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师尊总是想娶我番外篇——by关城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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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鸣:“……”
只这一愣神,那女子已经瞬间贴近了一位僧人的面庞,她面目冷然,淡淡瞥他一眼,直接举起手中长剑,就在要刺下去的那一瞬间,半空里突然泠泠一声轻响。
女子身影顿了顿,下一秒所有翻飞的花瓣开始一点点枯萎,从花瓣尖端寸寸逼近边缘,转瞬间就化作片片枯叶无力地掉落了在地上。
天地间白色雾霭一寸寸散开,贴着墙根退回地底,晦暗的星空逐渐朗然,两三颗星子微光闪烁,有阴影从天边缓缓显现,化作一枚华美精致的咒印当空拓印下来——
无数粼粼的水光闪烁在寺庙各处,女子被巨大的咒印击中,直接跪在了地上,身上爬满繁复的花纹,尤在挣扎不休。
鹿鸣和蓟和并排站在一起,看到这副情景都不说话,好像感应到了什么,齐齐朝西南方向看去。
满弧的月下,一个凌然挺立的身影站在飞檐上,身后衣衫猎猎而飞,他的脸庞逆光,无数皎洁的月色从其身后泄露而下,华美好似天人。
一道清冷至极的嗓音自半空而来,又好似响在天边:“多日不来,神神鬼鬼之事竟越发猖獗,你们这些新死的魂灵是没有常识,不知道我道陵君镇守的地方容不得半点妖邪放肆么?”
69. 相遇 我早已不记得了
与此同时, 张陶郡上空,正在御剑赶往绝情宗的沈棠突然微微一顿。
他感觉手指针扎般地疼痛,有厚重的紧缚感, 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右手小指上的戒环隐隐震动,渐渐发出微弱的血色亮光来。
这戒环是拜师那天师尊传给他的,自从带上,总感觉很多事情都有了明显的预兆。近日玉戒里的黑气越发浓重, 恍惚有了成形的迹象。
沈棠看了戒环一会儿,见它透明微带红色的戒面上隐约浮现出了一处山林的景象。
却又时隐时现,仿佛笼罩着一层雾气, 景象十分模糊。
沈棠眉头紧皱,总觉得这是什么不寻常的预兆,可他心里又模模糊糊地想要靠近事情的真相,低头盯着戒环半晌, 心下一凛,毅然决然跟着戒环的指引调转剑尖,来到了一处断崖边。
耳边风声猎猎, 远方的天仿佛在呼啸, 夜已经深了, 沈棠站在崖边,心里莫名其妙感觉到了一种疏离, 抬起左手看看小指,戒环上面的景象逐渐明晰起来,轮廓起伏,与此刻沈棠所处的断崖分毫不差。
沈棠环望四周,见周围尽是连绵高山, 绿树掩映在黑暗中,偶尔传来一两声夜莺的啼鸣,寂静幽谷,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他不由自主朝前走了两步,靠近崖边,脚下怪石嶙峋,有细小石子滚落下去,瞬间被雾气吞没,百丈之下一片暗绿,看不清崖底景色。
“难道非得要下去,才能知道血戒究竟要告诉我什么?”
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中划过,戒环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沈棠十指纤细,这戒环内圈精致窄小,套在他小指上尚有一丝缝隙,此刻如此暴躁地摇晃,好似要拉着他赴往崖底。
沈棠低头看了眼戒面上的景象,指引山林的方向有了微微的改变,缺口直指前方,朦胧雾气消散了,景象越发清晰。
死物不知活人心绪,戒环仍在不停地摇晃,夜色里山间云雾缭绕,清寒寂静,沈棠感觉自己心尖都有些颤动,不由自主朝下望了一眼,万丈山崖之下隐约可见一条长河蜿蜒绵亘,他握了握拳头,似乎在暗下决心。
好像上天已经看惯了他内心的挣扎,降下这个天启,让他去追寻事实的真相。
一切都好似已注定。
只等他来打开这个门。
沈棠睁开了眼睛。
他站在崖边,心想:“也许这下面会有我想要的东西。”
