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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徒为尊 番外篇——by木已成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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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方才,面前的月易将自己曾与喻见寒见过的面,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娓娓道来。他直言,当日佛恩寺南箬之死,皆为喻见寒一手操纵。
  不仅如此,那人其实在更早以前,就已经下了手、布了局。
  木虚的思绪在极速飞转,他在心里将月易提到的线索一一对照,却越对越心惊,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油然而生——
  两百年前的初雨镇血案,喻见寒斩杀层念、屠尽魔门。若真如月易所言,参与其中的不仅有层念、厉烨,还有他们承昀宗的奕修,与佛恩寺的南箬……那么,当年在紫训山失踪的奕修长老,与现今于佛恩寺入魔身亡的南箬,桩桩件件串联起来,确实难说一句“巧合”。
  而除去由那人亲手操刀的两件,其余的一切,都看似与喻见寒毫无关联。哪怕月易信誓旦旦地指天发誓,木虚也没法从其中找到任何一丝可疑的线索。
  假设月易没有任何的欺瞒诬告,那么喻见寒确实过于可怕了。
  他就像是最狡猾冷血的猎手,在拭尽手中的鲜血后,还能带着笑意,悄无声息地重新融入身旁的猎群之中,与大家谈笑风生,甚至主动参与到追查“真凶”的队伍里。
  清清白白,不留一丝痕迹。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
  就好像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动声色、愚弄万民。
  木虚绝不愿相信喻见寒会如此可怕,仿佛一旦承认了这点,某些事情就会变得不可控制,霎时坠入深渊炼狱。
  一定是月易在撒谎……毕竟他所谓的“证据”,那块记录了他与喻见寒对话的音简,不也根本不存在吗?
  再说了,如今喻见寒身负同命蛊,即将被施傀儡之术,想来插翅也难飞。
  就算他真的算计了所有人,亲手杀了南箬,如今的他,也只不过是任人宰割的猎物……只要喻见寒一死,无论佛恩寺的真相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老掌门这般宽慰自己,他竭力忽视脑海中那个微弱的念头,强压下狂乱的心跳,威严回道:“月易,此事不可乱传。”
  他沉沉注视着面前那人,语气森冷,带着威胁:“你要知道,不光是我,世间无人会信你的一派胡言。可诋毁剑尊的代价,绝不是你能担得起的!”
  闻言,月易咬牙攥紧了手中的音简,眸中怒火燃烧。
  喻见寒,你果真心狠,竟在这里摆了我一道……
  他举掌立誓,咬牙坚持道:“我发誓绝无半分虚言!掌门,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啊。喻见寒包藏祸心,承昀宗若是还执意留着他,无异于养虎为患啊!谁知道喻见寒究竟想要做什……”
  “闭嘴!”
  月易的话挑动了老掌门那根敏感的神经,他厉声打断,色厉内荏地下了逐客令:“你走吧。”
  “人贵有自知之明——记住,出了这道门,什么该说,什么不敢说。”木虚微微眯眼,意有所指地强调道。
  “你若是胆敢借污蔑剑尊,来坏我承昀的名声,老夫断然不会留情!”
  被斥责的散修胸膛剧烈起伏着,月易竭力平复了愤懑,眼见此行无果,也只能恨恨拱手告辞。
  不料甫一转身,他却听身后传来青年淡淡的声音:“不能让喻见寒入东妄。”
  话音一落,大殿霎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月易顿住了脚步,他猛地回头,目光灼灼地死死盯着说话那人。而木虚掌门也愕然回首,他注视着那名青年,抖着唇,心里的不安如潮水般翻腾汹涌。
  “什、什么?”
  全程沉默寡言的南明州剑修终于开口了,他缓缓起身,启唇说了第二句话,语气虽然轻缓,但其中的意思却分外决绝。
  “月易道友所言非虚,喻见寒的确另有打算。”他攥紧了手中的长剑,想要汲取一丝力量。
  对不起,谢迟。我知道喻见寒想救你,可我不能放任他如此行事。
  温秉言微微闭眼,在心里默默道了歉,他终于作出了最后的决定——那个将会背叛谢迟,让喻见寒一切计划落空的决定。
  “所谓的水牢、傀儡术,都是障眼法……我们的所见所闻,都是他想让我们看到的。喻见寒的目的是心魔渊,所以,我们绝不能让他入东妄。”
  木虚一下抓住了重点,他大步上前,一把按住温秉言的手臂,连声迭问:“你都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计划,就连南箬之事,我也是才从月道友口中得知的。但我清楚,他绝对不可能这样束手就擒。”温秉言注视着老者的眼睛,认真道,“掌门,你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不是吗?”
  “喻见寒究竟想要做什么!”就连温秉言都这样说,彻底让木虚慌乱起来,他一把松开钳制温秉言的手,颓然后退了几步。
  “若你们说的都是真的——明日,云行车马便要启程。”木虚步履凌乱,不顾掌门仪态地往外踉跄疾走,额上甚至急出了冷汗:“不能再耽搁了,我得去禀报宗主!无论喻见寒想干什么,他都不能留!”
