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黑粉们都重生了——by楼不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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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无声流走,越来越多的玫瑰悄然盛放,蜿蜒的藤蔓爬上城堡外面雪白的石柱。
可能过了十分钟,可能是半个小时,又可能是更长的时间,床上沉睡的季时卿终于睁开眼,他身上一直存在的、被一号屏蔽掉的疼痛,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全部涌上来。
身体中的各个器官好像要被撕成两半,然后碾压成一团肉泥,而诡异的是,他此时脑中竟然生出一种早该如此的想法来,这疼痛来的比过去的每一次都要剧烈,可是又让他觉得熟悉。
好像他已忍受了这疼痛许久。
不过即便季时卿向来善于忍耐,此时也忍不住蹙着眉头,呼吸微微颤抖。
江羿站在病床边,眼眶湿润,曾经他看着自己的父亲身患遗传病死在病床上,如今他的孩子也被这病痛折磨。
他那时候怎么也没有想到,季家的遗传病到最后会遗传在卿卿的身上。
或许冥冥中,真的有神明的存在,所以才能让一切都重新来过,才能让所有人都,那神明能让他的孩子恢复健康吗?
江羿不知该向谁发问,他的眼睛有些泛红,他想别过头去,不想在孩子们的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情态来,可是他还想看一看他。
季时卿抬眼,便看到江羿担忧的目光,他安慰江羿说:“您别担心,我没事的。”
江羿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他微微俯下身,握住季时卿冰凉的手,张了张唇,竟是没有发出声音来,好一会儿过去,他才哽咽道:“我去叫医生来。”
“先不用的,”季时卿话音刚落,他便咳嗽起来。
一号忙将他从床上扶起来,轻轻拍打他的后背,他咳嗽了许久才渐渐平息,一号收回手,让季时卿靠在自己的怀中。
一号有些恐惧,主人现在这个样子,让他想起从前他离开他前的那些日子。
即使他此刻已经拥有改变这一切的力量,他依然会害怕主人离去。
季时卿喝了些水,状态似乎比刚才好了一点,他抬起头,看到季昱和季远站在不远处,而唐钧在收到季昱的消息后,也立即赶到这座庄园。
唐钧在来到这里的路上,遇见很多的民众,他们托他向季时卿带去道歉与祝福。
“我真没事。”季时卿对他说。
他知道自己是遗传病发作了,或许发作得确实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更严重一些,但他坚持觉得自己不会有大问题,只是有点疼,忍一忍就好了。
唐钧哑声道:“我先给你做个检查。”
唐钧拿着仪器的手在颤抖,他太怕了,怕纵然他们已改变了许多,纵然所有人都恢复前世的记忆,纵然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想要伤害他,到最后他还是要早早地离开他们。
“等一会儿吧,”季时卿说,他侧头看向坐在自己身后的小机器人,小机器人的胸膛很坚硬,也不温暖,可季时卿竟觉得有些怀念。
他向一号问道:“现在我能知道你的秘密了吗?”
一号蓝色的眼睛映出季时卿此时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忧伤。
他低下头,冰凉的嘴唇贴上季时卿的额头,不带任何欲念,他的样子就像是跪在神像前最虔诚的信徒。
他声音有些颤抖,向季时卿小声问道:“主人想要都记起来吗?”
