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尽白衣 番外篇——by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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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已经带到了,你看天守想不想跟你走?”白凰让天守自己选择。
月亮湾可以建成其实免不了大道门的暗中帮助,大宛月国当今的女王曾经受惠于沉渊,而驻扎在大宛月国的又是关上越与赵尘两人,无伤大雅的便利他们还是可以做到的,虽说妖兽皮毛鳞片值钱,但大战刚息,正是敌对情绪浓郁的时候,这个节骨眼上,也只有大道门有这个实力悄悄助他一把。
虽然白凰心里认为也有下面一层因素,这是防止妖魔们狗急跳墙,妖魔损失惨重,人族也是如此,两方都需要时间休养生息。
看破不说破,才能维持长稳。
这段时间,是长生大陆以来最平和的日子。
白凰推了一下傻愣愣的天守,问道:“沉渊师尊要带你出去,你去不去?”
现在月亮湾形式基本固定,天守这个吉祥物若是想出去玩玩,白凰也不拦着,起初是因为婆娑实力尚未恢复,他要忙着和人族交易,才让天守在月亮湾震慑一下,现在一切好转,白凰自然就放手了。
天守皱了皱眉,不是很想去。
陆楼穿着一身粗布麻衣,他自从缺了一臂之后,就用左手做事。
他指尖蘸了酒水,在桌上写字。
天守眼睛一亮,脱口而出:“这是道子规里的晴集,沉渊和我说过,后面还有一句。”他挠了挠头,低头从包裹里拿出一张纸:“上面是沉渊写的。”
陆楼看着那张纸,声音嘶哑:“我能看看那张纸吗?”
天守纠结了一下,还是把纸小心翼翼的铺在桌上,念叨道:“只能看啊,不能摸,这是沉渊留给我的东西。”
陆楼盯着纸上熟悉的笔迹,苍老的面容似乎动了一下,过了许久才道:“你想看清远吗?”
“清远是谁?”
“清远就是沉渊,它是沉渊的小字。”
天守愣了一下,明白了,他低下头:“怎么看沉渊?沉渊已经没有了。”
“他在的。”陆楼将桌上的纸珍惜的叠好还给天守:“只是变成了风雨霜露,山河湖泊,花草树木,但他一直在这个世间。”
天守听着莫名耳熟的话,忽然想起来沉渊好像对他说过。
“我没有不要你。”
“这个世间挺好的,有时候你可以去看看它。”
你可以看看这座天下。
天守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他毫无形象的大哭,沉渊的确没有不要他,可他也再也见不到他了。
天守眼睛通红,瓮声道:“你为什么要找我?”
“一年前的今天,我离开战场时看见了你放在胸前的书,上面有清远的字。”陆楼面容慈祥温暖,像个长辈:“清远是在教你写字吗?”
“嗯。”天守点头。
“他不在了,我来教你。”陆楼望着天守,却好像在望着另外一个人:“清远未完成的事情我替他做。”
陆楼花白的鬓角染满尘霜,他伸出左手:“要不要和我去游历天下。”
“好。”天守点了点头。
而后跑到自己的房间,在一个木牌前跪下,砰砰磕了三个头。
“沉渊,我要去看看世间了。”
“等我把你给我的书都学会了,我就回来。”
白凰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
一个枯瘦独臂老人。
一个容貌体态怪异的半妖。
在暮春时节出了南荒。
“鹤,再去拿坛酒来。”白凰转身:“婆娑,今天是沉渊忌日,你我喝上一杯。”
“嗯。”婆娑坐下来。
两人畅饮至深夜,放在桌上的第三碗却始终未动分毫。
谢沉渊死去的第二年。
陆楼带着天守走遍了天下的名川大河。
谢沉渊死去的第三年。
天守回到了春风楼,第一件事就是用衣服擦了擦放在台上的木牌,等它洁净如新,他才将这三年内发生的事一点一滴说给他听。
远在千万里之外的无名山下,梨花似雪落下,雪白的花瓣纷纷扬扬落在一个衣冠冢上,隐约可见墓碑上的谢姓。
陆楼在墓碑前坐化,他阖上眼眸,悄然逝世,消散的灵辉亮如星辰,照耀人间,一如谢沉渊死时。
梨花开的更盛了,像是暮春时节的大雪,覆盖了一切。
一眼望去,天下尽白。
第85章
桐泽市,夜莺酒吧的第七层A1包厢。
孙浩然弯下腰想捡地毯的扑克牌,手还未碰到,一只纤细的手就提前捡了起来。
“孙少,给。”
孙浩然望着自己花大价钱请来的心理咨询师,眼睛眨了不停,不是,你倒是开导开导我的兄弟啊,咋顾上我了。
周倾虹淡淡笑了起来:“心病还需心药医,孙少。”她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沈家小少爷,声音轻了许多:“根据您对您朋友的描述,我怀疑他患的是臆想症,您应该找一位权威的精神病专家为您朋友医治。”
