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守同归 番外篇——by焉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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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雾不知何时聚拢的,遮蔽住了日头,鹅毛般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下来。南淮都的冬天也会下雪,但雪期短且雪薄,几乎是日头一出便会化掉。如此大的雪于云鹤行而言是新奇的。
他往后退了两步,仰起头感受着雪花落到脸上的冰凉触感。浮苏没有如此爱好,但他望着云鹤行像个孩子一样,仿佛有羽毛落到他的心瓣上。
他想吻他了。
浮苏为自己主动生出这样的想法而失神,身体却比心更诚实地往云鹤行靠去。云鹤行看见浮苏上前,心情大好地张开手臂,一脸粲然地问他:“怎么啦?”
浮苏还没来得及作答,飘落一旁的雪花忽然改了方向,想被漩涡吸引一般聚到一起。云鹤行吓了一条,拽着浮苏往后一步,火红的灵鸦早已蓄势待发。
他手臂刚有动作,便被浮苏按下。那边的雪精显然也被云鹤行的灵力烫到,忙不迭地离他远了些。
“寻常雪精而已,不会伤人,不必伤它。”
然而浮苏话音刚落,只听见裂空之声划过耳畔,一支冰箭一箭穿心将那雪精钉在地上,对方的灵鸦紧随其后,一口就吞下雪精的内丹。
方才聚拢成形的雪花仿佛瞬间失去生命,簌簌落回到地上来。那只吞食了内丹的灵鸦刹那间亮了起来,转瞬便回身飞到主人身边。
是另一个御妖者。浮苏眉头紧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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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8章 我会心疼
“二十三。”
灵鸦的主人捡起冰箭,看了一眼面前站着的两个年轻人,笑容之中带着隐约的挑衅。他瞟了一眼云鹤行的手,感受其它灵鸦的存在。
“御妖者?”他挑了挑眉。
云鹤行被他盯得十分不适,将浮苏挡在身后,隐隐有些恼了:“你想做什么?”
幸亏来者并不想挑事,见激怒了对方,便将挑衅的目光收回,耸了耸肩说道:“没什么,路过罢了。只不过是没想到,你们居然没打算对那只妖灵动手,实在稀奇。”
“刚成形的雪精性情温厚,并不会攻击他人。”浮苏冷声问道。“你在狩猎它们?”
“难道不是就应该这时将妖灵击杀吗?”那人勾起嘴角,好奇地打量起浮苏来,“你不会真的觉得,这些不通人性的东西,以后不会对人动手吧?!”
云鹤行这会儿算是听明白了,沉声道:“你这样岂不是滥杀无辜?!”
“无辜?!”对方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这位小少爷,御妖是什么意思你师父没有教过你吗?御妖御妖,便是驾驭妖灵,为人所用。就是应该在它刚成灵的时候杀掉,不然往后,越长越大,可就不好下手了。到时候,别说是保护旁人了,你恐怕要先自顾不暇了。”御妖者懒得与他们多费口舌,嘲讽地甩了云鹤行一个眼神,转身就走。
“你——”云鹤行被人气得,抡起膀子便想要将对方揍上一顿,幸好浮苏在一旁拦住。
“什么嘴脸!”云鹤行忿忿道。
“算了,本心已失,你权当是弱肉强食罢了。”白渊目睹了一切,此时才发声劝道。
浮苏并不惊讶于那位御妖者对待妖灵的态度,这样的人如今比比皆是,彼界在他们看来始终是低人一等的存在。他也不认同他们的观点,陈甫林教育游意阁下每一位弟子,但凡生灵,不论有形无形,并无贵贱之分。
然而白渊却从没与云鹤行探讨过,彼界与人之间的制衡。它见得太多,自然而然就忘记了。
雪精存在的痕迹很快就被纷纷扬扬的雪花掩埋,仿佛那只小东西从来都不曾在这世间出现过。云鹤行回头,对上浮苏凝视的目光,虽然对方的目光之中没有什么关切或紧张,但他知道浮苏是在意他的。
云鹤行不想害得浮苏过分担心,趁四下无人,握住浮苏冰凉的手。
“你不想问什么吗?”浮苏反手去握对方的手。
云鹤行愣了一下,没想到浮苏渐渐也学会主动问起,心里空出来的角落难免生出些许安慰,冲淡了方才的不忿。他想,他方才居然还想直接和对方干架,只怕会殃及他人,实在不够稳重。他还对浮苏许下诺言,说要保护他呢,差一点他就自己掀起一场风波。
云鹤行深吸了一口气,冷风灌进他的肺里,顺便也洗刷过他的脑子。他睁开眼,缓缓呵出一口白雾来,冷静说道:“这雪看着有变大的意思,我们还是先回客栈,等会儿再慢慢说。”
不仅是浮苏愣了愣,就连白渊都没忍住,感叹了一声道:“长了一岁就是不一样啊……”
“哼,就你活得久。”云鹤行最受不了白渊的夸奖,老觉得它赞中带酸的。他不理会白渊,倒是突然想到些什么,把浮苏拽到一旁低声问道:“那个御妖者出现之前,你当时是有话要跟我说?”
