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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出现一次的男人——by红口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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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的声音。

  阮秋平觉得一切都很好。

  .

  明明昨天天气还很晴朗,高考这天早上却忽然下起暴雨来。

  阮秋平叫了一辆出租车去送郁桓进考场,没想到出租车却坏在了半路上。

  不过还好,郁桓的考场离这里并不算远,而且时间很充足,不用担心迟到。

  阮秋平和郁桓从出租车上下来,共撑着一把伞往考点走。

  郁桓突然凑到阮秋平耳边说:“阮阮,我下个月就要满18岁了。”

  阮秋平眼睛亮了亮:“那我下次来,你就成年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和我一起去喝酒了!我还没喝过这里的酒呢!”

  “除了喝酒,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郁桓眼睛闪闪发亮。

  “什么事情啊?”阮秋平很是好奇。

  “明年你就知道了。”

  郁桓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洒满了星光。

  暴雨又猛烈了些,夹杂着狂风倾盆而下,硕大的雨伞被风吹的七歪八扭,几乎要完全遮挡住两人前方的视线。

  雨点打在雨伞上,噼里啪啦,很是嘈杂。

  “郁桓,你被淋湿了吗?要不我们再找一辆出租车吧!”

  阮秋平抬头看向郁桓,却发现郁桓的脸色顷刻间变得一片惨白,瞳孔也在瞬间紧缩,随着一声刺耳的急刹,郁桓突然伸出手,猛地把阮秋平推了出去——

  暴雨声,刹车声,尖叫声。

  鲜血被水流冲散,变成一条红色的河。

  .

  “哎,听说是高考生,怎么这么倒霉,刚好在这一天发生了事故。”

  “那么宽的一条路,百米内就这俩人在路边走着,怎么就能刚好撞到呢,真可怜啊……”

  手术室旁有两个护士在窃窃私语,看见阮秋平走了过来,慌忙止住了声音。

  阮秋平浑身都湿透了,雨水顺着鲜血滴在地上。在医院的白瓷砖上留下一滩粉色的水渍。

  他身子都在微微的颤抖着,右手的手臂颤地更为明显,手环已经被石块砸地扁了下去,手腕上也留有一道长长的划伤,鲜血将手环腐蚀得焦黑,紧紧贴在他的皮肉上。

  他当时想用法术治疗郁桓,可他微弱的法术对郁桓的伤势无济于事。

  他想砸开手环,用全部的力量去救郁桓,可却砸不开手环。

  他割破手腕想用自己的鲜血腐蚀手环,可是也失败了。

  阮秋平是第一次如此明确地知道,他自己是一个多么的无能的废物。

  手术室门被打开,医生走出来告知情况。

  阮秋平慌忙赶了过去:“……医……医生……怎么样?”

  “病人的情况很不好,腿部有感染和组织坏死,必须进行截肢。”

  阮秋平呆在原地,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颤颤巍巍地说:“……不对,不对,你再看看……这样不对……他……他不是一般的人,他一直运气很好的,他不可能遭受这种事情……”

  “你说郁桓运气好吗?”

  随着一声嗤笑,一个有些眼熟的少年突然从走廊尽头走了过来。

  是郁樊。

  郁桓的弟弟。

  “你在开什么玩笑?他运气怎么会好?难道你不知道这个厄运灾星就是因为煞气太重,气运太糟,才会从小就被我爷爷从家里赶出来了吗?”

  阮秋平浑身都僵住,像是几十道天雷齐齐朝着他劈了下来。

  第20章第20章

  “你们两个谁是家属?过来签一下手术知情同意书。”

  郁樊举手:“我是,但我还未成年,能签吗?”

  “我签,我是病人父亲。”

  一个中年男人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跟随着医生去手术室旁的另一个屋子里签字。

  “不过你是谁?”郁樊歪头看着阮秋平,“你和郁桓什么关系?”

  阮秋平转头看着郁樊,神情有些僵硬:“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话?”郁樊想了一下,才终于恍然大悟地开口说,“郁桓是灾星那句话吗?”