孙浩然翻了个白眼,有点生气:“你不相信我兄弟。”
周倾虹微笑不语。
她只是一个心理医生,不是什么神人,这孙少的意思就是让自己开解那位三年前据说深夜吐血发癔症的沈家小少爷,她认真了解了经过,觉得自己接不下这个烫手山芋。
让她相信沈家小少爷对一个男人一见钟情,她可以相信。
但是要她相信沈家小少爷可以穿越到游戏里,那个游戏还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并且与那个世界的人相恋,还要千方百计的去寺庙招魂,让那个男人复活到现实世界,呃,恕周倾虹无能为力。
当然,那是两年前的事了,这一年周倾虹倒没有再听过沈家小少爷的荒唐传言。
半年前,孙浩然找到她让她开导一下沈小少爷,周倾虹只能委婉的表示让孙浩然带沈家小少爷多去人多的地方散散心。
夜莺酒吧是个清吧,里面有个驻场歌手唱歌很好听,吸引了桐泽市不少的人,孙浩然琢磨了一下就把人带了过来。
没想到…孙浩然揉了揉脸,一脸愁苦,没想到一点用也没有。
人家歌不想听,舞不想看,连陪玩也懒得理,到最后,诺大的包厢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你们在说什么?”沈纵拧眉,望着在沙发上嘀嘀咕咕的两人。
“没什么。”周倾虹站起身,将桌上的扑克牌理好,笑道:“沈少,要不要玩一把。”
“不了。”沈纵扯了扯领带,觉得呼吸不畅,他低头看了看腕表,已经快十点了。
“哎,哎,别急着走啊。”孙浩然跑到沈纵身边,搂住他的肩膀:“等会楼下有一个人鱼跃,到时候肯定很好玩,你别急着走,就当陪我玩玩不行嘛?”
沈纵推开他:“别撒娇。”
孙浩然耸耸肩:“那就说好了,我去提前占位置,你别偷跑啊。”
说完,就拉着周倾虹走了,临走时,孙浩然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一眼好朋友。
沈纵坐在角落的沙发里,消瘦的过分,他低垂着头,浑身阴郁,偶尔望人的目光也是凉飕飕的,以前阳光俊朗的模样只存在了孙浩然的回忆里。
孙浩然走到一半,忽然锤了墙壁一下。
麻蛋,这算什么事!
等孙浩然回来的时候,推开包厢,吓了一跳,里面没有沈纵的影子。
“沈纵!”
孙浩然一边走一边大声呼喊,心里浮现一个可怕的猜测。
“沈纵!”
“我还没死,你小声点。”沈纵靠在卫生间外侧墙壁处,声音像幽灵出现,指尖夹着一根烟,红光若隐若现。
孙浩然看见人,心顿时松了,不其然被烟呛了一口。
“你少抽点。”孙浩然一把夺过沈纵的烟:“小心被你大哥他们知道。”
沈纵手一抬,烟轻松的躲过了孙浩然的手,他深吸了一口烟,闭上眼睛,肤色在灯光下透着苍白,整个人的面容隐藏在袅袅烟雾中,冷硬的像是冰。
等一支烟结束以后,沈纵把烟摁在旁边的烟盘中。
孙浩然看着陌生无比的发小,心里难受:“你前几天告诉我,你放下那个男人了,是不是真的。”他怀疑沈纵还没先放下,就因抽烟过度死了。
怕他伤心,孙浩然连那个男人的名字也不敢说,怕刺激到沈纵。
三年了,那个男人的名字已经成了禁忌。
虽然孙浩然起初不相信,可是后来,他还是相信了发小口中的天方夜谭,那个神秘凶险的长生大陆,那个人族妖魔死斗不休的地方,那个叫谢沉渊的男人,沈纵在那里喜欢的人。
可是那人已经死了。孙浩然嘴巴动了几次还是没有说出口。
“当然。”沈纵看向孙浩然,黑色的眼睛直勾勾的,又黑又亮,与冷瓷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黑色吓人,唇角僵硬的扬起,速度缓慢又坚定的说着:“我已经放下了。”
“我现在已经清醒了。”
“谢沉渊。”沈纵声音沙哑,似乎轻笑了一声,带着微微的嘲讽:“谢沉渊那人有什么好的。”
“他一点也不好。”
“我为什么还不放过自己。”
“是谢沉渊自己要死的。”
“是他自己要死的。”沈纵说道最后,拼命咬着牙,唇角笑容变的扭曲,目光冰冷带着一股瘆人的偏执,最后几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孙浩然望着眼睛通红却还在自欺欺人的沈纵,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个事的。”孙浩然觉得今天带沈纵出来是一个错误。
他叹了口气,推了推沈纵:“烟给我一根。”不等沈纵反应时间就从他口袋里拿了出来,而后点上。
烟雾缭绕中,孙浩然无意间朝后看了一眼,看见了一个奇怪的男人。
那个男人身形高挑清瘦,穿着一身格格不入的白衣,他站在偏角的黑暗中,面容看不清楚,孙浩然挥了挥烟,想看仔细一些,那个男人忽然又不见了。
手指忽然被烟烫的一疼。
孙浩然连忙把烟放到烟盘上,心里涌起十分古怪的情绪。
那个男人该不会就是谢沉渊吧?
