物。时间之神，听起来很棒吧，呵呵……”
　　“那么你呢？”石镜问，“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你可以帮我说服其他管理者，让他们摒弃那些那些愚昧的思想。”纪群一曲弹完，款款起身，优雅地来到飘窗前。“我们人类的发展实在是太停滞了，他们根本不明白，我们落后了外界多少。这在将来是十分危险的。”
　　“这就是你制造系统的目的？”石镜坐着没动。
　　“你似乎不大认同？”纪群转过身来，微笑道，“我知道你干扰过我的计划。但是你想想，如果人人持有我所研发的那款相机，人人都能够看出他人的内心想法，恶念就无所遁形，不再有犯罪。没钱继续学业的学生，通过激励看书赚钱，不是两全其美吗？呵呵呵，不瞒你说，我还研制了一个锻炼身体切实就能赚到现金的系统。这不是好事吗？你不也做了一个系统，让人们不再浪费时间吗？”
　　他发出了一连串似乎直击人心的问话。
　　如果石镜不是想起了过去，几乎要相信他的话了。
　　“你的想象很美好，但不现实。”石镜缓缓道，“人类的心思很复杂，不是都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并不想过多阐述，我想你也不明白，毕竟……你已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纪总，你被虚拟种族侵蚀了。”
　　纪群笑容依旧。“不，石老师，我还是我。我不会被域外文明征服，我只是觉得借用这些力量，对我们很有帮助。”
　　“请不要说我们。”石镜站起身。“纪总还没意识到吗，你已经成了他的奴仆。”
　　“我没有！”纪群脸上的笑挂不住了，面容开始变得扭曲。“明明是你们管理者不作为！你既然是时间管理者，纪芫去世的时候完全可以帮她延迟生命，哪怕是将她放在静止的时空里安度晚年！她又不会影响任何人！你口口声声说理解她，却什么也不做！让她就这样离开了！”
　　“你跟楚河一样，是个自欺欺人的家伙！”纪群发出怪笑，“呵呵，我早就劝说过他，只要施一道好运，他爱人的病就能有转机。可是他没有，就那样眼睁睁看着她死去……他真是个残忍的家伙啊，他真的爱她吗？所以他必须受到所有人的谴责！他永远活在自己造成的痛苦里！”
　　石镜没有辩解。他认识纪芫时，还没有成为管理者。不过，他算是彻底明白楚河为什么会动摇了……
　　“石老师，你拥有着时间的力量，但是，你觉得自己真的配位吗？你这样的人才屈居在图书馆，毫无追求，那就是浪费时间啊！世上比你会时间管理的人，比你珍惜时间的人多的是，为什么你却成为了管理者呢？”纪群紧紧盯着他道。
　　【主人，不要听他的！】笔记连忙道。
　　“嗯。”石镜抬手看了看表。“时间该到了。”
　　纪群：“？？什么到了？”
　　继而他盯着表，又愣住了。“你的表不是被偷了吗……”
　　石镜：“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纪群：“……”
　　石镜：“不用在意，就是个手饰。”
　　纪群：“……”
　　石镜：“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我动手了。”
　　纪群露出嘲笑的眼神，挑衅似的向前迈了几步道：“你大可试试。不过提醒你，静止对我没用。”
　　“但是你别忘了。”石镜清清嗓子道，“我掌控的不仅是时间，也是厄运。”
　　他说完，屋顶的吊灯立即砸了下来。
　　石镜习以为常，一个闪身躲开。纪群吓了一跳，但还是灵活地跳开了。
　　“既然这样，我们就凭本事说话吧。”纪群说着忽然手里冲上前来，速度之快，甚至出现了幻影。
　　石镜从未见过这么快的身手，简直就像仙侠剧一样！纪群一下子就到了他面前，摸出一根针。
　　【时之逆流。】
　　眼看针尖即将碰到颈边，时间瞬间停滞了一下，随后纪群的动作竟收了回去。
　　但石镜很快明白过来，并不是纪群收了动作，而是……时间在倒退！就好像倒带一样。
　　石镜随即抓住了他捏着针的手，顺着倒退的时间流推动，刺入纪群自己……
　　但时间的抗性果然难以撼动，他感觉如同在推千斤巨石一样。
　　同时，纪群似乎也察觉到了，声音缓慢又扭曲地道：“呵——呵——就这点能耐？”
　　既然无法改变时间的动向，石镜便选择了躲开。这个技能的初衷应该也是如此，只是为了让管理者有规避危险的机会，而不是为了伤害他人。
　　时间逆流效果消退的比笔记预计的要快，纪群很快恢复了正常的时间流速，退开几步，看着自己的手，喃喃道：“这就是时光倒流吗……”
　　石镜思考了一下，认真回答他道：“不是。”
　　笔记也道：【主人是对的！时间不可逆转，否则世界将陷入崩溃。就算是管理者，也改变不了过去，但可以改变正在发生和未来发生的事情。】
　　石镜大概明白了，在倒退的那一瞬，时间实际进入了暂停，管理者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改变自身的不利，等到时间恢复流速，正在发生的事情就会是另一种结局。
　　纪群茫然一阵，随机又忽然激动道：“这……居然还不是吗？那真正的时光倒流，一定更……”
　　他眼前的空间似乎扭曲了一下。石镜甚至听到了一声低沉的呜鸣声。
　　一个拳头陡然出现，揍上了纪群的下巴。
　　连平忽然现身，给了他一个狠狠的勾拳。
　　【主人看到了吗？】笔记道，【他的周身有一道场域屏障。】