浮苏的认知里压根没有害羞一说,抬起眼就坦白道:“我本想说我想亲你。”
大约正正是因为对方太过坦荡,完全没有含煳其辞,倒显得云鹤行别有用心。调戏不成,反倒自己先是红了脸。
“你脸红了,很热?”浮苏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平静的语气恰恰是罪魁祸首。
“没有……”云鹤行真是拿这样的浮苏没办法,“你再逗我,回去够你受的!”
“我没逗你。”
“我知道——”
当最后一缕夕阳沉入海中,夜幕彻底降临。更夫早就缩回到自己的陋居,大门紧闭,直到太阳再次从海底浮起,他都不会再出来敲更。闵洲也随着最后一次更声陷入死寂,每家每户统统将大门闩紧,生怕漏出一丝让人有机可趁的缝隙。
云天飞三人早早便随着陈甫林在闵洲湾找了一处隐秘的地方躲起,守着夜的到来。随着阳光的消失,只见一艘船影从远处的冰洞中升起,影影幢幢极不真切,不知桅杆立于何处,也看不清船帆是否升起,整个船身被一团黑雾包裹着。
等船完全从冰面升起,一个个细小的黑影穿越浓雾,逐渐向岸边靠来。等它们走近了,露出的本来面目让首次围观的三人大吃一惊。
是人。有鼻子有眼,全是上好的衣料模样。
有老有少。
然而等他们走得更近,走到岸上,云鹤行他们才看清楚了。这些“人”都没有实体,只要稍稍靠近,便能感受到它们身上独有的灵力。
“这便是闵洲人看见的鬼,他们都是以前家中死去的亲人的模样,无怪乎他们被吓到。”陈甫林在一旁解释道。
“他们入夜就钻回本来的家里?”云天飞望着那些带着生动表情的“鬼魂”,皱起眉头。
陈甫林点头道:“虽然如此,但据家人所说,这些”鬼”的行为习惯都和生前大相径庭。”
“真是有意思了,白天它们睡在水里,晚上就戴上面具回各自的家活动,简直就是镜像世界。”
忽地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伴随着箭簇离弦的声音,在静得吓人的闵洲湾激起一片风浪。云鹤行一看那凛冽的箭光,和随同箭光飞舞的灵鸦,马上就认出来了——就是今早屠戮雪精的御妖者。
“不去阻止吗?”云鹤行眼看着对方仿佛杀红了眼似的,任由灵鸦将一个又一个的灵影击散,有些着急。
“别轻举妄动,这些灵没有内丹,只是虚影。”云天飞一把把自己孙子压下来。“要是说闹鬼,肯定吸引了不少御妖者过来,恐怕这个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陈甫林应道:“没错,有这种好事,大部分御妖者肯定不愿意错过。”
在一旁一直缄默的浮苏忽然说话:“师父,我可以趁着灵影离船,过去查探一下。”
陈甫林都还没开口呢,云鹤行那边便先沉不住气了:“我和你一块去!”
浮苏拒绝道:“你身上的阳气太重,过于显眼。你留在这儿等我。”
云鹤行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可一看浮苏的神色,便知道他已经下定了主意。冷静下来细想了下,他也没法反驳对方,都怪自己这一身的灵力。
看见云鹤行听话地应承,一来一往之间,陈甫林也觉出这两个小的相处方式的有趣来。浮苏看了一眼师父,二话不说,借着夜色的遮掩,往鬼船的方向疾走而去。
冰封的海面仍旧夜夜淌着刺骨的冷风,浮苏走在漆黑的冰面上,好似又回到原来的梦境之中。幸好只是“好似”,身后还有一双关切的目光为他护航。
真正靠近了鬼船,浮苏才发现他们原本所有的猜想都是错了。黑雾之中并没有任何的船体,这一团稠得能拧出墨汁的雾,真正要掩护的,是尚未凝固的海面上漂浮的一块块浮木。
浮苏用衣袖捂住口鼻,尽量避免吸入浓雾,朱玉在咒术的加持下替他隔开意图往他身上挤的黑雾。
他们白日没靠近过冰洞,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只觉得即便是从远处望过去,那洞也是大得骇人。如今靠近了才意识到,这压根就不能称为一个洞,观其大小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小小的湖。那些浮木零零散散,却完全不往岸边上靠,全聚在中心海面。
即便如此,凭借对灵力的敏锐和敏感,浮苏还是一下便辨认出来,那些浮木上蕴藏着巨大的灵力,而且与灵影身上的如出一辙。
他得设法弄过来看看。
浮苏这样想着,便毫不犹豫将朱玉含入口中,将裘衣脱下放在岸边,纵身一跃便跳进冰水之中。
云天飞几人等在岸上好一会儿,才看见有人影缓缓从黑雾中挣脱出来,步履蹒跚地朝他们走去。因为天色太暗,云天飞和陈甫林都没能一下子确认对方的身份。就在他们按兵不动之时,一旁的云鹤行眸色一亮,箭一般地冲了出去,一直跑到对方跟前。
云鹤行本来激动的心情全被浮苏一身落汤鸡模样给吓飞了。浮苏身上只有穿着普通的冬衣,一直披在身上裘衣如今被他提在手里。
“你干嘛去了?”
