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敌跟我双向暗恋 番外篇——by毛白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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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君率众魔将严阵以待,重新筑成一道坚固城防,联手抵御,浴血奋战,自从上了战场就再也没下得来。
人人皆道,魔神逆天而为,魔族大势已去,终将在仙族最年轻有为的天尊手中彻底伏诛。
夜色深沉,殷洛放下军情报告,坐在空无一人、金碧辉煌的朝堂大殿内,看着空荡荡的砖石。
他已经半个月没见到青泽了。
无量太华这般有恃无恐,也不知他当初留青泽在魔族到底是对还是错。
正这般想着,殿外随侍突然道,陛下,有一神秘人在城外求见。
殷洛道:“谁?”
随侍道:“他并未通报身份,小仆不知。”
殷洛道:“什么模样”
“他一身白衣,头戴斗笠,遮着面庞,看不分明。”随侍躬身道。
殷洛微微一怔。
“——唤他上殿。”
随侍道:“是。”
从城外到皇城的距离并不近,殷洛撑着扶手,难受地皱着眉,缓了缓,慢慢抿了几口水,睁开眼睛。
殿外传来一串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八扇且高且大的朱红门扉齐开。
月光下,一人慢慢走了进来。
步及殿中殿中,既不说话,也不下跪,一动不动。
殷洛坐在魔族皇座之上,冷哼一声:“——殿下何人?”
那人沉默片刻,慢慢取下斗笠。
——“应龙,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青:等一下,你是好的还是坏的?
白:你猜。
第111章 图穷匕见(一)
【逐鹿之战数月前·黄帝军帐】
走砂石, 鸣角弓,黄昏饮马, 落日长河。
烽火烈烈,战旗高扬。
黄帝朗声大笑,脚尚未入军帐,声音先飘了进来:“应龙,你道如何?”
黑发的龙神闻声转过身来,看着来人。
“我近日得觅另一上古神祇相助。”黄帝道,“一问才知, 是你旧识。”
龙神一愣:“旧识?”
他疑惑地看着黄帝, 黄帝却没有直接告诉他的意思,难得卖了个关子, 笑着用食指在唇前比了个嘘,看他一眼,咳了一声,收起笑脸,转过头故作沉稳地低声道:“进来吧。”
应龙疑惑地往外看了一眼。
帐帘被一只修剪整齐的、修长的手慢慢掀开,接着进来一个人。
先说:“黄帝陛下。”
又看了他一眼:“应龙大人。”
应龙愣在原地。
来人容颜俊美, 身着白色华服,脚踏白色登云履, 气质高华如皎皎皓月,无需言语便仙气四溢。
这副打扮的人他只认识一个。
上古神兽,白泽。
仔细想来,自洪荒末期, 竟然已有上万年不曾再见。
的确算得上“旧”识。
黄帝原本正等着应龙的反应,听了白泽的话,有些诧异地转过头:“白泽, 你是助战我军的古神,是人族座上的贵宾,无需恪守这些繁文缛节,若不嫌弃,便同应龙一般称我轩辕。”
白泽摇了摇头,笑得和煦:“既是助战,我是客,你是主。既有规矩在先,便不应随意打破。”
一如往昔,言笑晏晏,温和有礼,毫无破绽。
*
水墨挥洒,笔走龙蛇。
白泽看了眼画上栩栩如生的雚疏,放下笔,披了身斗篷,走出军帐。
担架穿梭在军营里,上面躺着一个个被战友从战壕里救出来的残兵。
断胳膊短腿都算轻伤,严重些的,形状已经有些模糊。
若是理智些的人,便应当知道,像这样的伤患,莫说不太可能救活,就算救回来了,余生也只能落得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可这样的人在担架上并不是少数。
只要是战争,必然会带来伤亡,这是在奔赴战场前就应该知晓的道理。
这些人却好似恨不能接受,哪怕冒着烽火狼烟、搭上自己的性命也想要救回已经无可挽回的东西。一个个人跪坐在担架旁,握着一只只伤痕累累的手,眼泪在脸上汇成细细的、不多时便会干涸的溪流。
白泽看了会儿,蹲下身来,擦掉一个女孩脸上的泪痕,朝她笑。
女孩哭得更厉害了,断断续续哆哆嗦嗦说了许多许多话。
什么邻村的二黄、瘸腿的叔叔、卧倒在床的弟弟、担架上不肯闭上的眼睛。
白泽耐心地听完,摸了摸她的头。
女孩终于不哭了,脸颊红红地看着他。
白泽又摸摸她的头,站起身来,擦掉身上被女孩蹭上的灰,一路含笑往回走。
许多人向他打招呼,他都一一应了。
若有人急匆匆驾着担架朝这边过来,白泽便会侧身让他们通行。
走着走着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仙族仙官又来了。
这次带来的是三百年结一次的天界蟠桃,快有半个这个仙官的年纪那么大了。
他是上古神祇,自然也是要给他的。一次给了两个,又大又圆,尖尖的顶l端红艳艳的。
白泽温声道了谢,慢慢收起来,还没转过身,突然听到那个仙官问:“白泽大人,这次你又要把我送的水果扔到哪里去?”
