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渡寒舟 番外篇——by赵酒良

　　胡允和胡双对望一眼，又看看师傅，不明白。
　　这时，他挂在腰间的小铃铛发出脆响，于是两个小徒弟看着师傅风一般离了书房，桌上刚磨好的墨都没人用了。
　　司命回到藏书境时，谢尘舟正背着手看那一排排高大的书架。司命偷瞄一眼，看到谢尘舟的命谱好好放在桌上，舒了一口气。还好，没被撕碎。
　　他揣着手，试探道：“仙君？”
　　谢尘舟没有回头，仍望着那些书架，问他：“你这里有没有白靖珹的命谱？”
　　“白靖珹？”司命反应过来这是谁后哆嗦了一下，“没有啊仙君，小仙这儿没有妖族的命谱。”
　　谢尘舟微微颔首：“那便罢了。”
　　司命揣摩着谢尘舟的意思，小心翼翼道：“呃，仙君欲知他的前尘往事，若是能让他来看看这清鉴宝镜，也是行的。”
　　谢尘舟转过身来：“今日多有叨扰，多谢。”
　　司命连连摆手：“仙君不必客气。”
　　等他将命谱放回原处，谢尘舟已然离开了。
　　胡允和胡双在藏书境门口候着，胡双手中捧着个小木匣，说是太衡仙君留下的谢礼。
　　司命打开一看，是一块墨锭。凑到鼻尖一嗅，司命叹道：“这太衡仙君，出手真是阔绰。”
　　谢尘舟的武器是一把长剑，已经许多年不曾用过了，一直放在杜烈一族的领地凤鸣大川。
　　他从司命处离开后，便朝着风鸣大川去。
　　去拿回他的剑。
　　朝着东面太阳升起的地方去，穿过九层云霄，便能看到连绵不绝的黑色群山。
　　一条河流穿山而出，看似与其他的河流一般无二，可若是有人坠入河中，连骨头都会被融掉。那河水翻腾着上岸时，四处飞溅出耀眼的火花，还会发出“滋滋”声响。
　　此处大风多，风越过山谷时发出的呼啸与河水翻腾之声交织在一起，风鸣大川由此得名。杜烈一族并不兴旺，族人要么出去闯荡，要么像谢尘舟一般，位列仙班后有自己的领地，如今的风鸣大川已经没有杜烈鸟了，只有当他们偶尔想起时才会回来看一看。
　　2021-04-14 23:59:18


第七章
　　谢尘舟变回原身逆着河流飞去，翅羽上的火光映在河水中，将周围照得明亮许多。他垂首看向河中，偶尔能看到一闪而过的绮丽色彩，那是凤凰留下的残影。
　　他到了自己原先居住的山峰上，在山顶的水池边变回人形。
　　他注视着那池水，一时之间没有任何动作。
　　良久，他轻轻抬手，一根朱红色的羽毛坠入池水中，没有任何停留，直直落向池底。
　　据居住在风鸣大川附近的飞鸟说，那日，一直黑沉沉的群山中央突然升起一道红光，周围的温度急剧上升而后又慢慢降了下去。此外，它好像还看到了杜烈一族名声最为响亮的那位太衡仙君。
　　谢尘舟回到九鹿山把剑往墙上一挂，便到后山的池子沐浴去了。
　　待他运功一周天后，冷泉的水都几欲沸腾。
　　一只小麻雀扑棱着翅膀落在他放置衣物的大石上，哆哆嗦嗦地又往他身边蹦了两步。
　　谢尘舟睁开眼，伸手让麻雀跳到掌中端到面前：“什么事？”
　　麻雀叽叽喳喳说了一大串，换别人只会嫌这鸟儿聒噪，谢尘舟却是听明白了，天界来人了。
　　他现在没心情和这些人打太极，干脆由着性子待在池子中不起身。
　　麻雀飞走，许久之后又回来了，说是天界来者迟迟等不到谢尘舟，已然离去，谢尘舟这才起身披衣。
　　院内的石桌上放着只纸鹤，谢尘舟抬指轻点纸鹤的头，纸鹤便铺张开来。谢尘舟随意扫了两眼，是天界来人留下的，除了客套的问候就是打探他去取剑一事，没什么别的信息。
　　谢尘舟一挥手，那纸张便碎成了粉末。
　　杜烈一族作为凤凰的继承者，地位尊崇，谢尘舟更是有着降妖除魔的大功劳，严格来说，其实天界是管不到他头上的。
　　如今他心情不佳，也不想再与天界之人啰嗦，因此不打算对此作出任何回应。
　　许云松提前一个时辰到了镇妖塔前。虽说他只是想看热闹，但他也知道这镇妖塔中镇着的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大意不得。
　　许云松原是翠风山上的一株松树，对天地间的各种气息很是敏感，有他在可以更好地感知到镇妖塔中的变化。
　　谁知有人比他到得更早，当他看到那白色的身影，略微有意思尴尬，毕竟不久前还说人家是骗子。
　　虽然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但在背后说过别人，猛地一照面，还是要尴尬一下的。