戒环突然血色潋滟,浓烈红光照亮了他沉静的侧脸,沈棠一步一步靠近了崖岸,双目轻闭,朝下纵身一跃。
青山寺,大雄宝殿前的道场上。
层层浓云散去,巨大的天幕横陈在眼前。
道陵君立在高高的飞檐上,虽然看不清神情,但其一袭碧青色广袖华服,高华淡漠,真正似一座玉雕的青山,丝毫不染人间凡尘。
他略微偏了偏头,身后是一轮银白的圆月,目光正与地上仰头静望的蓟和对上,恍惚叮铃一声响,两人分明相隔甚远,各自长相都看不清,蓟和却觉得心里骤然一颤。
地上那个女子的魂灵在渐渐变淡,轮廓也开始模糊,咒印的花纹缓缓流淌在她身上,逐渐缩小成一个小小的圈。
那女子仿佛仍然心有怨念,脊背微微起伏,她几次想要撑着地面站起来,但刚回了个头就被咒印硬生生封了回去,随着动作幅度越来越大,花纹覆盖的范围也从旁边的青石板缩到了她脚边,然后发出朦胧的微光。
远处道陵君只淡淡一瞥,随即收回了视线,身后长衫一扬,借着吹拂的夜风从飞檐上飞了下来,漫无边际的月光从他身后倾洒下来,当他斜掠过天王殿门前的廊柱时,地上两人突然感觉扑面而来一股湿润的水汽。
道陵君轻轻一挥袖,一个硕大的滚着腾腾水汽的水球平地而起,似地底生长出的一般,自道场周围拔空渐渐延伸到一起形成一个圆弧形的顶。
场地上所有诵经的僧人和道士全都被笼罩了在这一层透明的保护罩里。
四周泛着粼粼的波光,而他们始终毫无所觉,都被完全隔离在状况之外,俯趴在地上的女子也因为感知到强烈的灵力威胁而越发地躁动挣扎起来。
地面零星几片枯萎的花瓣微微颤抖了几下,渗出隐约的绯色,有一线红光从层叠的落叶中划过,如同一条蜿蜒游蛇,快速延伸至十几米之外的山门处。
跪趴在地上的女子侧头看了一眼那道长长的红线,待其围绕成一个圆形的圈,首尾相连,女子眸光闪动,她低下头,身上的花纹竟开始闪烁不清,隐隐有了黯淡的迹象,突然一片桃花随风起,有淡淡芳香掠过鼻尖,她脊背微躬,猛然挣脱了咒印,直直站了起来!
半空中桃花越来越多,夜风四起,周围所有树木随风摇动,发出哗哗声响,女子重新召出了长剑,脚尖轻点,踏着夜风就朝保护罩中的僧人斜刺而去。
剑尖碰到罩顶,只听“咔嚓”一声,透明的外壳上碎出了一道裂痕,随着剑刃的深入,裂痕越来越多。
蓟和原地紧了紧心神,却也知道这并非他们能插手之事。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道陵君突然停住了飘飞下来的身影,淡淡一瞥眼,眉间微蹙,直接扬起右手,长风盈袖,甩出了一枚水光闪闪的符印。
这符印朝着女子直直飞冲而去,“啪”地一声贴在了她的后脑勺上,化作无数道细小的水流渗透进去,女子持剑穿刺的动作停止了,整个人好像被融进了沸水中,周身开始冒出腾腾的热气。
女子轮廓出现了隐约的波纹,天上的满月似玉轮般光辉流转,道陵君半空中随手一挥,所有凋零的桃花平地而起,瞬间翻飞至几十米的高空,旋转着汇聚成了一团妖艳的花印,冲着女子就包裹而去。
女子猛地一仰头,巨大的花影直接当头笼罩了下来。
那是一幅怎样的景象,实在难以形容,静谧的夜空中,微风拂过墙角的花枝,四处静寂无声,一团赤色的花印围绕一个女子的灵魂翻转不休,随着一股一股黑气从中渗出,最外围的花瓣开始层层枯萎,如同病死的赤蝶跌落在地,花印逐渐变小,寸寸缩减成可以持在掌心的大小,却并没有停下来。
道陵君足尖轻点,仿佛踏过了平静无波的水面,缓缓飘落下来,那女子终于被桃花完全封印,最终只剩下一片花瓣,道陵君扬手拂了拂,将那花瓣收进掌心,无悲无喜的眸子瞥了一眼,片刻就没了。
他落在了地面上,身后的保护众位僧人的透明罩应声而裂,逐渐消弥于无形,所有人都还在虔诚诵经,半点不受影响。
然后他抬眼看了过来,清澈的眼眸与蓟和对在一起,蓟和不由自主心底一颤,眸光闪动,他终于见到了这个人们奉为传说的人物。
道陵君端然站在他们面前,他就像那时在郊外的小院里系统给他们显现出来的一样,整个人仙风道骨,比之年轻时更多添了几分冷淡与疏离,但那双眼睛却依然清澈,似乎饱经了人世的风霜却仍对世间怀有最大的善意。
蓟和松开了鹿鸣的手,上前一步,恭敬行礼:“道陵君。”
飞扬的夜风中,道陵君清冷嗓音如同山间泉水般响起:“……你竟看得见我?”
