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敌跟我双向暗恋 番外篇——by毛白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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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和他想象的一样,只要时间够久,自己就不会再记得。
忘掉与殷洛同行的几个月,耗费的时间甚至比自己以为的更短。
又打完一场胜仗,看着魔将咬牙切齿败退的时候,他突然一时兴起让天官下凡给他随便买两本记载玄雍的史书。
翻呀翻呀,发现殷洛占的篇幅还挺长呢。
书上说:仁烈皇帝,铁血枭雄,弑父夺权,光复玄雍。
青泽说:哈哈哈。
书上说:臣民惧怖,兄弟阋墙,皇妃身死,子女皆亡。
青泽说:呸呸呸。
最后,书上说:
享年,二十八岁。
此生终了,无妻,无子,无父。
战功赫赫,孑然一身。
青泽不说话了,抚摸着那几个铅字,好似抚摸过殷洛冰冷的皮肤。
星光闪烁,月牙弯弯。
偶尔他会听着洞窟外面的蝉鸣声,抱着背对着他的殷洛,身体紧贴在一起,像生生世世海枯石烂永不分离。殷洛会沉默很久,在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把手搭在他绕过自己腰间环在身前的手臂上。
到了清晨,阳光洒落在洞窟里,当他睁开眼睛,那只手定然已经移开。
他以为自己一定早就记不得了。
也的确忘记了那么多年,片刻也不曾忆起。
却突然重新想了起来。
甚至从自己第一次回想起来开始,每个画面都变得一天比一天清晰。
连当时没有发现的细节都想了起来。
夜晚里轻轻吹拂的风,将熄的萤火,白色衣衫线条蜿蜒的褶皱,从殷洛肩头滑落的几缕的长长黑发,耳后依稀可见的微青的血管脉络,脖颈间浅浅的牙印,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指尖颤抖的幅度。
甚至忆起了那双沉默地注视着自己的、称得上深情的眼睛。
和眼睛里一日深过一日的绝望。
他以为自己从来没有真正注意过,却竟然连一丝一毫都不舍得遗忘。
为什么呢?
好像那是对自己而言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一样。
他没有发现的到底是什么?
他错过的到底是什么?
回不去的到底是什么?
压在他心头,让他沉沉地喘不过气来的,到底是什么?
鸳鸯交颈,红烛落泪。
在暗沉浓郁的回忆里,殷洛的声音偶尔会带着些失控似的颤音。
——宋……清泽……慢、慢一点……我不行了……
——好殷洛,你明明是想让我再快一点吧。
他一定有着玩弄人心的天分,才会听得那么明白,却装作不懂。
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暧昧的低语敷衍真心。
逼得那个男人真的哭了出来。
好像无助得没有办法。
宋清泽。
慢一点吧。停下来吧。看着我吧。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我……
我喜欢你啊。
殷洛,我喜欢你啊。
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啊。
我全世界只喜欢你啊。
海枯石烂,沧海桑田,此情不移,此心不变。
他不想毁掉殷洛的梦,可他必须继续前行,他只能永远眺望远方,没有人可以让他停下脚步。
他没有办法停下脚步,他忘记了该如何停下脚步。
直到撞上冰冷的南墙,直到终于走到绝望的尽头,直到摔得头破血流。
直到从轮回的噩梦中骤然惊醒。
他终于从噩梦中惊醒。
丁啷当啷。
咚咚哐哐。
青泽把那堆破铜烂铁整理摆放好,发现一袋小小的种子。
是凡间的、小小野花的种子。
空间戒指里灵力充沛,那些种子竟然还是活的。
他提着那袋种子出了空间戒指,对着满池微白带粉的荷花发了会儿呆,沿着长桥走回了屋宇处,那着铲子把种满灵草的田圃铲翻了。
小红来的时候大惊失色,指着那堆被连根拔出的、药效惊人的灵草,你你你你了好一会儿,气得直接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青泽正在慢悠悠地浇水。
不知道种了些什么东西。
仙仆们都对那块突然变秃的花圃不太能摸得着头脑,可青君似乎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们便也不敢提出异议。
