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守同归 番外篇——by焉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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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布置都是精心设计过的,每一处离远了看是一处景,离近了看又是一处景,山水相间的格局布置得处处都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只是如今假山已碎,溪流干涸,连本来别致的小桥都看上去不太稳当。
如果只是百年,怎么忽然败落得如此厉害?
“你看,有火烧过的痕迹。”浮苏走进别月居里,喊云鹤行过来。
里头的家具都还完好,只是有一面墙落了一层重重的烟灰。
白渊从云鹤行肩上跳下来,凑到墙边嗅了嗅:“感觉墙里头没有煳味,这烟灰是染上去的。”
“这里应该是烧了别的东西,不过被人清理了。”浮苏用扇子挑起地上的毯子,立刻卷起一阵灰尘,差点没呛他一脸。
云鹤行凑过去看,只见毯子下头一圈的黑。
只是这个黑和墙上的黑不同,短刀轻轻地戳下去,撬起那块松动的砖,砖下立刻一片狼藉。
“这……这是什么?这土的颜色……不太对啊……”
浮苏瞄了他一眼,没有直接上手去碰,用刀尖挑起一小撮土:“里面有血。”
“还有尸油呢,真是忒臭了……”白渊在一旁嫌弃道。
血和尸油都出来了,云鹤行还能不懂?“这里死过人啊……那看来外面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也不全是瞎编了……”
浮苏放下手里几乎要碎的地毯:“我们去后面看看。”
绕过长长的连廊,穿过月门,前面就是静月亭。可他们前脚刚迈进亭子,一声尖叫随即刺穿耳膜,吓得云鹤行足下一顿。
浮苏反应迅速,一把跨过栏杆,往声源处跑去。云鹤行只是一愣,也跟着跑了过去。
只是他们还没到跟前,身旁已经有好些人端着水盆冲了过去。除了来往的脚步声,还有如蚊蝇一般紧追不舍的窃窃私语。
云鹤行他们随着那些人影走进院子,只见所有人都端着水盆,却踟蹰不敢往前靠。而人群的中间,是一个被火烧着的小丫头,痛苦地挣扎着。
而另一位一直凑在丫头身旁的老妇人,面上却带着难以名状的狂喜。
“疯了……”云鹤行又惊又气,伸手就想抢旁边人影手上的水盆,冲上去浇灭那吃人的火焰。
浮苏却一把抓住了他,冷静地制止道:“不是真的。”
云鹤行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姑娘,忍不住将眼睛闭上,扭过头去。
“这是第几个了……”
“官府会不会查上门来,老夫人这……”
“老夫人真的是疯了,前头才打死了一个……”
“你说我们会不会变成下一个……”
四周影影绰绰,人像被风吹得淡了几分,透过“他们”的身体,可以看见宿月居里头仅剩的残花败柳。
即便如此,四周惊慌却又因秘闻而看热闹的脸、已经被火烧成焦黑的面容、那个惊喜至癫狂的人,像一尊尊巨石压在云鹤行的心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一阵凉风从身旁吹起,吹散了所有影像。云鹤行回头一看,见浮苏正蹙着眉捏着折扇,抿唇不语。
浮苏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将扇子收起,低声说道:“恐怕等会儿还有更麻烦的事。你还记得外头是怎么说的吗?”
“……”云鹤行看了一眼早就没有痕迹的地砖,叹了口气,“徐家老夫人不知为何性情大变,一开始只是责打下人,后来竟然把人打死,再后来就已经疯得以烧人为乐……”
“不是这一段。”浮苏打断道。
“哎……我知道,他们说徐家为了不声张,都把死掉的下人扔到一个井里。”
“后来老夫人病逝,徐家的人都以为能松一口气,结果徐家当时的年轻老爷居然也开始发疯,最后还把自己妻儿关起来,一把……”
云鹤行背到此处,瞪圆了眼,不可思议地望向远处。“一把火烧了起来……”
浮苏比他更早地留意到那抹虚假的黑烟:“这一疯疯一家的,不怪别人多想。”
“是啊……我也觉得会不会是曹家人给徐家下降头了……”云鹤行喃喃道。
尖叫声、哭声、求救声混杂在一起,无论他们走到哪里,四周都会出现抢着救火的人影。云鹤行他们穿过那些影子的身体,一路目睹着大大小小的火灾。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水的表情,既惊慌失措,又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隐秘兴奋,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
气氛压抑之中带着一些令人恶心的癫狂,仿佛所有“人”都在等待,徐家人最后的狂欢和哀歌。
那座最大的院子被火焰吞噬,木头被烧得噼里啪啦的声音挠着耳膜,里头是孩子的女人的哭声,还有男人猖狂的大笑和咳嗽。
这一次几乎没有人来救火,所有还活下来的人俱是如释重负的神色,下人们开始盘算要带走徐家的什么值钱宝贝,好卷铺盖跑路活命。
云鹤行他们只看了一眼,默默地从“人群”中退了出来,往小门的方向走去。白渊回头看了一眼那仍旧熊熊燃烧的火焰,若有所思。
果不其然,他们在靠近小门的紫藤别院里头,找到了那口传说用来遗尸的井。
本来还蔫蔫的白渊忽然机警地抬起脑袋:“有东西想过来。”
作者闲话:感谢对我的支持,么么哒!