　　所幸他隐了气息和身形，白梦华也未曾发现他。
　　镇妖塔虽说在人间皇城不远处的慈光寺中，但早已被划成禁地，也不知道人们是如何传说的，反正如今就连修为极高的高僧也不会轻易靠近，更不要说其他人了。因此他们前来，也不用担心会被凡人看到。
　　许云松绕着塔转了一圈，隐隐察觉到塔中妖魔的气息，令他很是难受，但气息并无太大波动，应当没有什么危险，这才现了形。
　　白梦华在感觉到气息变化的一刹那就拔出了腰间软剑，许云松挥扇挡开一道剑风，喊道：“自己人！”
　　白梦华赶忙收剑：“仙君，我——”
　　“行了行了，不碍事。”许云松摆摆手，抚了抚心口。
　　2021-04-14 23:59:20


第八章
　　“来了多久了？”
　　“没多久，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白梦华转头看了看，没看到谢尘舟。
　　许云松“啪”地打开扇子摇得欢快：“别寻啦，他说子时，就一定不会提前到，咱们等着便是。”
　　“是。”白梦华微低了头，退到一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还未请教仙君名讳？”
　　“我么？我叫许云松，他们都唤我长青。”
　　白梦华再次躬身：“长青仙君，小妖失礼了。”
　　白梦华有些尴尬，还有些不安，许云松摆摆手，让她别放在心上。
　　他打了个响指，一旁的树木树枝逐渐变长，搭出两把椅子，自己挑了一把坐下，用扇子点了点另一把，对白梦华道：“坐着等吧。”
　　“多谢仙君。”白梦华挨着椅子轻轻坐下，手里不停摩挲着手腕上的飞鸟木雕。
　　正值七月半鬼门大开，人间阴气比平时重了不止一点半点，凡人早已入睡，昼伏夜出的动物竟也没有声息。塔身各角下坠着的青铜铃轻轻摆动，发出叮当响声，伴着塔内隐隐透出的妖魔气息，白梦华无端觉得脊背发凉。
　　虽知约定的时辰未到，她却等得心焦，侧过身想再问问许云松，谢尘舟是否真的会来，就见许云松手里捏着话本，以扇掩面笑得浑身发抖。
　　白梦华把话咽下又坐了回去。
　　许云松正看到关键部分，小寡妇马上就要认出自己的鬼丈夫了，一只手在这时搭上他的肩头。
　　许云松大叫一声，扔了话本开扇往后一削。
　　来人在他腕上一推打开他的手，皱眉道：“做什么？”
　　许云松连忙收势，瞪着眼睛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一转扇子挡住脸讪笑两声。
　　“走吧。”谢尘舟对早已起身站在一旁的白梦华点点头，转身向镇魔塔走去。
　　白梦华叫了一声“仙君”便未再出声，倒是许云松左看右看，自言自语个不停：“这么一座塔放在人界也不怕哪天炸了，所有凡人都得玩完，那群老不死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镇妖塔门上的阵法十分复杂，许云松凑上去细细看过，啧啧称赞：“此等精妙的阵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也不知是何人所绘，当真厉害。”
　　他转头刚要和谢尘舟说话，就看到白梦华脸色苍白，不由问道：“白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白梦华额上渗出汗珠：“回仙君，我也不知何故，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谢尘舟道：“是这镇妖塔的缘故，你毕竟是妖，多少会受到影响。”
　　说着又转向许云松：“你想个法子，盖住白姑娘身上的妖气。”
　　许云松应了声，从袖中又摸出一把扇子。施了个咒递给白梦华：“给，拿着这个。”
　　白梦华接过，身上的妖气渐渐被许云松的木灵之气所掩盖，窒息感减退不少。
　　那厢谢尘舟已经找到了破阵之法，却没有立刻破阵，而是翻指结印布下结界，将镇妖塔与周围空地笼罩其中，以免出了意外妖魔出逃，也防他们这的动静被天界察觉。
　　许云松抬头看着塔顶若隐若现的朱红巨鸟：“如闻结界。”
　　谢尘舟上前一步，以剑为笔，凌空绘出繁复玄妙的图案，断喝一声：“开！”
　　金石碎裂之声过后，青铜大门缓缓向两侧开启，发出沉重的闷响。