这么一想,孙浩然浑身一寒,可那个男人不是死了吗?不对,不对,应该只是一个喜欢穿古装的人吧,他听沈纵讲过谢沉渊经常一身白衣,自己估计魔障了。
孙浩然东想西想的,一会又想到万一那个男人真是谢沉渊呢,万一他听到刚刚两人的对话呢?毕竟他们谈话并没有避着人。
这么一想,他都在揣测不安中。
临走的时候,孙浩然忍不住告诉了沈纵。
沈纵愣愣的望着他。
孙浩然被他看的发毛,又不确定了:“那个,那个,阿纵,可能那个人就是喜欢古装cosplay呢,我也没看清楚那个男人的样子。”越说声音越小。
沈纵却是忽然转身往清吧方向跑去。
孙浩然骂了自己一句,也跟着跑了过去。
而后,沈纵在清吧里找了个天翻地覆,甚至连监控都调了出来,可惜那个地方是监控死角,根本照不到,沈纵不死心,又逐个逐个找服务生以及外面的门童,一个个询问他们有没有看见一个身穿古装白衣的人。
然而,每一个人都说没有见过。
到了最后,孙浩然很是愧疚:“也许是我眼花看错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沈纵,发现他脸色冷静,和刚刚的疯狂判若两人。
“没事,我走了。”
沈纵点了点头,仿佛一点也不在意。
孙浩然想跟着,被他拒绝了。
沈纵只身一人走在大街上,夜风清寒,天空飘起了毛毛细雨,他却毫无所觉,像是行尸走肉一般,直到他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沈纵停下脚步。
身后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他继续向前走,却发现脚沉的厉害,就连手也在颤抖。
但他没有停下,直到他走进了一个小巷。小巷前路被水泥封住,破旧的墙壁上贴满了小广告,因为周围高楼大厦的缘故,小巷砖石处倔强的冒出来一丛丛喜阴的杂草,长势喜人,没过了沈纵的鞋子,叶上的雨水打湿了他黑色的裤脚,细雨霏霏,淋湿了他的衣服和额前碎发。
一双阴郁死寂的黑色眼眸死死的盯着小巷处露出的白色衣角。
“谢沉渊。”
沈纵声音沙哑至极,这个名字仿佛从他的血肉中剥离出来一般,连说出的话都带着一股血腥味。
谢沉渊从拐角处走出来。
白衣墨发,容颜清冷,只不过琉璃般的眼眸还藏着些许疑惑,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死了,可是等他再次恢复意识之后他又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后来经过观察,这好像是阿纵的世界。
谢沉渊自从醒来,手里就多了一个虚空令的令牌,他按照令牌的指示,避开人群,在一个嘈杂的地方找到了阿纵。
可阿纵他说他早就不喜欢他了。
谢沉渊当时听完,心里酸涩,但他并不怪沈纵。
没有谁有义务喜欢人一辈子。
阿纵若是不喜欢他,他再出现就是困扰。
谢沉渊本想护送阿纵回家,可后来见阿纵固执的找他,他心里又不确定了。
阿纵的聪敏让谢沉渊感到有点讶异,他站在巷口,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开口唤了一声。
“阿纵。”
沈纵恍惚的看着巷口的谢沉渊,手心被掐出血也毫无察觉。
谢沉渊走近沈纵,终于有机会好好观察他,视线落到沈纵被雨淋湿的眉眼,手指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