蓟和抬起头,微微站直了身体:“是。前辈水系术法运用自如,化作祟魂灵于掌心之中,实在是叫晚辈钦佩。”
道陵君却没什么反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回了脸,道:“小小符印,不足称道。”
“此地人们都说青山寺法师佛法甚通,”蓟和定定地望着他道,“能度化所有作怪的鬼魂,却不想是前辈在背后相助,晚辈钦慕前辈已久,今日得见,前辈果真是仙人之姿。”
道陵君偏头瞧着他,目光中闪动着说不清的情绪,良久,他道:“你叫我前辈,莫非小兄弟也是仙门中人?你是哪家的弟子,竟然认得……”
说着他猝然停止了话音,眼眸中出现了晦暗的情绪,隐约有一丝漆黑,蓟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对上了后面鹿鸣的目光。
鹿鸣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此时见道陵君看到了他,便从容走上前去,超出蓟和半步,不动声色将他掩在身后,然后出声道:“道陵君。”
道陵君看着他,微微眯起了眼,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没什么情绪地开了口:“鹿师兄。”轻轻皱起眉头,“不,现在应该是鹿宗主了。”
鹿鸣道:“师弟别来无恙,一别许多年,不想还有相见的一天。”
“许多年?”道陵君垂眸想了一会儿,朦胧月光映照在他线条流畅的下颚线上,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是有很多年了,久得我都快记不清过去的人了,师兄也从过去的首席弟子变成了现在的一宗之主。”稍微转头瞥向后面的蓟和,“这个孩子,是师兄的弟子?”
鹿鸣颔首:“是我座下最得意的弟子。”
“……得意弟子,”道陵君把这几个字放在嘴里咀嚼了几遍,然后低低地笑了出来,“得意弟子好,从来不会忤逆师尊的意思,得意弟子好啊。”
“师弟,”鹿鸣叫了他一声,深沉眸子里浮起探究的情绪,“自从师弟你归隐人间以来,人间已过百载,近来仙门之中多传道陵君已经羽化仙逝而去,人间妖祟渐有复苏之象,今日见到师弟,才知传言皆虚。”
有飘舞的花瓣飞过来,落在道陵君的肩头,他抬手轻轻拂去,然后抬眸看向鹿鸣,水色的眼睛里寒光一闪:“师兄想说什么?”
鹿鸣道:“既然师弟你没有仙逝,为何会让世间误传你早已羽化登仙呢?”
道陵君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零星几片飘飞在夜空里的花瓣,指尖接住一朵,凑近了仔细端详,语气却波澜不惊:“让他们都认为我死了不好么?”不甚在意地摇摇头,“庇护人间的仙君我已经做累了,也不会得到什么回报。”
蓟和在鹿鸣身后忍不住插嘴道:“既然已经不想庇护镇守人间了,那前辈你刚刚是在做什么?”
道陵君微微一顿,冷淡的眼眸瞥过来,片刻又垂了下去,叹息似的摇摇头:“你这小弟子太单纯,不懂。”
“我是不懂,”蓟和执拗地看着他,故意道,“我不懂前辈你明明想放下人间,却还是忍不住在暗处守护百姓,我也不懂为什么可以回来,上一辈的人都不在了,前辈却百年都不踏入宗门一步,宁愿自己一个人孤苦一生。前辈分明不是这样冷漠的人。”
鹿鸣悄悄回头看了他一眼,蓟和却并不理他,好像要以毒攻毒一样,继续冲道陵君质问道:“为什么,前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道陵君轻轻叹息:“我什么都没想。”
蓟和道:“不,作为一个人,心里都会有所思所想,除非……前辈你不愿意深想。”
“……”道陵君怔怔望着他非常肯定的眼神,半晌,漫不经心地摇摇头:“你太小了,与你说话没有意思。”
“前辈……”
“师弟,”鹿鸣打断他的话,墨色眸子紧紧盯住道陵君的眼睛,“我只问你一句话,希望你看在同门一场的情分上能认真回答我。”
道陵君抬起眼来。
鹿鸣道:“不知师弟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一个儿子,他叫沈棠,你让世人传出自己已经仙逝的消息,就不怕你的儿子伤心难过吗?”
道陵君听到“沈棠”这个名字明显怔了一下,静默良久,道:“作为我的儿子,他必然要有超乎常人的心志,况且他小时候我不怎么管他,想来这孩子对我也没什么浓厚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