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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绿茶徒弟当bking那些年——by长风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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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千山依旧记得自己跟着方晏初上岸的时候,岸上的人都是怎么看他们的。他们既敬仰又害怕地看着方晏初,既嫌弃又恐惧地看着自己,仿佛他们两个是这个世界上第一可怕和肮脏的东西。
  他们口中发出畏惧的惊叹:“生自血海中,百年为一岁。是魔啊,是魔道……”
  他抬起头去看面无表情的方晏初,手指紧紧地捏住方晏初的袖角,怕他听了别人的话就把自己重新推进血海里去了。面对熙熙攘攘的流言,方晏初半分也不予理睬,只是高昂着头对着天际说道:“天道,如今我已经从血海中走出,你该给我一个说法。”
  天道不语,季千山只能听到耳侧的风声,海边的风大,风声像是哭嚎一样嚎叫着从他的左耳传进右耳,又从右耳尖叫着跑回来。片刻之后,全天下的修道者都听到了同一个声音,那声音高高在上又虚无缥缈。
  他说:“圣人归位。”
  一个世界只能有一个圣人,圣人之下皆为蝼蚁。修道界人人争来抢去,勾心斗角,熙熙而来攘攘而去,为的不过就是争夺一个圣人的位子而已。
  天道此举,不但是给了方晏初以天底下最高的权柄,也是将天底下最利的刀子置于方晏初头顶。
  没有一个人不想成圣,除了绝顶的实力与气运之外,最重要的是成圣是证道的唯一途径。他们每个人的道统、每个人的追求无非是殊途同归,没有一个人不想证明自己是正确的。
  但是方晏初仅凭蹚血海就成圣,他们不服。不服怎么办?修道界唯一告诉他们的就是不服就去争,去抢。
  方晏初就是天道立给他们的众矢之的。
  而仿佛是怕这群人没有一个动手的理由似的,在这之后,天道又给了众人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他虚无缥缈的声音继续说道:“血海化身,天生为魔,魔道已生,与天道对立,此消彼长。为魔者,当诛不赦。”
  在季千山刚出血海,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已经见证了这样的一幕,无数箭矢遮天盖日地直冲他而来,为首的一根长箭周身燃烧着熊熊火焰,裹挟着无数罡风猎猎而来,金色火焰如同烈日凌空瞬间将血海岸边残余的血水蒸腾得一干二净。
  岸边人观箭如同隔岸观火,在众人的声音中,唯有孔渠的声音突破天际,尖锐得像是一声哨响:“火神住手——”
  那金火光芒转瞬间便来到两人面前,在孔渠的声音干涉下落势丝毫不减,如同一把利刃斩下,誓要将方晏初两人斩于箭下。
  然而就在这一刻,方晏初分毫不退。他从袖中抽出一把白生生的剑,那把剑的光芒收敛在火光之下,好似一把白骨一样苍白。下一秒,方晏初陡然翻转剑身,剑身上的光芒从季千山身上一划而过。他不禁抬起头,珍珠似的眼睛中倒映出那一剑的影子。
  “锵”地一声,迎面而来的箭矢在锋利的剑身下四散分裂,无数火光裹挟着箭矢的碎片纷纷洒落在血海之中,灼热的火一碰到血海的水便激起一阵剧烈的白雾,白雾过后是悄无声息平静无波的水面。
  那一刻罡风乍起,气流以箭矢和剑锋碰触的一点为中心平地而起,向着八方四散奔逃而去,奔逃的气流踏过血海的水面,竟将整个水面压得像是镜子一样平整。
  紧随而来的其他箭矢竟在这四散的气流中被吹得失了方向,向着四面八方纷纷坠落而下,一半落在血海岸边的礁石之上,另一半扑通扑通地争先落入血海之中。
  “龙游君,你想包庇魔道吗?”火神的声音低沉有力,压制在怒火之下,犹如哔啵哔啵燃烧着的烈焰,隐藏着席卷一切的暴怒力量。
  方晏初的声音就像是此刻的血海一样,平静如镜:“火神,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非要苦苦相逼。”
  “龙游君,这是我在逼你吗?你为一己私欲毁坏圣物已是大罪,现在又包庇魔道,一次血海还不够你走的吗?”
  “呵,我为一己私欲?”方晏初长袍曳地,宽大的袍袖被风吹起,衣上的盘龙随风飞舞,仿若活物,“我还想问问天道,到底是什么一己私欲,让玄天君被压入影世界?到底他犯了什么错,连让我等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孔渠收敛了翅膀的光华落在方晏初身边,脸若明月,像是毫无缺陷的鲜花在海边风里烈烈绽开。他目光中似乎有血,含泪咬着牙忍着恨意:“为什么不让我再见他一面?”
