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守同归 番外篇——by焉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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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苏放任着自己的冲动,脱口而出问道:“你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云鹤行停下手里的动作,秋千缓缓就止了晃动的节奏,他绕到前头来,让浮苏往边上挪一挪,自己坐在木板的另一侧来。
“幸好是在梦里,不然真担心这木板会塌。”说罢,云鹤行倒是先忍俊不禁,揉了揉鼻子,才娓娓道来,“说实话,我也不是太清楚,一睁眼就回到了小的时候。一开始的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个梦,反倒以为那边的事情才是一场梦。”
“你注意到你在不断经历……令尊令堂去世这件事吗?”浮苏斟酌着说辞。
云鹤行假装伤心,实际顽皮地把脑袋靠到浮苏肩上,把人给弄的懵了一下:“一开始的确没有注意到,我只是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爹娘肯定回不来。……如果不是你,我应该没法从轮回的事件中清醒过来。”
“你……在怨恨自己?”
云鹤行闻言便愣了,陷入一段沉默之中。恍惚之间,他感受到浮苏的手一点一点地覆上他的手背,明明梦境之中皆是虚妄,但他仍旧感觉那阵熟悉的冰凉。云鹤行直起身子,低头注视着那只覆上来的手,片刻,反手将那只手握住。
“这和你那时候不愿意学御妖有关系吗?”浮苏锲而不舍地问。
云鹤行抬起头与浮苏对视,发现浮苏头一回表现出他的好奇与执着,两只眼睛在他的梦中出奇的亮。那一瞬间,之前的郁闷情绪竟被一扫而空,他忍不住伸手去掐了掐浮苏的脸,笑出声来。
“难得见你如此表现,我要是什么都不说,岂不是很对不起你的热情来。”云鹤行顿了顿,收起笑容,说,“我其实说不清楚,我可能是恨我自己的,你知道我们家世代御妖,按理说我生下来就应该能目视彼界,我知道爹娘当时为了我这事儿烦恼了不少,可我当时没能明白,为什么他们这么执着想让我开天眼。”
“我知道他们去世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一直在问自己,是不是如果我当时开了天眼、学了御妖,他们就会带我一块儿去?我是不是能帮上他们什么?有段时间,我每天醒过来都会往角落里望,看看我是不是能看到一些别的什么东西。可是我试了很久,最终还是徒劳无功。”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渐渐变了主意。我想,也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彼界,爹娘也不是因为彼界而死的,他们只是生病了,又不想我难过,所以才编了这样的理由。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不管当时的我能做到多好,如何博闻强识,都无法阻挡那一刻的到来。”
浮苏盯着对方的脸,见苦涩的笑容像肆意蔓延的青苔,漫上云鹤行的脸。他听见云鹤行自嘲地说:“你知道吗,我想我一直拒绝去探究彼界,是因为我一直在逃避……逃避当年那个无法看见彼界的自己,我有时候甚至会想,要是我能在爹娘离世之前就开了天眼,也算是了却了他们的一桩心事啊……”
“既然如此,那你当初为何执意要去寻那文茎?”浮苏问道。
云鹤行叹了口气:“文茎那事情弄得人尽皆知,但我知道,若真是彼界之物,本就不会让寻常人看见。我执意要去,就是想揭穿这一切,让大家知道,根本没有什么文茎,也根本没有什么彼界。”
说到底,还是在逃避。浮苏自幼便能目视彼界,自然不能感受到自身能力受限的痛苦。但他仍旧可以想象曾经的小小孩童心里经历了多少的风浪,父母身故对他的打击得有多大。
“这不是你的错,这世上无法开天眼的人比比皆是,即便是瑶的后裔,也需要饮血续灵。哪怕是你的孩子,也不一定每一个都能继承御妖的血统。”
浮苏明明是在安慰他,云鹤行把每个字掰开来解,竟忍不住笑出声来,惹得浮苏疑惑不解。“怎么了?”
“你又不是女子,哪里能给我生一个继承御妖血统的孩子?!”
浮苏愣了一下,没想到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脸上立刻有些泛红。然而云鹤行却没有因此停下调戏的脚步,继续问道:“还是说其实你真的可以生孩子?”
“我不行……”在这方面浮苏完全不是云鹤行的对手,只能硬邦邦地应道,“要生子你还是得……娶妻……”
“说什么呢?!”云鹤行见他板着一张脸,忍不住上手去掐了掐他的腮帮子肉,“我早就和爷爷说过,我不会娶妻生子的。所以你方才抱着小时候的我说的话,可是真心的?你贪恋我?”