浮苏被他怒气冲冲地吼了一句,本来平静的脸上浮现出迷茫和不安。话甫一出口,云鹤行也意识到自己关心则乱,连忙将浮苏手里的裘衣抓过来,想要给他披上,谁料浮苏却有些抗拒。
“你这样一身湿透的,早晚要得风寒!”
云鹤行当然急了,这大冷天的一身湿衣,再加上这冷风,直接就能把人吹个半死。他正急着,一只手伸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掌心。浮苏垂着眼帘,睫毛被风吹得微颤:“这样就够了。”
浮苏压低了声音,带上寒冷而生的些许颤抖,弄得那句话落到云鹤行耳中,全成了求饶,让他一时不能再朝他发任何的火。云鹤行回想起白渊所教的溢灵之术,二话不说将人揽进怀里,用他那一身灵力温暖着怀中的人。
“会湿。”浮苏还想挣扎,然而云鹤行的力气更大,硬是将他箍在双臂之间。
“那你为什么不穿狐裘?”
“那本来是你的衣服,弄湿了难干……”
“可你要是不舒服,我会心疼。”云鹤行叹了口气,惩罚似地咬了咬浮苏的耳垂,害得对方立刻就乖乖地窝在他怀里,一动都不敢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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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你满意吗
两个小的在那处你侬我侬,完全不在意俩老还在岸上呢。陈甫林目瞪口呆地望着两个年轻人作出过分亲密的举动,更让他惊讶的是浮苏竟然对云鹤行言听计从。
一旁的云天飞冷哼了一声,拐杖都快要把地都给戳破了:“如何?这样的相处你满意吗,陈老头?
浮苏带回来的木板已经被水泡得半烂,截断面上的木刺一碰就糜掉,木板也有肿胀弯曲,显然是已经在水中泡了一段不长的时间。
云天飞捻了一小撮木碎,凑到鼻尖嗅了嗅,十分笃定地说:“这是桂木,而且应该是丹桂。”
陈甫林将惊疑不定的目光从两个小的身上移开,蹙了蹙眉:“我印象里,闵洲附近并没有丹桂。”
“你仔细想想,这木头是浮苏从海里捞起来的。闵洲人崇尚海葬,这可能是棺材板。”云天飞说着,望向一旁还半湿的浮苏。云鹤行的灵力纵然温暖干燥,却不足以将湿透的衣服完全烘干。云天飞望着浮苏虽然被冻得僵硬,却一言不发,连神色都不变,一时间还是得感叹——这个孩子好生坚强。
陈甫林意味深长地看了浮苏一眼,意料之中,浮苏的眼神中一丝慌乱也没有,那双眸子如同深井,安静无声,却远比任何语言都要强大。陈甫林与他相处多年,摸透了他的性子,立刻就明白了浮苏的意思。
“云鹤行,你带浮苏先回去,给他换一身干净衣服,我和你爷爷还有些事情要做。”陈甫林叮嘱道。
眼瞧着云戚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云天飞才收回目光,一脸狐疑地盯着陈甫林:“说吧,你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嗨……”陈甫林苦笑了一声,“怎么就是我打鬼主意呢?我不过是想着,两老伙计许久未见,重温一下当年闯荡的手足之情罢了。”
云天飞才不想听他胡扯,朝那片争斗之地眯了眯眼。对方的灵鸦和冰箭再快,也没有一个接一个出现的灵影快。那些灵影被灵鸦击碎,很快便又从黑雾之中生出,仍旧是同一张脸,仿佛灵魂的转世,生生不息,杀都杀不尽。
海风唿啸之间,一声恼怒的“啧”声分外明显,看来对面的御妖者已经发现了不对劲了。
云天飞动了动鼻子,沉声问道:“你方才有没有留意到,浮苏捞上来的那块浮木,上头沾了点别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