在场的几人不大明白他们二人间的对话,只有唐钧站在原地,仿佛被抽去所有力量,僵硬成一座冰冷的雕塑,他忽然想起,这是他曾经预见过的场景,这一幕竟是在这时发生。
而季时卿没有回答一号,他抬起手,摸了摸一号柔软的头发。
一号知道主人的回答了。
“您不要抗拒我的力量,好不好?”小机器人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祈求。
季时卿愣了一下,他其实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有抗拒过一号,他点了点头。
一号将他抱紧,他的力量涌入季时卿的身体中,季时卿身上的疼痛在刹那间全部消失,而他的灵魂也随之变得无比轻盈,几乎可以飘出身体。
记忆如同漫天的大雪纷至沓来,在这场充满各种奇怪药剂味和血腥味大雪中,有破碎的弹珠,有落了灰的机甲,还有在雪地里盛开的永不凋谢的玫瑰。
他想起前世发生的一切,想起空空荡荡的实验室里,那里只有他和一号,一号的手指在敲击键盘,发出悦耳的响声;想起监察院里泛着冷光的铁门与灰色的墙壁,总有人透过一扇小小的窗户,冷眼看他;想起他最后吃下的那块草莓蛋糕,蛋糕做得很好,上面用奶油点缀了很多红色的小花,他吃了很多,他想起了很多很多。
原来,他在帝国1202的冬天就死去了,死在他的小机器人的怀中。
那个时候,季时卿怀着对帝国未来和两个弟弟的担忧,陷入永恒的长眠中。
如今想起这些,季时卿突然觉得,他对一号来说是不是过于残忍了。
在那之后的记忆便充满大大小小的色块,他灵魂的残片在宇宙中游荡,等待彻底消亡的那一日。
可他没有消亡。
有人抓住了那些碎片,将它们放在一个奇怪的地方,他看不到自己身处何地,却感到很温暖,只是耳边经常会响起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越来越多的灵魂碎片在这里的汇聚,他的灵魂渐渐趋于完整,他终于意识到,原来他一直待在一号的胸口。
季时卿说不清自己在知道这一切时心中的具体感受,只是突然间很想抱一抱他的小机器人。
他随他走过茫茫无际的星河,走过一眼望不到头的冰川和沙漠。
季时卿不知道一号还要把他带到哪里去,不过待在这里能让他觉得安心,恍惚中他觉得自己甚至可以听到一号并不存在的心跳声。
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看不到一号完整的样子,只能靠回忆来想象小机器人现在的样子。
那是他亲手创造出来的完美造物,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现在应该拥有更好的人生。
季时卿抬起头,忽见小小的窗口处出现一支红色的玫瑰,娇艳的花瓣上还带着清晨晶莹的露珠,季时卿早已没有没了肉身,然在看到这支玫瑰的时候,却感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跳动。
此后的每天,他都能在那窗口前发现一支玫瑰,还有其他可爱的小物件,小机器人在用笨拙又可爱的方式讨好他,他想让他开心一点。
季时卿听到自己心底的玫瑰破土而出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少年,一号终于集齐他所有的灵魂碎片,将它们拼凑成一个完整的他来,不过或许是因为这些碎片在宇宙中游荡太久,那时季时卿的神智还是有些混沌。
一号的身体都生出斑斑锈迹,他却总是不舍得将它们换去,季时卿在浑浑噩噩时听到的滋啦滋啦的声音,是他身体里零件损坏的声音。
“主人,我很想念你啊。”他说。
他的声带早已损坏,声音听起来并不是那么好听,然而季时卿什么也做不了。
季时卿很少会后悔,在这一刻却心疼得厉害,比遗传病发作的时候疼得还要厉害,或许那个时候他不该让一号去承受他死后的一切。
后来,当他的小机器人询问他是否要重新来过的时候,季时卿想的是,如果这样能一号开心一点,满足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那就将一切重新来过吧。
第93章
季时卿不知一号是如何扭转时间,如何再让他回到1201年的冬天,又如何抹去所有人的记忆。
过去的这一年里,很多事进展得确实比他预想中的顺利很多。
这是小机器人流浪了很多很多年,才换回来的重新开始。
他很心疼他。
季时卿再次睁开眼,房间里的灯光并不是非常明亮,他微微侧过头,看到窗边伸出一支鲜红的玫瑰,在夜风中摇曳,他恍惚了一下,冥冥中竟是觉得自己还在一号的胸膛里。
“主人?”一号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来
季时卿回过神儿来,伸手摸着他的脸颊,对他说:“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一号低头怔怔地看向季时卿,他还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完美,他希望主人可以彻底忘记那段不好的记忆,可以永远快乐。
“等会儿再与你说。”季时卿亲昵地在一号的脸颊上轻轻掐了一下。