　　石镜确实观察到了。纪群站着不动时毫无迹象，但只要遭受攻击，身边就会出现扭曲感。
　　但连平这一下他却实实在在地挨了，还呆道：“你为什么也……”
　　连平缩回了石镜背后，甩着手呼痛不已。他也没办法！刚刚一号忽然上线，冲了出去。
　　“我不是故意的。”连平哭丧着脸道。他打架真的很菜，所以只打算做做后援、放暗箭什么的，并不想这么直接动手。
　　纪群的脸色瞬间变幻了好几下，失望、冷漠、绝望、凶戾……最后恢复了微笑道：“没什么，大家立场不同而已。”
　　随后他身上的波动扩大，甚至蔓延到了整个空间。石镜感到有点不舒服。
　　“我承认时间是最古老的，但还是比不上空间。”“纪群”微笑着说，随手一抬，一旁的钢琴诡异地浮了起来。
　　出现了！他所担心的超能力！
　　【007，需要通过锚点传送返回吗？】门的小人道。
　　石镜想了想，“你可以通过震荡频率摧毁他的空间吗？”
　　【不可以，我的本体辐射范围有限，这里太远了。】
　　石镜便咳嗽一下，盯着纪群道：“纪总你确定吗？那可是纪芫女士最心爱的钢琴。她生前爱护得很，落一点灰尘都会心疼，磕碰一下会伤心落泪，你忍心吗？”
　　纪群的表情挣扎起来。钢琴平安落下了，人高的花瓶又浮起来。
　　石镜立即提醒：“那是纪芫喜欢的花瓶。”
　　“纪芫常常坐的椅子！”
　　“纪芫……”
　　纪群气的几乎要爆炸了。这里的一切都有纪芫的影子！而纪群确实很爱他的祖母，否则也不会接受它这个系统。
　　连平翻了个白眼，转头对石镜冷冷道：“我说过，这个人交给我。”
　　石镜道：“你想怎么办？这个人现在到底还是不是纪群？”
　　说不是，他对跟纪芫有关的东西和字眼都有反应。
　　说是，却又孤注一掷的样子。纪群但凡有点理智，就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我说过，系统存在于这个世界，基于与宿主的协议。宿主同意，才能使用躯体。现在看来两人起了分歧。你觉得谁会赢？”一号系统看热闹似的说。
　　“纪群吧。”石镜道，看着“纪群”在那儿抱头乱晃，甚至撞起了墙，看起来分歧是不小。
　　他忍不住提醒道：“那是纪芫选的墙纸。”
　　“纪群”僵了一下，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墙，最终倒在地上，两只手互搏了起来。
　　“你可以趁机杀了他。”一号冷冷道，“只要宿主消亡，系统会有一段虚弱的时间，那个时候我就可以……”
　　“管理者没有决定他人生死的权利，但是……我记得你说过，人类的躯壳无法承载你们虚拟种族的意识体？”石镜道。
　　“没错，就算我们什么也不做，这么耗下去，纪群最终也会爆体而亡，所以……他想的太天真了，时间确实可以杀死他。”一号冷漠地说，“我们只需要等待。”
　　石镜：“……”
　　石镜小声问：“小时，纪群如果死了，是正常的吗？”
　　【不正常，纪氏集团股价会大跌，纪家内部矛盾激化，可能会导致集团解体。当然，这只是我的预判。但引起部分时间线动荡是肯定的。当然，我可以修正时间线，替代纪群的人会出现。或让纪氏本家保守秘密，营造他存在的假象，主人认为呢？】
　　石镜沉思，道：“有没有一种，能够再现场景的技能？”
　　【时之追逝。】
　　明明夕阳沉下，小厅里渐渐变得昏暗，然而笔记的提示音响起后，窗外太阳仿佛又升起，变得明亮起来。
　　清风徐徐吹入，飘窗的帘子摆动，琴声响起，钢琴前坐了一个老妇人。
　　纪芫女士年纪虽然大了，依然喜欢穿长裙子，把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她翻开乐谱，弹了一段，对身边依偎她坐着的小男孩说：“这是肖邦，你爷爷最喜欢。”
　　小男孩不够高，伸长脖子看谱子，道：“那奶奶呢？”
　　“你爷爷喜欢的奶奶都喜欢。”老妇人说。
　　“那爷爷在哪呢？”
　　“在奶奶另一边坐着。”
　　“我为什么看不到呢？”
　　“你的眼睛不够大。”
　　小男孩便瞪大了眼睛，道：“这样够大了吗？”
　　“不够。”
　　“你再看！这样呢？”
　　“还是不够。”
　　小男孩被气哭了。
　　老妇人只好哄他，道：“不要哭呀，奶奶给你讲个故事。”
　　“很久以前，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只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生命的家伙，他看着天空升起来，大地沉下去，太阳照进世界，有了白天和黑夜。他看着植物生长，动物繁衍，看着第一个人诞生，帮助他们度过了很多难关。直到有一天他困啦，想要好好睡一觉，但是他放心不下他看着长大的世界，于是他造了许多工具，用来管理这个世界。得到工具的人，就成为这个世界的管理者，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小男孩打着瞌睡，脑袋滑落，猛地醒了一下道：“嗯嗯嗯！”
　　老妇人委屈道：“你都没有好好听奶奶说。”
　　“听听听！我有听的！得到工具的人，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是不是？”
　　老妇人又高兴起来，道：“是呀。”
　　然后继续说：“奶奶告诉你个秘密，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