  “孔渠,我知道你跟玄天君素来关系亲厚,但是天道就是天道,它做出的决定从来就没有一个人能够修改。”
  “什么天道之命?”方晏初嗤笑一声,身上的盘龙游走到他的手上,在他手上咬开一只小巧的瓶子。霎时间一片蔚蓝色的液体漂浮在他手上,那片蓝色就像是一块从海中撕下来的海洋,静静地散发着安静又危险的蓝色。
  就算隔得远,季千山也能看见火神那一瞬间陡然变化的神色:“东海之精?你没有毁掉它?”
  “让你们失望了。”那道蓝色渐渐升起,在方晏初面前笼罩起一个透明的屏障,他的声音变得远而模糊,“天地圣物怎么会是那么容易就被毁掉的东西?”
  几乎是这道屏障升起的瞬间,火神张弓搭箭,烈烈火光燃烧着箭矢也燃烧着弓,直到将火神整个人也吞没在火焰中。这一道以火神的性命为祭的箭划破万千长空呼啸而来,绚丽流火蔚为壮观。
  火箭之下的方晏初渺小得像是风中摇曳的柳枝,他轻轻转身,在漫天火光中蹲下来握着季千山的头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季千山不说话,只一味地看着他。血海化身与这世间千万人无一相似,无名无姓,天生为容纳世间污垢而来,也不必有什么名姓徒劳人记挂着。
  见他不说话,方晏初用手指将他额前的碎发拨开,轻声道:“你年方九岁,在我这里还是个小孩子,稚子为季。你是从血海中化身而来,千山万水,山有延绵不绝之形又有宣发地气之属。从此之后你便叫季千山好吗?”
  说罢,他站起身来,在东海之精做成的屏障与火光相撞的白烟中领着季千山走出去。众人如潮水般退去,他走过已经身化烈火的火神,走出已经化为焦土的血海岸边。
  东海之精蓝色的身影飘飘摇摇地为他指路,末了方晏初像是烦了似的,在空中平挥了两下。东海之精在方晏初身边转了两圈,漂浮在他面前福了福身子,不知道行了一个什么制式的礼,转身便消失在天际了。
  事到如今,东海之精已经成仙,也已经不记得她在还不通人性的时候就见过季千山了。不过就算是那时候东海之精已经修出灵智,恐怕此刻也已经不记得了。
  季千山心里明白得很,不但东海之精不会记得,那天守在岸边的所有人都不会记得,方晏初更不会。
  现在的现在,唯有季千山一个人记得那天的火光,记得那天漫天火光下方晏初是怎样拂过他的发端,声音如同从千万年之前吹来的风:“从此之后你便叫季千山好吗?”
  从那之后,血海里的孩子便有了名字,有人时时记挂着他,将这名字诉诸舌尖反复呼唤着。他从血海中,捞到了千万年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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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我命运般的方大佬和小季的初遇


第三十七章
  (三十七)
  凌云殿。
  上古时期的凌云殿比现在派头要大得多,大约是方晏初刚刚成圣,敌人多但敬仰者也多。每天登门拜访的同道、弟子如同过江之鲫,多得数都数不过来。
  其中也有那么一两个包藏祸心的,想要随着朝圣的人一起上凌云殿来,寻个机会杀了方晏初。
  方晏初应付了两三个就烦了,他毕竟是龙游君,那个大名鼎鼎的万事不管的龙游君。当年玄天君还在的时候,谁见过龙游君这么老实地守在凌云殿见客人啊,更别提假模假式地跟人推杯换盏着打太极了。
  旁人只觉得龙游君不大出来走动,说不定不太通人□□理,一个个地琢磨着要在言语上给方晏初挖个坑,给自己搏一点利益。谁知道方晏初实在是太不通人情了,但凡方晏初是个人,都不会把登门拜访的人连带着见面礼全都扔出来。
  不少登门拜访的人都对着凌云殿的大牌匾唏嘘着,手边给方晏初和季千山的见面礼摞成等身高,双手抚膺长叹:“要是玄天君还在就好了……”
  可不是嘛,这要是那个热爱管闲事的玄天君还在就不会让他出头了。可惜啊可惜,连玄天君的遗孀现在都归龙游君管了。
  “方晏初!”孔渠抱着头从山门一路狂奔,头顶的劫雷就像是长了眼似的跟在他身后一个接一个的轰,“方晏初,你快来!我快被天道轰死了!”