　　谢尘舟面色不改，长剑已半出鞘，抬脚向塔内走去。
　　白梦华跟在他身后，手中不知何时提了条长鞭，小心翼翼打量着四周。
　　许云松走在最后，压低声音道：“你别说，这塔怪渗人的。”
　　整座塔都由青铜做成，寒意森森。奇的是，除了他们三人发出的声响，什么动静都没有，仿佛是空的。
　　“娘哎......”谢尘舟听到动静，顺着许云松的目光向上望去，数不清的青铜铃形成九瓣莲花之态簇拥着最中央的青铜大钟，大钟之中，是一把白色的剑。
　　“那把剑是初代妖王的腿骨，悬在顶上，警示后来者。”谢尘舟道。
　　白梦华顾不上这些，寻着向上的道路。
　　谢尘舟收回视线向里走去：“这边。”
　　2021-04-14 23:59:23


第九章
　　镇妖塔在外看已是占地不小，到了内部更是空间广阔。三人过了进门的大殿绕到后方，只有一条路通向楼梯口。
　　白梦华道：“这楼梯，为何是这般形态？”
　　这楼梯不似平常那般直上，或是在中途折后继续向上，而是盘旋卷曲着。他们在一层，只能看到楼梯蜿蜒向上，十几阶后便已被挡住，看不到了。
　　谢尘舟正在查看楼梯是否有异，许云松接话道：“这塔呀，结界所使，只有这楼梯一条道可走。这楼梯实际上是绕着塔身的。盘龙柱见过吧？就和那个差不多。至于为什么这般设计，据说是害怕妖魔出逃，干脆把其他地方全封死了，只留这么一条弯弯绕绕的道，方便拦截诛杀。”
　　“也就是说，只有通过这楼梯才能上到上面？”
　　许云松点点头：“可不是，刚才在外面你没发现吗？抬头看那些层，黑咕隆咚，一点光一点声音都没有，就算你飞上去看，也看不到本相，只能从这楼梯上，才能看到上面的光景。”
　　谢尘舟收回手，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丹药在手中，将瓶子递给白梦华：“吃了。”
　　说着把手中的一粒递给许云松，自己吞了一粒。
　　白梦华倒出一粒丹药，碧绿的，似乎吃完就会七窍流血而亡。但两位仙君都吃了，她也没多问，径直咽了下去。
　　谢尘舟不说，许云松便替他解释：“这个药能把咱们的身形和气息彻底掩去，方便等会儿去找你弟弟，不过只能维持两个时辰，咱们动作要快。”
　　谢尘舟道：“一层空置，我上九层，你们从二层向上。要是找到了，长青与我说。”
　　说完便飞身而上，没了踪影。
　　“哎——”许云松刚要叫他，就想起不能弄出大动静，赶紧捂住嘴。
　　白梦华不知该说些什么，茫然地看着他，他一跺脚：“太衡真是！罢罢罢，走，我与你一道。”
　　白梦华跟在许云松身后向上走，踌躇片刻还是对许云松道：“长青仙君，太衡仙君可识得舍弟的模样？”
　　许云松愣了愣，哀叹一声：“竟忘了这茬。罢了，不必理他，咱们一路向上慢慢找便是。”
　　他们慢慢行到二层，白梦华看清其中情形后，捂着嘴往后退了一小步。
　　二层立着许多柱子，约莫一人能抱拢，上面刻着许多符文，每一根柱子上都缠绕着三条手臂粗的铁链，每条铁链的另一头都套在铜人的脖子上。
　　许云松皱着眉，悄声道：“这些都是镇压妖魔用的，就是不知道这些铜人是否是空的......这可难办了，不看脸，你能找出你弟弟吗？”
　　白梦华点点头：“我能分辨出他的气息。只是，能否再靠近些？”
　　许云松思索一番，点点头：“站在我身后，咱们轻轻靠过去。”
　　谢尘舟顺着楼梯直上九层，哪怕他认为白惜渡不可能在这里，为了避免错漏，还是打算从上往下找。
　　这里比起一层小了许多，墙壁上燃着许多灯，灯油是用那东海恶鲛的油膏熬制而成，不知过了多少年，仍未耗尽。
　　八层是有顶的，即九层中央不同于其下似井那般中空，正中央悬空立着一柄降魔杵，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谢尘舟眉头紧锁，他认得这降魔杵，是西天大法罗汉的宝器，按理来讲，九层镇压的该是这镇妖塔中最凶狠的妖魔，为何竟是空的？
　　不，不是空的。
　　谢尘舟绕着降魔杵慢走两步，感受到了一股浓重的妖气。
　　降魔杵上的梵文微微闪着金光，谢尘舟单手拔出了身侧的“焚山海”，左手缓缓向降魔杵伸去。
　　就在他的指尖距降魔杵还有两寸远时，降魔杵猛地金光大盛，伴随着锁链声响，一道虚影出现在谢尘舟左前方，并渐渐凝出实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