浮苏觉得云鹤行说的“贪恋”二字应当有更多不同的含义,但他此刻也不想去深究了,无论是哪一种“贪恋”,都是对的。他点了点头,眼中星光大盛,充沛的感情宛若银河:“我贪恋你,身体,还有你的感情。”
话音刚落,浮苏冰凉的唇瓣贴了上来,云鹤行还在想着,浮苏每次就只会这么蜻蜓点水地来一下,真是怎么都学不会接吻。然而下一刻,对方的舌头便试探性地想要探入他的唇间。
云鹤行先是一愣,立马就反应过来,将人紧紧地箍进怀中。即便在梦中,浮苏也能感受到云鹤行炽热的鼻息,唇齿之间的索取和肌肤相触的心动都让他沉醉不已。真好呀,他还能抓紧情绪涌动的片刻,喜欢着一个人。
他们亲吻良久,才不情不愿地从对方身上离开。浮苏靠在云鹤行身上,温柔低声问道:“回去吗?”
“真是舍不得走了。”云鹤行叹了口气,“但是爷爷应该担心坏了,还是走吧。”
云天飞等了一会儿,见云鹤行的眼珠子渐渐平静下来,知道他们必定是在梦中相见。果不其然,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没到,只见浮苏先从梦中醒来。白渊见浮苏已然回到现实,便将灵力收回,片刻间云鹤行终于也睁开了眼。
见到云鹤行醒来,方才强撑着的那口气终于泄了,云天飞只觉眼前一花,差点就栽了下去,吓得刚醒过来的云鹤行连滚带爬就想下床扶他。幸好一旁陈甫林眼疾手快,这才没让人摔到地上。
“没事没事,就是有些头晕罢了。”云天飞摆了摆手,还想强撑着看看云鹤行的情况。然而陈甫林这回没敢放任他乱来,让刚醒过来的云鹤行别乱动,合着浮苏的帮助,一把将人架起着回自己房间。
直到躺回自己房间,云天飞还想要挣扎一下,却被陈甫林严厉呵住:“你想让云鹤行醒来,不是为了让他看到你卒中的模样吧?!”
被他这么一呵,云天飞无话可说,而且不服老着实不行,身体上的疲累卷土重来,然而他仍心有不甘,喊住浮苏:“白渊说须有血脉亲缘放能入梦,为什么你也能进云鹤行的梦中?”
这个问题陈甫林也想要知道,自然而然地也一同望向浮苏。浮苏沉吟片刻,正对上云天飞的目光,说:“我猜大约是因为云鹤行当初为了救我,让我饮下他的血。”
这个回答,不仅震惊了云天飞,就连陈甫林都讶异不已。可以想象,若目的是为了救下浮苏,那血液的量必定不会少。云天飞未曾料到,两人的关系早已如此亲密,能让云鹤行毫不犹豫地割血救人。
老人终于知道,这一切都无可阻挡也无可挽回,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招了招手让他们离开,沉沉说道:“我先歇息个把时辰。浮苏……拜托你替我照顾一下云鹤行吧。”
作者闲话:感谢对我的支持,么么哒!
第103章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云璞初和谢莹莹的初相识,是在游意阁中的。陈甫林如今都还记得,谢莹莹一抬头看见意外闯入的云璞初时脸上泛起的红晕。当年郎才女貌,心意相通,结亲可谓众望所归。作为二人的师父,陈甫林对于他们的结合也甚是满意。
唯一可惜的,便是儿子云鹤行,并没能继承二人御妖的血统,泯为常人。云璞初总说,孩子平安喜乐便好,若是真的看不见彼界,那就看不见了罢。
事已至此,陈甫林虽觉惋惜,倒也十分赞同。不论是他这一辈,还是云璞初这一辈,一直深陷于彼界与御妖的纷争之中,自然知道御妖之间的争斗愈渐凶险,远离彼界做个平常人也未尝不好,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和和睦睦,齐齐整整。
所以自从云鹤行出生,为了能让云璞初和谢莹莹多陪一下孩子,游意阁与云天飞达成共识,尽可能少地请二位去处理御妖与彼界的事件。然而不知怎的,云谢二人最后意外遇上了“鬼胎”事件,救起了一对农家夫妇。那对夫妇并没有御妖血脉,却不知为何被奸人所看中,企图对他们腹中的胎儿有所图谋。
余下的事情陈甫林所知不多,只察觉到云谢二人似乎发现了什么关窍。然而云璞初和谢莹莹不知为何,对这起事件三缄其口,一点消息都不透露给老一辈的知道,直到他们最后一次出行。
“云鹤行快要过生辰了,有什么紧要的事情,不如等他生辰之后再去。”陈甫林听二人又来前往陈村县,不禁蹙眉。
然而云谢二人却早已定了主意,谢莹莹率先摇头说道:“等不及了,那位女子很快就要生产,到时候必定会有人来杀人夺婴。”
“为什么会有人对她动手?你们不是说过,她不过是个普通人吗?”