  方晏初躲在凌云峰顶上,隔着云镜看山门外那些被挡在门外的人,手捧着一卷《道法初探》给季千山深入浅出地讲解。他乐得清闲自在,季千山也愿意听,虽然每句话都觉得云里雾里听不明白。
  “吵什么?门没锁。”自从变成了圣人,天地万物便自然内化于心,方晏初伸手拂了拂空气,屋门便像是被一只手托了起来似的,正开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小缝儿。高山落雪,雪地映照的日光碎玉乱雪似的穿过那条小缝挤进来,落在季千山的手上。
  方晏初斜倚在摇椅上,脚边正温着一炉山泉水,再往旁边就是一条小小的台案,台案上玉杯里浮浮沉沉地飘着两三片茶叶,再往旁边看就是坐在台案旁边的季千山了。
  季千山正抱着整整一大块独山玉,从里面抠出一点材料来细细地磋磨着一副棋子。这一颗正到了关键时刻,碎玉飞屑落满了他的手指,正巧遇上门外投射来的阳光,不禁眯了眯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别关门别关门!”孔渠拖着一串长长的惊叫声,推开那一条小缝钻进门来,紧跟着就是一个炸雷挨着他的脚后跟砸了下来。孔渠跑得快,天雷跟得更快,眼看着就要随着他的脚步劈进屋子里。
  低头磨玉的季千山正在天雷之下。天雷天生破魔,别管多厉害的魔物,到了天雷底下走一圈也只有一个不死既伤的下场。
  更何况,这道雷到底是真的冲着孔渠来的,还是借机冲着季千山来的还不知道呢。
  那天雷落在孔渠脚后跟上的时候声势浩大,却也只削掉了孔渠的一半靴底。跟着孔渠劈进屋里的时候声势上倒像是顾忌着方晏初圣人的身份,收敛了不少,紫色闪电如同小蛇,轻巧灵活地跟着孔渠钻进了屋子。细长的身子上紫色雷闪噼里啪啦,时而发出危险的嗡嗡声,一声声低鸣如同平野上的野兽,磨利了尖牙利爪。
  声势虽小,但威力却百倍于前,所谓返璞归真大抵如此。
  天雷劈下的一瞬间,方晏初手中的《道法初探》刚翻过一页,“刷拉”一声方晏初赫然已经出手,一只手将孔渠连同《道法初探》拉到身后,另一只手则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到季千山面前捏住拿到落下的天雷,口中一声爆呵:“尔敢!”
  只见季千山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似的匆忙眨了眨眼睛,瞪大了眼看着自己面前被捏住的天雷。看了两三秒才深吸一口气,眼珠里的泪雾气似的漫了上来,欲哭不哭地看了一眼方晏初,道:“师父……”
  季千山是血海化身,虽然当时才九岁,但是一点都没有小孩子的娇惯。自从到了凌云殿就可以算得上是乖巧可爱,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他怕生,也怕黑,但是从来不打扰方晏初,他怕黑这事儿还是有一次方晏初无意间看见他躲在被子里哆嗦才知道的。
  方晏初哪儿见过他这样的小女儿情状,当即保护欲涌上心头,迈了一步挡到季千山面前,一只手伸到身后去轻轻拍拍他的头发:“千山莫怕。——谁让你来的?”
  这后面一句当然是问天雷,天雷嘛,当然是天道劈下来的。孔渠早就因为丧夫之痛堕入魔道,凡是魔道必然为天道所不容,但是天道也不可能把他一个天生灵物活生生劈死,所以多数时候都是随便劈一劈,走个过场罢了。
  像这样来势汹汹追进凌云殿里还是第一次。
  紫色天雷被方晏初握着并不好受,在他手心里扭来扭去,看出来像挣扎又不敢太挣扎,就像是此刻天道对方晏初的心思。他不怎么看得上方晏初,不想让方晏初当天道圣人,但是方晏初的实力走到了这一步,要是不给他这个身份,天地都会因为失去秩序而崩塌。
  天道这么气势汹汹地追进凌云殿也不是因为要正大光明地表示对方晏初的不满,而是……杀上头了。
  他追着孔渠劈着玩儿归劈着玩儿,但是他对魔道的不满可不是一个天生灵物的身份能弥补的。他劈着劈着就当真了,连凌云殿的结界都挡不住他,追进屋子里看见季千山这么一个血海化身魔中之魔,眼睛都红了,心想着把这个小子劈死了一了百了。
  可是他没想到,方晏初的实力已经进益成现在这样了,空手捏天雷。
  玄天君在的时候有这么可怕吗?天道不禁想起那个被自己算计了的倒霉玄天君,他活着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可怕吧?
  玄天君的存在让天道感觉到自己的地位被威胁了。玄天君乐善好施,乐于帮助世人,在修道界威望奇高,甚至有人怀疑天道的存在而尊玄天君为道统。
  天道可以忍受一个人名声好实力高,前提是他不会危及自己的地位,所以他使了个手段把玄天君弄进了另一个世界。影世界贫瘠得连拉屎的鸟儿都没有,更别提供人修炼的灵气,里头的生物全都朝生暮死,玄天君进去之后灵气便会逐渐消逝,哪怕能再回来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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