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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守同归 番外篇——by焉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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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花瘴,将四周的景致又斑驳地展露出来。
  不知从何处传来女子隐约的低语,穿过婆娑的枝叶,随风而至。原本趋于安静的花瘴像是得了命令,再不顾及林中的活物,一同往声源处飘去。
  沈戚二人相视一眼,决定跟上去看看。离得越近,那声音便渐渐变得清晰,才发觉那声音并非低语,而是在唱一首悠长的歌谣。
  只是歌词似为古语,听不明白。云鹤行感觉到玉玦之中的白渊一声不安的闷哼,不明所以。可他们来不及深究,便已经随着涌动的花瘴来到了一片空地上。
  那是藏在密林深处的一座庙宇,神庙依山而建,藏于山腹之中。而神庙前头,经年累月的修葺之下,此处生长的树木被连根拔起,只剩下平整的青草在此蔓延。
  此时此刻,月光洋洋洒洒,铺满了那片草地。而草地中央,卧着一头梅花鹿,通体泛着银光,一旁的白衣女子一边哼着歌谣,一边亲昵地梳理它的毛发。
  涌动而来花瘴在离开的林间的刹那,纷纷聚成一只只桃色的蝶,飞落在女子的衣裙和及地的长发之上。
  仿佛是一场朝圣,又像是在汲取甘露。
  白衣女子看到有外人靠近,有些惊讶地站起身来,一旁的梅花鹿也亦步亦趋地跟着。被惊扰的灵蝶簌簌飞起,绕着她们飞舞着。
  “你们竟然还活着。”她面上除却惊愕,还有一丝惊喜。
  沈戚二人听罢,知晓此人便是那花瘴背后的操控者,不免有所忌惮。
  然而女子似乎毫不在意,反倒笑意盈盈,说:“不必如此惊慌,既然花瘴无法将你二人吞噬,便是因为你二人有神明护佑,非我之敌。既非敌者,自当以礼相待。”
  “两位月母属意的外乡人,我乃此庙之圣女。今日有缘,请随我去庙内一坐如何?”圣女作出邀请的手势。
  两人见她的确没有流露出任何敌意,此刻除了随她走,好似也没有第二个选项,只能跟上。
  而灵蝶无法进入神殿,待到圣女离开,便又回归山林,散成桃花雨雾般的迷障。
  神庙殿堂不点灯火,墙上嵌刻的灯盏上头放的是夜明珠,夜明珠的光泽幽冷,让人有种如坠入海底的错觉。
  四面墙上雕刻云海与仙兽,大殿的尽头是一块巨大的云石雕成的弯月。
  只是这偌大的殿堂此刻空无一人,一片死寂,唯有他们的脚步声在经久回响。这里便是泰德村的神庙,可里面一点蛊的痕迹都没有,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生气。
  圣女走到月亮雕像前:“两位外乡人,请先参拜我族神祗。”
  沈戚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为参拜,只能用中原那套拜菩萨的方式,合掌三拜。
  圣女似乎并不介意,微微一笑,说道:“外乡人,再过一日便是我族中盛宴,月母指引你们而来,必有深意。远道俱为客,今夜不妨在此歇下,明日一同拜会我神。”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外乡来的?”云鹤行问道。
  圣女抚摸了一下她身旁的梅花鹿,盈盈笑道:“你们没有山里的味道,出生之时也没受过祈福。
  而且今日守卫传信,说你二人可疑。不然你们又如何会落入花瘴之中?!”她一边说着,灵鹿一边亲热地蹭着她的脸颊,“只是我未曾想到,外乡男子之间竟可成婚。”
  “其——”云鹤行刚想辩解,却被浮苏打断:“大千世界,自各有风情。”
  “也是,我在此间已守百年,从未曾外出,还是有些孤陋寡闻了。”圣女并不介意浮苏的冲撞,了然道。“你我相识,想来也是月母的旨意,为让我眼界更宽阔。”
  既然圣女这样说,云鹤行干脆就闭上嘴巴,由着她自我解读。他并不相信这是什么月母不月母的,他只是诧异浮苏默认他们成婚的事情,以及圣女的坦率。
  神庙藏在山腹中的部分远比他们想象中的大,也渐渐有了人气。圣女亲自引二人到一个房内,命人送来崭新衣衫、热水还有些吃食,末了还特意嘱咐两位客人好生休息。
  圣女如此看重二人,其余人等,不论是祭司还是侍女,都不敢对他们有所怠慢。
  只是临走之时,浮苏忍不住喊住她,问:“你怎么知道我是男子?”他从始至终都尽可能避免出声,实在想不到哪里露了破绽。
  圣女莞尔:“你虽然掩盖了你真实的容貌,但灵鹿还是嗅出了你的气息。”她将白发拨到耳后,笑容在她年轻苍白的面容上竟略显和蔼,“不必气馁,你女子装扮依旧动人。”
  自从来到南疆,似乎他和云鹤行已经被大家盖棺定论,他们已是同床共枕的关系。
  在岩香那儿算是没办法,可到了泰德村的神庙,圣女也完全不再过问,他们对于房间的需求,至少多准备一床被子啊!