这个问题云谢二人也没法回答,云璞初只好说:“我们不清楚,但上回见那妇人,只觉她阴气极重,只怕生出来的婴孩也会继承母体的特征。”说罢,他略有所指地看了师父一眼。
云璞初能想到的,陈甫林自然也想到了。恐怕是有人暗中操纵,让母体沾染上阴毒灵气,这样胎儿一出生,便是纯阴体质。他知道那些见不得光的买卖,一个纯阴体质的孩童能卖到黄金万两也不足为奇,着实可恨。
“你们查到了是谁要对那对夫妇动手了?”
“没法细查,每次线索都会断掉,感觉不是寻常御妖者。”云璞初略一沉吟,“我们没有想到他们早就对腹中的孩子有所图谋,应该早些将那对夫妇接到南淮都来的。”
陈甫林明白,入得了游意阁的门,所有弟子都应恪守的规矩,不能见死不救。尤其是对那些被御妖打扰的普通人,他们身为弱者,没有能力阻挡来自彼界或是御妖的攻击,若是游意阁弟子撞见此事,更有责任护佑他们。
“师父,我俩也知道此行凶险,所以才特意来拜托您。”谢莹莹略略苦笑,“我和璞初都没有将此事告诉爹知道,一来爹年纪大了,二来云鹤行也需要有人在家里照顾,所以还要麻烦您替我们保守这个秘密。”
既是谢莹莹所求,陈甫林也没多问,点头应下。与二人商议之后,陈甫林最终决定,由他先绕道许州,请许州那边的御妖世家的老友一同出手,这样方能稳妥一些,然后再与二人在陈村县会合。
“其实我们也是为了云鹤行啊……”临走时,谢莹莹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陈甫林当时没理解谢莹莹的意思,直到他带着人赶到陈村县,看到了那一片惨状。那个场景太惨烈,以至于还常常出现在他的梦里。他的爱徒和那家人的男子一同倒在血泊之中,对方下手狠辣,整个屋子里到处都是飞溅的血迹,隐隐有发泄之意。他们赶到的时候,云璞初已经气绝,谢莹莹还吊着最后一口气。
她躺在师父的怀里,血污下的脸露出一个凄凉的微笑:“替我……跟旭儿说……爹娘祝……你……生辰……快乐……”
“好……”陈甫林满手都是湿漉漉的感觉,见她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了,不禁落下泪来。
谢莹莹艰难之下,隐秘地朝他指了指后院:“孩子……以后有……机会……同……旭儿……来往……是我们……心愿……”
陈甫林当下并不全然明白她的意思,但仍旧应下一个“好”字。谢莹莹听到那个“好”字,终于那口强撑着的气舒了出来,再无唿吸。陈甫林放下谢莹莹的身体,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往后面的厨房走。
厨房内也有血迹,只是没有那么严重。然而除却血迹,陈甫林没有发现其它的异样。他赶紧走出厨房,快步走到后面的房间。那房间的门大敞着,他一眼就看见一个女人的尸体。他抬头一看,只见里头被褥上还沾了血迹,一盆红水全洒在地上。
陈甫林立刻明白过来,将那女人的尸体翻过来——是个年纪有些大的妇女,不是孕妇,应该是稳婆。
那如今孩子和母亲都去哪里了?
刹那之间,他灵光乍现,立刻想到厨房的血迹。厨房里头没有尸体,何来血迹?必定是有人事后将尸体搬走了。陈甫林继而联想到谢莹莹意有所指,隐隐觉得那孩子应当还没有被带走,肯定被藏在了那儿。
厨房早就被人搜过了一遍,东西翻得乱七八糟,一地蔬菜残骸。陈甫林将锅碗瓢盆一样一样地挪开,一面翻箱倒柜地找寻着孩子,一面设身处地地去思考,一位拼死护子的母亲,会将孩子放在怎么一个地方,才能让他不哭不闹,也不容易被发现呢?
终于,他留意到了被人早先打开过的米缸。那里的米明显还是新米,那缸满满当当的,陈甫林眸色一沉,想将米缸推倒。奈何米缸沉甸甸的,纹丝不动,他只好飞快地将米拨到地上。
直到半缸米被倒了出来,陈甫林终于将里头压着的婴儿抱了出来。那婴儿才刚刚出生,完全受不住半缸米的重量,完全没了唿吸,身子也是半凉。陈甫林心痛至极,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用自己的衣服给他裹着,怜悯又可惜地拍了拍他的背。
“咳——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