过了一年,几朵野花细细地发出来。
薄薄的花瓣,无辜又无助,手一摸上去就怯生生地阖起来。
小小的、白白的、很不起眼的样子。
和整个雕阑玉砌的仙府简直格格不入,谁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生长在这里。
青泽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心都化了。
他以前不明白白泽为什么喜欢种花,现在却觉得做起来倒也蛮有意思。
小宝贝,你好好长大。
我给你浇水,我给你施肥,我给你很多很多爱。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应该还有一更哈,不用刻意等哒
第90章 朗朗乾坤(三)
把玉骨笛公之于众后, 眼见魔族仍然按兵不动,无量太华终于按捺不住, 派仙官下界打探消息。
半月之后,仙官返天。
青泽与玉骨笛一左一右立于镶金华玉的巨大皇座前,数十天将分列两排,居高临下、压迫感十足地注视着跪在地上的仙官。
金色罡气环绕,瓮声作响,空气中波荡着雄浑中正的磁场。
仙官踌躇许久,说魔族之所以偃旗息鼓五百年, 是因为魔神情况不太好。
似乎天诛之战后, 魔神身体就出了问题,六大魔将努力封锁消息, 好不容易才被他探听到了只言片语。
闻听此言,仙阵上的天将们渐渐躁动起来。
起初还能分清是何人所言,到后来你方唱罢我方登场,俨然吵成了一团。
一人说:“我原本也觉得魔族这数百年行事有异,只是我们元气一直尚未恢复,顺便借此时机休养生息。可如今我仙族兵强马壮。与其继续拖延下去, 冒着魔族再次进攻的风险,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一人说:“这必是魔族的阴谋, 放出消息想要让我们自投罗网。魔神实力强横,其时势若雷霆之威,你我分明都记得,怎么可能突然病来如山倒?”
一人说:“听说魔族作风很是放浪形骸, 召集了不少姿容秀丽的美人,男女不忌、种族不分,日夜淫l声l浪l语不绝, 许是那魔神怠于人间享乐,穷奢极欲,被掏空了身体,丧失了斗志。”
一人说:“若那魔神当真自甘堕落至此,倒也没什么可怕的。放他纵情声色就是。”
那边厢道:“你们说得天花乱坠,魔族分明仍暗中牢牢把持着人冥两界,就算按兵不动,实力也远在我们之上,哪里是我们能轻易撼动的。”
这边厢道:“妖族不是与魔族龃龉颇深,一直在暗中报复吗?何况我看人族对魔族的忌惮也是越来越轻,如何说魔族把持住了人界?”
那边厢道:“那都是开始的事了,妖皇在诸妖诅咒解开后,于两百年前和魔族达成了新协议,以依附魔族为代价,换了妖族继续和人族一样在人界自由往来的许可。得妖鬼二族听令,可不是把持住了人冥两界?”
这边厢道:“可我听说与妖族的协议是魔神之子安平去谈的,魔神并未出面。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却不曾亲身出面,不是反而应证了仙官之前探得的消息?”
那边厢道:“那又如何?守城和攻城需要的兵力全然不同,既然现在魔族没有打破平衡的意思,我们何必主动挑起祸事。”
这边厢道:“天诛之战,半数天庭被毁,数千天兵死伤,是谁主动挑起祸事!铲除魔族是替天行道,是我们仙族义不容辞的使命,若你们当真是贪生怕死之辈,谁不愿意去的,主动请辞吧,别占着我仙族天将之位!”
眼见一众天将吵得不可开交,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无量太华听得头都大了,扶着形态张扬的纯金椅臂,只想叫这帮家伙乖乖闭嘴。
却听青泽忽然道:“让我去。”
大殿安静下来。
数十天将阖上嘴,齐齐看向他。
原因无他,这可是五百年前驱退魔兵的古神亲自发话。
是天界第一战神青君亲自发话。
他一句,便能抵在场所有人一百句。
饶是诸位天将各有不同考量,可既然青君都表了态,便由不得他们不同意。
青泽环视四周:“仙官的消息是真是假,我不在乎。如果决定进攻魔族,我要去。”
他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带着冰冷的、寒霜似的恨。
是了,青君憎恶魔族至深,只是因为答应庇护天界才一直没有下界,若有主动进攻的机会,如何会不愿意。
只可怜他们和手下这些法力有限的天兵,从上次战役中苟活了下来,这次怕是真要有去无回。
也罢,若能战死沙场,也不愧对天将身份。
无量太华坐在皇座上,视线一一扫过在场天将,慢悠悠问,诸卿可有异议?
