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和死对头撒娇——by荒川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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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宁星意果然是个难缠货,逼得陆珩姜连洁癖都顾不上了。
惨啊。
沈渐默默在心里为陆珩姜掬了一把辛酸泪。
上课铃打过十分钟,教室里还非常吵,不过七班一向这样,只要不太过出格学校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老师怎么还不来啊?这都一刻钟了,这节课还上不上了?”
“哈哈哈徐彻你个傻逼,你上什么课,让老师来给你催眠吗?”
“去你妈……”徐彻侧头看了眼过道另一侧的沈欢与,把说了半句的脏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回过头去拍宁星意的桌子,“我怎么不上课了?我这学期可是准备考大学的,对不对宁哥?”
宁星意正烦呢,被他撞了一下,拧着眉头吸了口气,“起开,你能考上大学,我就能当上西塔的将军,多喝热水少做梦。”
教室里哄笑,就连沈渐也忍不住碰碰陆珩姜的胳膊:“老陆,说实话你来七班是有原因的吧?别跟我说是喜欢这个学习氛围啊。”
陆珩姜正在做卷子,“嗯”了声。
“说说呗。”沈渐太好奇了,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陆珩姜对谁有过特殊情绪,不管是喜欢还是厌恶,他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就连周寻那事儿他都眼皮也没掀过,为了一个人转班级。
这件事太奇怪了。
“你有喜欢的人了?”
陆珩姜看神经病似的扫了他一眼,刷刷在纸上写了一道题扔到他面前,“解出来我就告诉你,我不想跟学渣说话。”
“?谁学渣,我好歹是全市前五十名好不好?我这还叫学渣?学霸见我都抬不起头好吧!”
陆珩姜抬起头看着他,明明没说话,但沈渐就是读出了一种“我全市第一,还说吗?”的架势。
“……行,你成绩好你有理。”
沈渐咬牙切齿抢过纸,顺带扫了又在垂眼做题的陆珩姜一眼,心说高三这些课对他来说简直跟小学题似的。
从他出生的那一刻,他的人生就已经被安排好了,就算他每门课都考零分也不会有任何影响,上个屁的课。
有时候他就在想,是不是因为那些“安排”才导致了陆珩姜如今这样的性子。
俩人一起穿开裆裤的时候他不这样,那会他还有作为小孩儿的天真烂漫耍性子,骄矜张扬。
从那件事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表面看着依旧温和有礼进退有度,实则冷厉淡漠,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眨一下眼皮。
除了学习。
沈渐从来没见过成绩这么好,还这么努力的学霸。
陆珩姜就像个怪胎,明明按照他从小就被私人教师连环教育的水平,现在他连大学某些专业领域都不在话下,可还是勤恳做卷子写试题,一张不落。
陆珩姜说:“半小时,解不出来就别问了。”
沈渐赶紧抓过笔埋头写步骤,刷刷刷写了一张纸,觉得不对,翻开一页继续写,没多久已经写了三页纸,眉头越皱越紧。
数学老师是个挺年轻的女人,携着书快步进门,摊开书先道歉:“不好意思各位同学,有点事所以迟到了,大家先打开数学书第……”
宁星意精神不太好,但也睡不着了,数学老师的声音又尖又利,像根针似的往他耳朵里扎,让他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烦躁节节攀升,宁星意轻吸了口气闻到了凌初身上淡淡的橙花香水味,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桃子味,随即皱了下眉。
“你吃桃子了?”
凌初啊了一声,小声说:“水果糖,你要吃吗?我这儿还有你喜欢的橘子味。”
“不吃。”宁星意不知道怎么回事,鼻腔好像被人清理过一遍,各种味道丝缕分明的往里侵占,水果糖的香精气味让他喉头生理性翻滚,忍不住反胃。
不知道是不是那杯柠檬水的缘故,宁星意忍不住想,他才喝了一口就不舒服,陆珩姜喝了那么多不会被毒死吧?
他趴在桌上,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直到放学才被徐彻敲着桌子叫醒。
“宁哥,放学了。”
宁星意抬起头,嘴唇有些泛白,脖子上一片片红痕比上午更明显了一点,连带着抓痕看起来触目惊心的。
“你精神怎么这么差啊?是不是生病了不舒服?我听凌初说你把自己挠成这样的,是不是过敏?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啊?”徐彻担心四连问,但看他没有要去医院的意思又问:“那你脖子这样回家,你奶奶会不会骂你?”