第070章 妖市
它这么一出言提醒,云鹤行和浮苏都不敢贸然靠近井口。
白渊瞥了他们一眼,反倒是用戏谑的语气说道:“放心,是小东西,而且现在这儿两个火炉呢,它还不敢过来。”
“你这个虚张声势的家伙……”云鹤行差点没上手弹它一个脑瓜崩儿,白渊立刻就反唇相讥。
浮苏站在井边,没有理会他们的打闹,探头往下望去。
这口井早就枯了,井壁连青苔都不长,只有好些野草冒出头,可见底下应当是完全不湿的。
他蹲下身,放出灵鸦往下查探,一边留心着白渊说的“小东西”。
那是一只小只壁虎精,一看年岁很短,难怪看见了云鹤行和白渊就畏惧不前。
浮苏歪过头想了想,前面虽然灵气怪异,草木映画,但的确不见有妖灵的痕迹。
但到了这紫藤别院,飘忽不定的灵气都稳定了下来。云鹤行不觉,但剩下两位的确感受到了彼界的气息。
灵鸦很快就飞了回来,浮苏站起身,看了一眼还在没完没了的一人一狗,终于没忍住出言打断:“先别吵了,我们下去看看吧。”
“下哪儿?下井里?”
浮苏点了点头:“这井看着很深,但下头应该是实的。而且那妖灵也是想往井里头去,我们不如也跟着下去看看有什么机巧。”
云鹤行觉得浮苏说得在理,但就是担心:“我们下去了还上得来吗?你看这绳这辘轳,脆得……”
“有白渊在,能上得来。”
“哎,你们这是把我当御用坐骑啊?!”
云鹤行觉得浮苏的这个主意很好,将白渊提着离开自己的后颈肩,把人放到井边上:“来来,带我们俩下去吧,小白渊~”
白渊咬牙切齿地白了云鹤行一眼,口是心非地抖擞了下身上的毛发,朝云鹤行打了个眼色:“上来,小子。”
云鹤行的目光在他和浮苏指尖逡巡,疑惑地眉头:“这么窄的井口,两个人怎么一块儿下去?”
“我带你下去啊,傻子。”
“不是还——啊——”云鹤行还没说完,就被变成成年模样的白渊一把叼起,两个的身影一下没入井中,只剩下喊声在井道中回荡。
浮苏见两人已经下去,回头向那只远远躲开的小壁虎招了招手:“他们走了,你可以过来了。”
小壁虎左右探了探脑袋,却是再没有那灼人的气息,这才放心地熘了过来。
浮苏见他只是初有灵识,还口不能言的,不由得叹了口气:“你年岁还小,等会儿下去了碰上他们也是麻烦。”
他看着壁虎精眼珠子滴熘熘地转着,似乎也是同意他的说法,便将自己的手指咬破,在它的额上点了一点。
浮苏的血气阴寒,能稍微替它抵挡一点阳气的侵袭。壁虎感激似地用小爪子扒拉着他的手指,将躯体卷起。
云鹤行被白渊扯进井中,风唿啦啦地从耳边灌去,刮得他脸都快变形、眼睛都睁不开了,才意识到浮苏说的深是什么一个概念。
这么高的地方,浮苏要是自己跳下来,不会摔成肉饼吧……
我可一定要接住他才成。
白渊没有理会他的那些小心思,等终于碰到了底,才将人放下来,自个儿又变回幼犬大小。云鹤行睁开眼,诧异地端详了一番四周的景色,挑了挑眉。
原本以为幽暗无光的井底比想象中的大,可以同时容纳十来人,宛如一个小室。玉玦随着灵气的涌动而发出橙黄色的光泽,照得整个底部历历在目。
云鹤行刚踏出一步,脚下传来“咔嚓”的清脆声响,他低头一看,和一双黑洞对上了眼。
“……”
真的有尸骨啊……
他就着光,粗略数了数散落在地上的碎骨,零零碎碎大约都能拼出十几具来。
白渊显然并不喜欢这种地方,嫌弃地看着自己脚下钻来钻去的虫子,赶紧钻回到玉玦之中。
云鹤行正全神贯注地研究尸骨,只觉旁边又是一阵清风,心下了然,转头便看见浮苏收起了扇子。
虽然有浮苏的血的庇佑,壁虎精一见云鹤行,还是麻利地从浮苏手上熘了下去。
它回头朝浮苏点了点脑袋,立刻就往洞口的方向飞快地爬走。
“哎,我怎么觉得自己像是一座瘟神……”云鹤行抓了抓脑袋,苦笑着望向壁虎逃跑的方向。
“别多想,只是你的灵气对它们而言过于炙热。”浮苏冷静地陈述着事实。
云鹤行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问:“你说这话是为了安慰我吗?”