  郁樊似乎是有些不解:“不过你不知道他是灾星也就算了,竟然还以为郁桓运气很好,你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也被他骗了?……哦,我想起来了,他就喜欢骗人。小时候他还在我面前摇骰子,说自己能次次摇出来六,说自己不是灾星,可谁不知道那是他自己练出来的啊,说不定他还悄悄做了弊……而且他也就摇骰子可以了,猜拳就从来没赢过我……”

  ……骰子。

  阮秋平忽然想起了郁桓七岁那年,他和郁桓一起去夜市。

  当时他说想看看郁桓的好运气,让郁桓玩转盘游戏。

  郁桓拒绝了,说那种转盘都被人动过手脚,然后去玩了对面的摇骰子游戏。

  阮秋平记得很清楚,郁桓连着三次都摇出来了六。

  然后阮秋平又想起,昨天他在郁桓的冰箱里找水喝,却找到了一个被摩挲得发光发亮的骰盅。

  “我还被他骗过呢……啧……如果不是我进了他的屋,看见满墙都是道士画的镇煞符,我还就真信他不是灾星了!”

  阮秋平看向郁樊,几乎是一字一句地问道:“什么屋?”

  郁樊后退了一步:“就是,就是郁桓从小住的那个在老宅的木屋。”

  “带我去。”

  阮秋平虽然去过那个地方,但他上次是借着手环的力量凭空出现的,根本不知道那个老宅的具体方位。

  郁樊皱了皱眉,一脸嫌弃地说:“你他妈脑子有毛病吧,我凭什么带你去?”

  阮秋平突然伸出手,抓住郁樊的衣领,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你带我去!”

  郁樊本来想推开他,却忽然发现阮秋平手上有一滴血滴到了自己的衣领上,紧接着,那衣服上被鲜血滴到的地方瞬间被烧出来了一个洞。

  幸好他穿的棉衣厚,若是薄些,这洞就会直接烙在他的身上。

  郁樊顿时便吓得魂飞魄散,腿都差点站不直了,再看着阮秋平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顿时觉得这人像恶鬼一般可怕。

  他身子颤抖了起来,声音中都几乎带了点儿哭腔:“你放……放开我!我带、带你去!我带你去!!”

  .

  “到了……”郁樊抬头看了眼阮秋平,小声说。

  雨已经停了,面前小木屋的屋檐上依旧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木屋前杂草横生,像是许多年间都没有再进过人。

  “自从出了那件事儿后,爷爷就禁止郁桓出现再在老宅了,小屋就没再住过人,我也只进去看过一眼。”

  “……什么时候?出了什么事儿?”

  “就是郁桓从爷爷宴会上逃跑,后来被绑架的那天。我记得我明明是拿玩具扔了郁桓,可玩具却在空中停住并掉下来了,像砸到了鬼一样。我把这事儿和别人说,别人都不信,最后还是爷爷找人调取了监控才发现我说的话是真的,郁桓不仅是个灾星,而且还和鬼做朋友……”

  说着说着,郁樊的声音就渐渐小了下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看了眼阮秋平,颤颤巍巍地说:“……是……是你吗?郁桓身边那个鬼就是你吗……你很奇怪,你的血也很奇怪……”

  阮秋平垂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按压自己右手手腕上的伤口。

  原来……原来他当时替小郁桓挡的那一击,竟产生了如此严重的后果。

  亏他当时还沾沾自喜于自己暗中帮助了小郁桓。

  阮秋平哑着嗓子说:“……接着说。”

  “……接着……接着郁桓就被绑架了,本来爷爷,爷爷的意思是说,不要去管……可爸爸念及郁桓亡母的旧情,还是报了警……但这件事之后,郁桓就再也没来过这里……”

  阮秋平往前走了一步,朝着这个门踹了上去。

  这小木屋虽然上着锁,可因为年代久远,阮秋平只是一踹,便打开了。

  果然,如同郁樊所说的一样,这木屋墙上挂满了镇煞符,虽然是人间那些假道士自己创的符,可那镇煞驱邪四个鲜明的红字却还是铺天盖地地闯入眼帘,刺得人眼睛都是疼的。

  “郁桓出生就克死了生母,道士说他命中带煞,是不祥之人,所以爷爷就让道士找了个‘驱邪眼’,并用驱邪的桃木做了这个屋,用来镇压郁桓身上的不祥之气。这墙上的符原来是用墙纸遮住的,可听说郁桓六七岁的时候,忽然发现了这些符,然后便发了疯似的把墙纸全揭了下来……”

  阮秋平看着这满墙的符,整个心脏都在发颤。

  所以,郁桓进主宅的时候,才不和他父亲一同进去吗?所以他一进主宅,便直奔向这个贴满了符咒的木屋吗?他明明知道这是镇压他的屋,却还是把自己关到这个屋里,直到宴会即将开始。

  七岁的小郁桓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走进了这个屋子,并在这里待了下去?