“没事。”宁星意拎起书包甩在肩上,长腿一迈往外走。
徐彻和宁星意两家是邻居,从穿开裆裤就在一起撒尿和泥,可以说非常了解,但又不太清楚他们家的事儿。
宁星意是在三岁那年跟着奶奶到秀水路的,租了徐彻家楼上楼下两层房子,上面居住,下面开了一个小卖部。
徐彻家在旁边开了一个修车行,两家比邻而居。
这儿以前特别乱,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后来宁星意初一那年有几个人去他家店里抢劫,他一个人挑了十几个人,被打断了两根肋骨,就快爬不起来了。
他愣是撑着玻璃台站起来,徐彻那时候不在,不知道宁星意具体说了些什么,那个老大居然开始跟他称兄道弟,秀水路从此消停。
宁奶奶当时没说什么,淡定打了120把他送到医院,一天三顿炖各种补汤给他养着,等宁星意出院那天,拿着鸡毛掸子追着他打了整条街。
徐彻第一次见识到宁奶奶这一面。
两人生活过得不算拮据,不过也绝对不算好,一个小卖部勉强能够养活祖孙俩。
徐彻高一之前都是在拥有义务教务的公办学校,后来才托人去了慧宇。
宁星意却不一样,他从小就上最好的学校,宁奶奶从不在这件事上有任何妥协。
宁星意回到家,看到门口堆放了一些牛奶八宝粥和烟酒箱子,绕过去先探头往小卖部里瞧了一眼,“宁美人?”
“在呢。”
一把沙哑烟嗓从高高的货架后面传来,带着些沧桑。
宁星意把书包往柜台一扔,走过去发现自家的小个儿老太太正弯着腰抱一箱八宝粥往货架上搁呢。
“哎哟,您搬这干嘛?要是把腰闪了我还要去照顾你。”宁星意一把接过沉重的箱子,轻而易举的放在货架上,又出门把货都搬进来堆放好。
他从小就在店里帮忙,早就习惯了。
“怎么这次进这么多货?”
“昨儿个有个老板说要从我们这儿进货,我瞧着你也快上大学了,该给你攒攒钱,等大学了谈个女朋友,不要给人家买买礼物的呀?还能这么混?”
“什么女朋友,八字没一撇呢,我就喜欢咱家宁美人,那些庸脂俗粉我看不上,谈什么恋爱,影响我学习。”
“你呀,天天胡扯,你不想找女朋友我可还想抱曾孙呢。”
老太太名叫宁潋,年轻时候倒真是个大美人,现在年近六十,眼角眉梢与举手投足之间依然能够看出年轻时候的风韵气质。
宁潋倒了杯凉茶过来给他喝,宁星意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从小到大一直喝的凉茶也觉得苦的不行。
“宁美人,你这凉茶用黄连熬的?怎么这么苦,谋杀亲孙吧。”宁星意咂咂嘴,把杯子放在柜台上,随手从货架上捞过一瓶纯净水又灌了一大半。
“净胡说,哪有人用黄连熬凉茶的,知道你不爱喝太苦的就放了金银花陈皮和甘草……”
宁星意又砸了咂嘴,与她异口同声道:“还有一点点的蒲公英嘛。”
“从小就喝这个,十几年都喝腻了。”宁星意说完,接过老太太手里的糖块儿往天上一扔,张口接进嘴里,顶在腮帮子一边儿含含糊糊的问她:“这是什么糖?”
老太太手一顿,“怎么了?”
宁星意说:“上次凌初看我吃馋的不行,非要我给他问问哪儿有卖的,澜清那小丫头要吃你也不给,没见你这么小气过啊。我从小吃到大了,也没见咱家店里卖过。”
老太太攥着杯子出神,宁星意说完很久发现她都没接话,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哎?想什么呢?”
老太太突然回神:“没、没想什么,明晚放学给你熬糖水好不好呢?冰糖炖雪梨还是红豆银耳羹?”
“都行。”
老太太把手里的杯子放下,忽然看到他脖子上的伤和红痕,眸色一紧,“你脖子怎么了?又跟人打架了?”
宁星意怕她担心,圈住她的肩膀往外走,“可能是有点过敏,挠着挠着就成这样了,没事儿啊,别瞎担心。”
老太太微微蹙眉,盯着他脖子上的痕迹,确实是挠出来的。
难道?
宁星意看她往柜台走,忙不迭举起双手投降:“我发誓,今天真的没打架,不信你去问徐彻。喂喂喂宁美人,注意形象,别摸鸡毛掸子啊。”
宁星意天不怕地不怕,从小就怕宁奶奶的鸡毛掸子。
也不是疼,主要是丢人。
他都快十八了,还让奶奶拿着鸡毛掸子追半条街,这像话吗!