白泽道:“自然是吃进肚里去。”
仙官道:“那白泽大人就再多拿两个去吧。”
白泽道:“为何?”
仙官道:“应龙大人这次又没出军帐,小仙便把给他的留给了你。”
白泽含笑收了,转头都拿去喂了猪。
三百年的蟠桃又如何,于他而言也只是野果。
你们这些猪,要是因此修成了猪仙,可记得要在应龙面前说我的好。
他把桃核踢得远些,慢慢站起来。
有一天,黄帝来到他军帐时似乎有些忧心忡忡,白泽看了他几眼,给他倒了一杯茶,温声道:“黄帝陛下因何心神不定?”
黄帝端起茶杯,也没心思喝,只是一直放在手里:“此次应龙率军相救妖皇,妖皇率妖众脱逃,致使我们折损许多人手……应龙也因此负伤,后几日恐难再领兵。”
白泽听了,没什么反应。
行军打仗,受些伤很正常。
按他对应龙的了解,几天能好的伤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伤。
过了一会儿,白泽放下笔,说:“画好了。”
黄帝放下茶杯,走到桌前,慢慢翻阅起新绘制的精怪。
有好几个都是之前遇到过的,当时不知应对之法,没想到竟然如此简单。
可最后一只名唤滑鱼的妖怪好似受绘制之人心情影响,收笔很是毛躁。
他看了好一会儿,抬起头的时候,白泽已经离开桌前,背对他站立着,不知在想什么。
第二天,黄帝再去的时候,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药瓶。
打开瓶盖,清香扑鼻,闻之心旷神怡。
他没问,白泽也没有解释是用来干嘛的,只是一边着精怪图一边同他间或聊两句。
白泽永远是体面优雅的,哪怕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搭着腔,都不会让人有被他刻意敷衍的感觉。
临走的时候,白泽叫住他,拿起那个药瓶。
说,拿给应龙。
话语间竟然有说不出的生硬,有些咬牙切齿的模样,连总是和煦的神情都收了回去。
他替应龙道谢,白泽听了却笑了,又换上端方神色:“都是为了铲除魔患,还三界清正,互相帮助也是应该。”
黄帝拿着药瓶回到营帐。
平日里都是他睡在床铺上,应龙在帐篷另一角打地铺。
此时应龙正背对着他并膝坐着,已经脱下半边上衣,汗津津的黑发都缕到一边,下半身一层层的衣摆在地铺上散成一堆,正提着一壶烈酒往伤口上淋。
他的腰线竟然很蜿蜒,露出来的一边腰窝深得能放下一粒珍珠。
地上是一大卷沾血的绷带。
黄帝愣了一下,想了想,沉默地走出了军帐。
站在军帐前对路过他面前的军士们点了会儿头,估摸着应龙已经包扎完伤口,才重新掀帐走进去。
帐篷里已经被收拾干净,应龙侧躺在地铺上,仍是面朝帐篷,身上搭着一床打着补丁的、薄薄的军被,似乎是正在休息。
黄帝把那瓶药放到了他摆放长刀的刀架旁。
第三天去的时候,白泽却没有在作精怪图。
他在画一个人。
画完之后又好像心情很是不好,把画压到最下面。因他难得恍神,没注意到门口有人,竟露出了从不会在外人面前露出的、半点温和也没有的神情。
不但没有温和,几乎空无一物。
他看了一会儿和表情同样空白的白纸,没有动笔的意思,翻出一旁放着的、每个军帐都有备份的、登记的兵士名册,面无表情地一页一页翻,看着上面被红笔密密麻麻划掉的、人的名字,片刻停顿也没有。
黄帝心里有些怪异,突然觉得这个上古神兽好似和他给人的感觉并不一样。
他不是皎如皓月,他是冷若冰霜。
他玉石似的眸子里,冰冷得连一点温度也没有。
待发现他入内,白泽放下名册,又露出一贯温和有礼的模样,伸手向一旁座椅一比,示意他可以在一旁等。
虽然说是旧识,白泽却从不曾主动问应龙的事情。
黄帝与他接触时间越长越觉得他奇怪,好似他做的事情和他本人是彻底割裂开的两个部分。
有一天,他突然问:“白泽,你此前一直隐居蓬莱,不肯参与仙魔之战,为何突然改变主意,决定同意共伐魔孽?”