一号的眼睛在瞬间变亮,像是只看到主人回家的小狗一样,如果当初季时卿在创造他的时候,在他的身后安装了一条尾巴,现在那尾巴一定会疯狂地摇动起来。
季时卿收回手,他呼了一口气,坐直身体,看向房间中的其他几人,一时间倒也不知道自己该对他们说什么。
他对季昱和季远这两个弟弟没有怨恨,在被囚禁在监察院的那些日子里,他反思过自己,他从进入研究院后忙着处理各方关系,忙着做新药剂的测试,几乎没有时间与他们多说说话,了解他们在想什么,他对他们两个又是总过于严厉,所以才会导致后来那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可那时他已经快要死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最后一次见面时,他说他不再管季远了,可他死前最担心的其实还是他,他怕自己死后,他和谢云白继续纠缠不清,他会成为谢家的傀儡。
他不清楚自己死后季远和季昱又经历过什么,可他希望他们能过得好一些。
季时卿的目光停留在江羿的身上,在落着雪的松林里,他第一次见到他,带着赤足虫分泌物的子弹擦过他的手臂,不是很疼,他只是觉得那双眼睛让他觉得熟悉。
还有唐钧……
这些都不过是造化弄人,怪不得谁。
“我没事了。”季时卿说。
季时卿的气色看起来的确比刚才好了许多,他原本苍白的面容多了几分血色。
唐钧手里拿着仪器,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季时卿知道他们不放心,他将手臂递到唐钧的面前,一号过来低头帮他把衬衫的袖子挽起来。
唐钧把仪器上的小触手贴在季时卿的小臂上,仔细看着眼前的屏幕,等结果出来。
房间里只剩下仪器发出的滴滴声,银白月光洒落在窗外的阳台上,仿佛凝结了一层薄薄的霜雪,那霜雪之上,又生出一簇簇鲜艳的玫瑰。
而远处高高的山丘上,成群结队的民众站在那里,向这座庄园眺望。
检查的结果很快出来,一切正常,唐钧看了看屏幕,又看了一眼季时卿,嘴唇微动,似有话要说,然最后还是选择沉默。
他一看到那双灰色的眼睛,心中便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羞愧之情,即使是重新来过,他好像也什么都没能为他做。
“哥……”季昱走过来,他的尾音有些颤抖。
季时卿抬头看他,听他问道:“你都想起来了吗?”
季时卿点头。
季昱张开唇,可眼泪却不争气地先流了下来,他趴在床边,嘴唇抖动,像是去年他刚刚重生时的那样,他不住地向季时卿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知道……”
除了这些,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他在努力压抑自己的声音,然眼泪越流越多。
他根本止不住自己的哭声,他倒是宁愿让一号在现在再开一次口,嫌弃他声音小,嫌他今晚又没有吃饭,或许这样他才能停下哭声,不至于这样丢人。
季时卿伸出手,在季昱的头顶拍了拍,对他道:“别哭了,都多大了。”
季昱抬起头看他,他的两只眼睛里噙着泪水,模样看起来非常可怜,一时竟然季时卿想起他六岁那年弄坏了自己的心爱的机甲,一边挖着坑要让他的机甲入土为安,一边抽抽搭搭的哭个不停。
季时卿道:“不怪你,是我没有同你们说清楚。”
“不是的,”季昱紧紧攥着季时卿的衣角,他哽咽说,“是我不好,我是个蠢货,总是什么也不知道。”
季时卿本想要开口安慰他,可他并不善于做这种事,怕自己一说话,他会哭得更厉害,他的手掌在季昱的头顶轻轻抚摸,只说道:“好了,别哭了。”
今天晚上的季时卿似乎格外温柔。
季昱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一号把纸巾递到他面前,季昱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惊讶今晚他的话怎么这样少。
季时卿抬起头,在房间中扫了一眼,叫道:“季远。”
站在最远处的一直低着头的季远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立即抬头向季时卿看来,然而就在这刹那间,他看到无数的季时卿挤在这间房间里,他们都在看他,都在等他回应。
自己该看向哪里?
季远愣在原地,脚下好像生出一根根粗壮的根茎,将他定在这里。
这些季时卿们的脸上带着各种各样的表情,或冷漠、或不满、或微笑,季远分不清他们。
他从来不奢望季时卿的原谅,重来一次,他只是希望他能过得比从前好一些,可他能做的一直都很有限,反而因为要顾及许多,做得没有前世那样彻底。
好一会儿,季远眼前的幻象渐渐消散,他才看向床上的季时卿,迎上他的目光。
季时卿对季远的心情要稍微复杂些,既想要彻底对他放开手,又实在为他的以后担忧。
他想过不再管他是不是会更好一点,他对季远越严厉,他就越是叛逆,也许不管他了,很多事他自己就能看明白。
直到一切都重新来过,这个念头仍盘旋在季时卿的脑海中。
“都过去了,季远,”季时卿说,“不要总把自己陷在过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