  方才应下夫妻关系的时候他没有犯难,如今看着房内唯一一张床榻,浮苏倒是有些犯难。他蹙着眉地盯着床榻,只怕今晚一旦又和云鹤行睡同一处,会将人挤得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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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7章 你不同意,不会动你
  云鹤行压根就没想那么多,在林里头呆了大半天,又饥又渴,此刻全副心思都在填饱肚子上。
  等他们吃完,又稍作洗漱,云鹤行整个人直想扑进被褥之中,再不起来。
  他躺到床上滚了两圈,发现浮苏还站在原地只盯着他看,赶紧又坐直身子,抻平被褥:“抱歉抱歉,把被子都给滚乱了。”
  “今夜只有这一床被子……”
  “我知道啊……?!”云鹤行疑惑地歪着脑袋,不明所以。
  “……会挤到你。”浮苏说道。
  “这有什么关系呢?!挤也挤过了,亲也亲过了,我有过什么意见没?而且方才谁让你不反驳圣女的话的?!”
  云鹤行狡黠一笑,直接伸手将人拉到床上。“你放心好了,在你没答应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做了。”
  浮苏觉得不是这么个理,但一时半会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随着云鹤行躺下,那些会随着每个夜晚而来的寒意如昨日一般依旧失约,身体里的彷徨感也荡然无存。他知道,今晚毕竟又是安详的一晚。
  就在他渐入梦乡时,耳边传来云鹤行一声幽幽叹息:“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答应……”
  和昨日不同,今早反倒是浮苏先醒。似曾相识的,是他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仍旧紧紧地挨在云鹤行的怀中。
  他开始虽有些茫然,但很快就接受了彼此半夜的亲密接触。毕竟俗话说的好,一回生两回熟。
  反倒是云鹤行似乎还与倦意纠缠,感受到身边人的动弹,只能勉强抬一下眼皮,嘟囔着听不懂的话语,转过身来伸手就搂住了浮苏的腰。
  “怎么大的人了,还撒娇,啧啧……”
  他还没撒够呢,就有人直言点评。云鹤行即使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也能瞬间听出是谁在讽刺他。
  这下他是真的醒了,哀怨万分地长叹了一口气,松开搂住浮苏的手。
  浮苏抬头一看,白渊不知何时已经从玉玦中钻了出来,朝他甩着尾巴。
  “你就不能让我多迷煳那么一下吗?”云鹤行只得认命爬起床,一件一件衣服地往自己身上套。
  不得不说,祭司们送来的衣衫比岩香那儿拿到的要好上千倍,料子一摸便知道是上好的蚕丝织出来的。
  自从进了南疆,白渊便没怎么从玉玦中出来。如今难得见它真身一次,连浮苏都有些诧异。
  云鹤行记起它昨夜不安的动静,见此刻房内不过他们三位,开口问道:“你莫非对南疆有所忌惮?”
  白渊收起嬉闹的神色,沉吟良久才开口说道:“……他们是瑶族的后人。”
  话音刚落,沈戚二人脸上的倦意一扫而光,仅剩下难以名状的讶异。云鹤行问道:“刚进南疆的时候你怎么没提?”