  “唰——”

  阮秋平忽然伸出手,从墙上撕下一张泛黄的符咒。

  然后他把那张符咒一寸一寸地撕碎了。

  撕完之后,他把碎片扔在地上,又伸出手去撕另一张符咒。

  空气里安静得只有符咒被撕碎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刺啦刺啦的,像是永不会停歇似的。

  郁樊害怕地后退了一步,想逃跑。

  可他刚转过身子,就听见那个已经撕了十几张符咒的阮秋平用一种十分嘶哑的声音对他说:“……接着说。告诉我你所知道的,所有有关于郁桓的事情。”

  郁樊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他定在原地,有些胆怯地张口,向阮秋平诉说他所知道的一切。

  原来,小郁桓五岁那年离家出走时,还不知道自己是家中的“灾星”,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躲着他,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亲人都讨厌他,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孩子,同父异母的弟弟就可以和家人住在一起,而他却必须一个人住在山上的别墅。

  所以他离家出走了,想离开这里,随便跟着谁走就可以,他只是受够了这样的生活。

  可听说小郁桓离家出走被抓到之后,就被完完全全地关到了那栋别墅里,往后的整整一年,郁桓都没有出去过。

  小郁桓六岁那年,阮秋平去别墅里找了他玩。

  可阮秋平离开的第二天,那栋别墅就被山火殃及,别墅里一人死亡,两人重伤,小郁桓虽然活了下来,却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三天,醒来之后,“灾星”之名也正式传入了他的耳朵。

  阮秋平想起他曾在那间别墅里和小郁桓探讨过为什么他的霉运不会殃及到小郁桓。

  他得出来的结论是:因为小郁桓太幸运了,身上的吉运冲散了他的霉运。

  可当时小郁桓说:也有可能是我本身是个过于不幸的人,因为太不幸了,所以连你传染给我的霉运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他当时还反驳了小郁桓,说他在瞎说。

  现在想来,也许是从那时开始,小郁桓就已隐约察觉到了自己不同于他人的倒霉气运。

  郁桓气运一直很差。

  而令所有人都匪夷所思的是,郁桓从五岁开始,每年就会倒一次大霉。

  比如说今年是在高考的时候出了车祸,去年则是在校运会的最后一天被铅球砸到骨折,连着住了半个月的院。前年则是开学典礼的第二天,就从楼梯上滚落了下来,差点儿死掉……

  今日的车祸和七岁那年被绑架,是阮秋平在时发生的事情。

  剩余的每一次意外,都发生在阮秋平走后的第二天。

  当日的开心,当日的欢笑,当日的接触,当日的拥抱,一桩桩一件件映入脑海。

  那些对阮秋平来说如同暖炉一样温暖而宝贵的记忆,原来桩桩件件都已经化作滚烫岩浆,将郁桓烧得千疮百孔,痛苦不堪。

  最后一张符咒被撕了碎,飘飘荡荡地落在地上。

  墙壁上没再留下一张符咒,只剩下满墙胶黏的印记。

  阮秋平从木屋里走了出来。

  郁樊亦跟上。

  阮秋平站在木屋面前,伸出手,用法术燃起了火。

  不消片刻,整个木屋就熊熊燃烧了起来。

  祈月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阮秋平面前,郁樊也在瞬间晕倒在了地上。

  阮秋平看着祈月。

  身后的木屋在熊熊燃烧着烈火,映照在阮秋平的脸上,跳动闪烁出一片红彤彤的火光:“你早就知道是吗……所以你才说我的记录本与事实不符。”

  祈月点了点头。

  “是因为……是因为藏运球吗?是藏运球出了问题吗?是我给他的藏运球里灌输了太多的霉运吗?”

  祈月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是,但也不是。你在藏运球里灌输的霉运很正常,甚至有些偏少,若只有那些,郁桓在人间这一世本该福星高照,好运连连。问题在于,你滴落到藏运球里的那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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