浮苏不置可否,眨了眨眼:“这个不能算是安慰吗?”
浮苏的眼神实在太过认真,以至于云鹤行都不好意思给出否定的意见。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赶紧转移开了话题:“我刚才数了数,这里估摸有十来具人骨,徐家真的用这井来埋尸。我现在觉得,这家人实在是太十恶不赦了……”
“外面的人说了,是从百年前才开始的。这中间应该是发生过什么,才会让徐家两代都性情大变。”
浮苏说着,目光落到方才壁虎爬走的地方,那儿横着一块巨石。他往左挪了挪身子,目光所及之处是茂盛的水草。
浮苏走过去,借着朱玉的幽光光,拨开那丛水草,背后藏着的爬满长渊藤的半人高的青色拱门立刻显现出来。
云鹤行和浮苏看到拱门,相视一眼,都不再说话。方才的壁虎精应该就是往这门里头钻去了,可知门后必是有一番天地。可两个大活人面对着一无所知的门后,仍然有些犹豫。
“不会是去什么桃花源吧……”云鹤行轻叹了口气,抓住浮苏的手肘,“我先进去看看,要是一切安全,你再进来。”
浮苏皱了皱眉,迟疑着将手放到对方的手腕上。他似乎还没有在非紧急关头主动碰过云鹤行,掌心的温度明显高了几度。
“还是一起吧。”
“好吧,那我走前面。”云鹤行拍了拍浮苏的手,率先钻进门内。
原以为会有很长很窄的甬道,哪想到自己念叨的“桃花源”还真的存在。
只是这个桃花源太不道德了,不是和门同一个水平线的,弄得云鹤行没反应过来,一脚就踏空摔了下去。
幸好他聪明,一路抓扒着陡峭的斜坡,才卸掉了不少劲儿,免去摔断骨头的可能。
有了他做铺垫,浮苏自然有备而来,优雅许多。他瞪着浮苏伸过来的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怎么自从认识了戚小公子,他两月摔的屁股都比往常一年的多?!
“我的娘亲,这是个什么地方啊……”云鹤行搓了搓满手的泥,把衣服压上的泥沙拍掉,一抬头就看见漫天星光。“外头天黑了?”
“那只是萤火虫。”浮苏解释道。
“所以这里是……”等他定睛细看,果然他们还是身在地底,而且是比井底还要深的地底。来来往往的全是妖灵,有些化成人形,有些干脆现出真身。
浮苏盯着点燃了烛灯的小小棚子,和高低起伏的地下洞窟,说道:“这是个妖市。”
上回看见这么大规模的妖市,还是在岭江县。浮苏想起外头波动不安的灵气,眉峰不自觉地皱起来。
云鹤行却是头一回见到妖市,自然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彼界的生灵,一时间激动地说不完全话了。
指着来往的妖灵逐个辨认道:“哎哎,这个……这个是野鸡……这个是老鼠……那、那个是不是书里头的熊狸???”
他看得眼花缭乱,不由得长叹一声:“天呐,我长这么大,头一回知道,原来你们一直看到的彼界,这么热闹啊……还和人一样,有自己的集市……”
“不然你以为呢?”白渊的声音从玉玦中传来。
“我以为?!我以为你们说的妖灵都只会在山里跑来跑去,或者在犄角旮旯里躲着。”云鹤行看了浮苏一眼,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孤陋寡闻了。”
“没有。”浮苏摇头。
“分明就是嘛。”白渊却很不留情面地拆他的台。
云鹤行不想搭理它,朝浮苏说:“不如我们过去看看?不知道彼界的集市都卖些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