自然是没有。
也不敢有。
无量太华便笑了。
金色的罡气余光映在他的脸上,使他的神色渡上一层半点仙气也无的赤金色。
他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众将领命离去,无量太华也站起身来,却听青泽突然开口道:“天尊留步。”
顿了顿,青泽又道:“玉骨笛,你也留在这里。”
他说完才发现玉骨笛却好似早有预料,自一开始众人离去时便动也不动。
无量太华坐回皇座上,疑惑道:“不知大人有何要事相商?”
青泽道:“自然是关于出征魔族一事。”
无量太华道:“……大人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要事?小仙是否需要把那些天将再召回来?”
“不用,”青泽摇摇头,“我想说的与他们无关,也无需被他们知晓。”
无量太华道:“小仙洗耳恭听。”
青泽道:“天尊,不知你可见刚才诸位天将的神情?”
无量太华道:“决意与魔族开战,他们面上自是风雨欲来。”
青泽道:“何止是风雨欲来,简直是懊丧至极。尚未开战,许多天将脸上已是自觉不敌的绝望神情。连天将都如此惧怖,那些天兵闻听这个消息,又会作何反应?敌军未至,势弱三分,军心已乱,对上气势汹汹、无所畏惧的魔军,就算一分的实力也只能发挥出半分,如何能赢?”
无量太华道:“可我们与魔族终有一战……”
青泽道:“我也认为应当一战。这五百年里,我比你们所有人都更想铲除魔孽。只是,若当真要开战,在此之前,我们需要鼓舞士气。”
无量太华道:“您说。”
青泽道:“仙官探听的消息,无论真假,都是在我们亲征前最好的武器。如果使用恰当,其威更甚千军万马。”
无量太华思揣片刻,道:“您的意思是?”
“我们暗中派耳目在三界把魔神重伤的消息夹杂在魔族必将败退的预言里散播出去。编成朗朗上口的口诀和歌谣,洗脑效果越佳越好。”青泽道,“魔族实力强横却不通人性,防不住众口悠悠。第一战是最关键的一战,这一战,需我与玉骨笛合力攻讦,必须夺得大胜,一旦坐实预言,必将军心大振,也可大破魔兵士气,削弱其对妖鬼二族的掌控。”
想到之前天诛之战的诡异展开,青泽顿了顿又道:“此举亦可试探刚才仙官所言是否属实。若那魔神当真有异况,几大魔将闻听此言必会为了掩盖真相、方寸大乱,做出欲盖弥彰的反应。”
无量太华站起身来,欣然拱手道:“此计甚好,大人果真思虑周全,小仙这就派署下去。”
青泽点点头:“那我就静候天尊佳音了。”
*
一二三,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
拥长兵,坐北狄,风云变幻魔患起;
挟诸妖,令鬼祟,伐功矜能侵寰宇;
挡骄阳,呼风雨,一子落错败白堤;
尽华奢,骄淫逸,魍魉功废深宫匿;
天光破,惊鸿影,青君率兵无人敌;
斩奇兵,除六将,长剑翻飞笛声起;
穷途路,山水尽,节节败退声声泣;
大势去,天道弃,赧颜求罪无绝期;
朗朗乾坤日昭彰,人间正道是沧桑。
朗朗乾坤日昭彰,人间正道是沧桑。
穷奇一把把唱着顺口溜从身旁晃过去的小孩提溜起来,气得脸青面黑,道:“谁他/妈教你说这些话的!”
小童看他面色凶恶,愣了一下,手里捧着的糖丸掉了一地:“什、什么话?”
穷奇道:“你唱的这些,谁他/妈教你的!”
他此时已然化作人的形貌,声音却大极了,响得小童耳膜发疼,被吊在空中抖了几抖,扑朔朔掉下泪来:“呜……是一个叔叔教的……他说、他说哪个小朋友学会唱了就给谁一袋糖果吃……呜呜呜我的糖……我好不容易才学会呜呜呜……”
穷奇道:“哪个叔叔!”
小童抹了抹眼泪,往角落一指,肩膀一抖一抖。
穷奇哼了一声,一把把他丢到地上,转头朝小童指的地方大步走去。
他指的是一个小小的长街拐角,穷奇怒气冲冲往那一站,在地上投出一道凶神恶煞的影子。
那里站着一堆小孩,每人手里都拿着一袋糖果。
他们说:“朗朗乾坤日昭彰,人间正道是沧桑。朗朗乾坤日昭彰,人间正道是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