“你们俩穿一条裤子,我不问他。”宁潋口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从抽屉里找出药膏和碘伏,白了他一眼:“回去洗个澡,自个儿把药上了,饭已经做好了,你吃了就去写作业不用等我。”
“得嘞。”宁星意拎起书包咚咚咚爬上楼。
宁潋看着孙子离开的背影,眸色忽然暗了暗,扭头看向外头的天。
刚才还有微弱天光,现在却突然乌云密布,天穹塌陷一般压下来,将破败的秀水路描上了一层沉闷阴影。
一个不好的预感从心头浮现。
终究还是要走到那一天,这是躲不掉的,无论她带宁星意走的多远,只要还活着,该面对的事情还是无法避免。
宁潋低着头,手指不自觉抓紧了一边的苍蝇拍,越发出神。
“宁婶,买包烟。”
宁潋抬起头,眼底阴霾瞬间消散,从柜台里拿出一包烟笑眯眯递给顾客,又顺手抓了一把糖块,“拿去给澜清吃。”
“您就惯着她,天天吵着说要来找宁奶奶玩儿,我看她就是想吃糖。那成,我就拿着了,谢谢宁婶啊。”杰叔哈哈笑着。
杰叔本名徐杰,是徐彻的爸爸,在隔壁开修车行,是个挺粗犷的汉子,年轻时候也混账,老婆跟人跑了,一直也没找,就带着孩子过。
他一个粗野汉子,加上生意忙经常顾不上孩子,没人带就往宁潋这儿一塞,徐彻在宁家的时间比在自己家还多。
后来徐杰经人介绍又找了一个挺年轻的女人,干活利索人看着也爽利,邻里都说有这么个继母,徐彻这孩子得受苦。
即便一开始不会,等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保准也受欺负。
结果那女人愣是没要自己的孩子,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两口子才要了个小姑娘,小澜清屁颠屁颠跟在徐彻后头,黏的什么似的。
孩子满月也才起了个小名儿叫小丫儿,徐杰挠头说自个儿没什么文化,两口子都让宁潋帮着起个名。
这秀水路的人都说宁潋有气质,不像个普通老太太,不过看他们祖孙俩怪可怜,也没人多问。
宁星意上楼洗澡,看到身上有大片大片的红色,穿惯了的衣服就像一个长满尖刺的刑衣,摩擦的他皮肤很疼,就像是有一根根细针从他的毛孔精准的扎进去。
他恐怕真的是过敏了。
宁星意拧开花洒被水烫的“嗷”一声往后跳了一步,伸出指尖往冷水拨了拨,怎么调都觉得不舒服,要么烫要么冷。
他索性冲了个冷水澡,吃完饭准备写两张卷子,他这几年虽然混,但学业也勉强能够跟上,将来考个普通大学是没问题的。
反正宁潋也不要求他考的太好。
他路过神龛,停住脚步又退了回来,拿起打火机点燃三根香,毕恭毕敬的鞠了躬然后插在香炉里,补上了即将燃尽的香。
神龛两侧放着两个漆木雕刻的小灵牌,暗红偏黑的木色上是白色小篆雕刻的字体,这上面供奉着的是他的父母。
说是父亲,其实宁星意根本没印象,他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两个名字也好像与他无关,他从小就跟奶奶姓。
在他记事起,家里就供着这么两个灵牌,一天三炷香从来不熄。
对他来说就是两个阴阳相隔的陌生人。
小时候他问过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奶奶疼爱,而他只有奶奶,他考了一百分没人夸奖,家长会都是奶奶去。
他问奶奶,但总得不到答案,于是自个儿跑出去找爸爸妈妈,也就是那次遇见了陆珩姜。
他也是那个时候,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哨兵。
当时小小的陆珩姜嫌弃的丢给他一条手帕,宁星意接过来擦了擦鼻涕和眼泪,陆珩姜又给他一盒水果糖。
宁星意从小就嗜甜,也没少吃糖,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
“你打不过他们为什么还要动手?”陆珩姜坐在他身边,看他小小的腮帮子被糖果撑出一点轮廓,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好软。
宁星意被他戳疼了,躲开他的手,哼哼气说:“不要你管。”
“你知道哨兵吗?”
宁星意摇摇头,茫然的看向身边比他高出许多的男孩,“那是什么?”
“是一种很强大的人,能打赢一切你想要赢的人,有一天我会成为哨兵!”陆珩姜那时候也不大,但在同样小小的宁星意心里埋下了一颗隐蔽的火种,时时刻刻闪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