  “他们应当是旁支的后裔,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时也没能认出来。但泰德村的人都能看到彼界,你们进村之后,未免节外生枝,我不便露面。”
  白渊顿了顿,说,“我真正确定他们是瑶族后人,是因为那位圣女,她用古瑶的语言唱的歌。”
  沈戚二人是知晓白渊与瑶族的渊源的,他们忽地生出些担忧来,不知那圣女是否辨认出了白渊来。
  “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圣女葫芦里头卖——”它话还没说完,房间的门蓦地被人从外头推开。
  云鹤行下意识地用身体将白渊挡住,回头就对来者干笑。那祭司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紧张,微微侧过来,用审视的目光望着他。
  云鹤行紧张地瞥了一眼身后的桌子,万幸上面已没有白渊的痕迹。
  “不知祭司大人来所为何事?”浮苏神色平静,仿佛没有看到方才两方短暂的针锋相对,走到桌前将玉玦取过,自然至极地将其系在云鹤行腰间。
  大约是被他的冷静影响到了,祭司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主动退了一步。
  他换上另一副温和神色,同他们说:“圣女已经知会我等,二位乃我月母属意的客人,特命我来邀请二位,莅临今夜盛会。”
  “什么盛会?”云鹤行怀疑地问。
  “今日十五,乃月色大盛之节,是我泰德村五年一度盛大祭祀。”
  他显然并不打算明说。“除了盛会,平日还请二位不要随意走动,以免再次误入花瘴。”
  说罢,祭司三击掌,便有侍女鱼贯而入,为他们上菜。等到菜肴布上,她们便退回到门外等候。
  祭司微微一笑:“一切需求直接告知侍女便可,切记勿四处走动。”他大约是不放心这两位外乡来的年轻人,又重复一遍。
  云鹤行望着满桌子的南疆菜,只觉索然无味。等到祭司一走,白渊才从玉玦中钻出来。
  它二话不说直接就跳到高处,半个脑袋透过石壁地往外张望。良久它才缩回脑袋,蹦回到他们桌旁:“外面有两个人守着。”
  “正常。他们要是允许我们在这头随便逛,倒是更需要谨慎一些,不知会不会是设了圈套给我们。”
  云鹤行夹了一块鸡肉给浮苏,自己有些犹豫地尝了黑乎乎的野山菌。“这菌子味道还不错……”
  “刚才是谁对着这一桌子菜唉声叹气的?”白渊斜着眼,例行揶揄。
  祭司如约在夜晚来临时,到二人房中,领着二人去往神庙另一侧的广场。广场依照地势而建,整个泰德村皆可仰视。
  广场内缘聚集了众多祭司,悉数准备就绪;外缘是泰德村的民众,面上皆是兴奋,可见这次祭祀对他们而言,意义重大。
  顶着月母客人的头衔,云鹤行和浮苏被安排在内缘平台。身旁站满了沉默寡言的祭司,抬头便是朗朗明月,不知为何总给人一股子沉重的气氛。
  云鹤行手肘撞了一下浮苏,侧过头说:“祭祀不应该是欢天喜地的事情吗?怎么这里的祭司都一脸阴沉……”
  浮苏闻言环顾四周,的确发现有些祭司神色更为凝重一些,眉眼之间纠缠着阴郁。他瞥了一眼底下满含期待的民众,不禁蹙了蹙眉。
  他们正疑惑着呢,下面忽然爆发一声欢唿,定睛一看,只见灵鹿伴着圣女缓缓从内殿走了出来。
  圣女及地的白发被夜风吹起,几缕挂在灵鹿的角上,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染上了一层银箔。
  浮苏总觉得此刻的圣女仿佛刚从彼界穿越回来,苍白得好似透明一样。他没忍住低下头,看了一眼月光下自己的手。他还没来得及端详,手便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握住,拽回下去。
  他抬起头,云鹤行对他展颜一笑。
  “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别瞎想那么多。”
  浮苏不知道自己到底多用力地点了头。
  圣女在月光下抬起手,村民们渐渐安静下来。她朝民众微笑,率先朝天际的银盘跪下身来,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祭司和民众都随着她的动作,也跟着跪下身。云鹤行二人为了不要格格不入,只好也学着他们的动作,参拜月神。
  圣女口中喃喃有词,祭司们也随着念,那祷辞大约也是用古瑶文字撰写的,对他们而言是如此的陌生。
  祷辞冗长,却像一首前世的歌谣,抑扬顿挫,悠远绵长。
  云鹤行仿佛能看见一千年前,白渊口中描述的“瑶”,附身在底下的每一个人身上,引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在做一场千年的祷告。
  祷告结束,唯有圣女一人起身,走到灵鹿跟前。不知她对灵鹿说了什么,原本因为结束祷告而沉寂下来的祭司们渐渐发声,低声念着词。
  那一瞬间,原本乖巧听话的灵鹿忽然慌张起来,挣扎着似乎想要将圣女踹倒。
  可惜未能如愿,下一片刻,圣女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短刃,干脆利落地隔开了灵鹿的喉咙。
  云鹤行和浮苏俱是一惊,下意识地屏息凝神。鲜红的血液从它的喉管喷涌出来,溅落圣女一身一脸,白发白衣上瞬间开满了夺人心魂的硕大玫瑰。
  灵鹿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失去了生命,直接倒在圆盘之上。圣女取来准备好的白瓷小盏,接过一杯鹿血,恭敬地朝她的子民鞠躬,仰头便将鹿血一饮而尽。
  “月佑我族,灵梦绵长。”她说道。
  “月佑我族——”
  “灵梦绵长——”
  无数的声音聚在一起,成为一道海浪,淹没了风声,淹没了树叶婆娑的声响,淹没了山林间的虫兽和鸣。他们大约相信,异口同声的一句祷告,能直抵长居广寒宫里的仙人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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