白泽道:“苍生受难,身为古神更当身先士卒,之前是我考虑失当。”
黄帝道:“白泽上神高义,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白泽道:“既已助战黄帝,白泽自当竭力而为。黄帝无需担心。”
黄帝点点头,又端坐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道:“白泽,你曾说你与应龙实乃旧识,史料上也记载你二人于洪荒便私交甚笃,为何你们如今反而生疏?”
白泽头也不抬:“我有一个胞弟,名唤青泽,得罪了应龙,险些死在应龙手里。我将胞弟救于应龙剑下——”
黄帝微怔,没想到所谓的旧识竟是应龙与白泽有弑弟未遂之仇,他当初竟然还以为白泽是应龙的好友,满心期待地以为对应龙而言会是个惊喜。
这白泽不愧是名扬天下、心怀宽旷的瑞兽,竟然与对自己称得上仇敌的应龙同营这么久,也没有因为昔日嫌隙寻过衅,反倒主动给应龙提供了伤药。
自己如今提到这个话题,倒是说了不该说的了。
黄帝正待开口,却听白泽又道:“没过多久,应龙发现我做了手脚,便不愿再理我。”
黄帝原本想说的便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逻辑,实在哪里都说不通,奇怪得不能再奇怪了。
白泽身为胞兄,救下亲弟合情合理。按白泽所言,无论青泽与应龙有何仇怨,应龙都没有理由迁怒白泽,胞弟险些被旧友所杀,就算关系决裂也应当是白泽提出决裂。
白泽说完顿了一下,看向他,道:“黄帝大人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么?”
黄帝道:“……如此看来,特意重新引荐你俩,倒是我错估情况、多管闲事。”
白泽喝一口茶,笑了一下:“无妨。”
他倒是无妨了,黄帝却坐在原地,沉吟片刻,问:“应龙虽然法力高强,却并不是蛮不讲理之人。不知令弟和应龙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他不顾与你的昔日情分?”
白泽却又一次露出他看不懂的表情,笑了一下:“我的弟弟是个神经病。他会得罪应龙,半点也不稀奇。”
他这句话出来,整段话的逻辑更是奇怪。
为何白泽对应龙没有任何反目为仇的意思?
甚至,白泽虽然从不主动提到应龙,可他依稀之间总觉得,每次他偶尔提到应龙的时候,白泽的表情,可半点也称不上仇视。
还是白泽当真心胸宽广、以德报怨到如此地步?
那可是他的弟弟啊。
*
此后他不再在白泽面前提到与应龙相关的话题,白泽也只是日复一日地作着好像作不完的精怪图。
终于还是到了尾声。
即将作完精怪图的某一天,白泽把他交到了一处战壕,站在他身旁,俯瞰着满目疮痍,突然问:“黄帝陛下,你看,今天是不是个很好的天气?”
黄帝抬头看天。
浓黑的乌云,被战火染红的半面天空,枯黄的残阳。
和此前的、从战役开始后的每一天都没什么区别。
他道:“是。”
白泽道:“我也觉得是。”
黄帝道:“白泽,你想说什么?”
白泽道:“黄帝陛下,你觉得,什么是正义?”
黄帝道:“该被尊重的能被尊重。该被伸张的能够伸张。所有的罪恶都被惩治。所有的公平都能回来。这就是正义。”
白泽道:“如果在弘扬正义的过程中,该被尊重的没能被尊重,该被伸张的没能得以伸张,无罪的祭品背负着罪责,所有的公平都背弃于他。那这样弘扬正义的过程,是应该存在的么?这样的正义,还有必要存在么?”
黄帝道:“正义永远有必要存在。——但你说的这种情况,我们人族通常不会把它叫做弘扬正义。”
白泽眸光一闪:“哦?你们叫它什么?”
黄帝看向远方:“我们叫它——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