  话音刚落,他猛然推开沉重的殿门,却在下一刻瞳孔微缩,几乎像是被人薅住脖颈,一把提起的待宰公鸡,“咯咯”地哽咽着,就连牙齿都骇得发颤。
  只见雨后的苍穹如洗镜般明澈,蓝海夜色中孤月低悬,像是一盏夜里亮着的冷灯。银玉盘的辉光轻柔地落下,给万千宫殿笼上了一层摇曳的光纱。
  皎洁月色落在门外人身上,又在他的足下臣服膜拜,就像是为落入凡尘的神祇点缀的神迹。只见那人一袭勾金白衫,右手散漫地搭在简朴的剑柄之上,指尖随意摩挲着其上纹路,眼中是温和的笑意,恰似仙君踏月而来。
  “喻、喻……”喻见寒!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来多久了!
  本该被囚水牢、生死不知的那人,竟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殿外……他就像是极有耐心的猎手,早已等候多时,只安静地看着慌不择路的猎物,一头撞入自己的陷阱。
  相较于几乎骇破胆的老掌门,来人却极其谦和有礼。
  喻剑尊体贴地帮着老者扶稳殿门,他眸中笑意轻浅,语气诚恳地建议道:“掌门何必去问别人呢?有什么想知道的,径直问我便是。”
  “我自然会……”在老掌门不住地瑟缩后退的同时,喻见寒缓步迈进了殿中。他抬眸,扫了一眼殿中如临大敌的“老熟人”们,又笑了起来,字句清晰道,“为诸位一一解答。”
  月易是除木虚掌门外,最为慌乱的人。他的脸霎时褪尽了血色,狼狈地想将手中的东西往身后藏,却不料越乱越错。
  哐啷——
  清脆的玉简坠地声,在空荡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喻见寒循声望去,只见地上散落了几块音简。他露出了一种了然的神情,勾起了笑,缓步踱近,每一步就像是精准地踩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月道友,这便是你替我留的‘罪证’?”喻见寒状似不解地询问,“你就是想用它来要挟我,让我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喻剑尊,我哪儿敢呢!”月易汗毛倒立,他连忙将音简踢得老远,以示清白。
  喻见寒没理他的示好,径直看向了沉默的温秉言,笑道:“温道友怎么不说话了……方才不是还说得挺多吗?”
  闻言,温秉言抬眸直视那人,他的眼神倔强锋利,像是极其锐利的刀锋。一人压抑着恨,另一人却眉眼含笑,四周死寂,几乎连空气都凝滞了,烛火摇曳瑟缩,似乎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
  变故发生在瞬息间。
  只见寒芒如疾电般掠过,霎时四周烛火被剑气拉扯,明灭了一瞬。铮然冷剑出鞘,像是蛰伏的银蟒,张着血盆大口直扑那人面门而来。
  是温秉言的饮冰剑!
  而就在剑修突袭的瞬间,悄然挪动身位的月易乘势而动——他足下生风,直奔殿门而去,手中正举着特制的传讯烟。
  修真界遇险的讯烟大同小异,只消将此烟于殿外燃着,就能迅速惊动承昀宗上下,等他们合围过来时,想必喻见寒纵使有三头六臂,也在劫难逃。
  眼看着殿门越来越近,离得近的木虚长老甚至也快步上前帮忙,月易甚至能清楚地看见其上雕刻的花纹,他眸中燃起了炙热的希冀,伸手想要推开那道生门。
  喻见寒,你死定了!
  还不等他脸上狰狞的笑意扩大,下一刻,脚踝处传来的巨大拉力,将他硬生生地凌空甩了回去。
  月易只觉五脏六腑都被砸得闷疼,那枚小巧的传讯烟更是骨碌碌地滚到一双金丝卷云靴边。
  靴子的主人微微低头,他扫了一眼那个小东西,唇边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随即,他的目光又回到了前方——相较于他轻松的神色,对面的温秉言却看起来格外不好。
  南明剑修持剑的手臂连同着整个身躯都在颤抖,就像是托举着千斤重物,却又固执地不肯松手。
  而剑尖的这头,却是喻见寒随意抬起的两指——他神色自然,连栖来都不曾出鞘,空手便接下了饮冰式。
  碎月饮冰,那是修真界流传近千年的传奇剑招,如今还是被它的“原主人”施展,却不曾起到半分威胁作用。
  “我不是很喜欢有人拿剑对着我。”
  喻见寒的话依旧温和,但眼中的笑意却凉了下来。他微微一拧,便崩断了那人苦苦支撑的最后那根弦。
  只见温秉言掌心鲜血淋漓,他被重重弹了出去,狠摔在地上。大口鲜血顺着唇边溢出,温秉言只觉浑身骨头都像是被碾碎了,经脉隐隐作痛,再也提不起半分反抗能力。
  突如其来的转折吓懵了老掌门,他惊觉打不开门,眸中绝望更甚,只得顺着门柱滑落,手脚发软,却被一股子劲儿撑着,挣扎往前,想为温秉言求情。
  “我给过你的机会了。”喻见寒没有理会身后的窸窣动静,他缓步走到了地上那人面前,借着烛光细细端详手中长剑,寒铁冷铮,金戈锐气扑面而来。
  果然,饮冰剑名不虚传。
  他换手掂了掂手感,目光依旧落在剑上,语气轻缓,却带着一丝好奇的疑惑:“当年你骗他的时候,不也什么都没说吗?怎么如今就忍不住了。”
  温秉言艰难地撑起身子,他的手在发颤,却依旧坚定地抹去了唇边的血迹。只一击,喻见寒便彻底粉碎了他所有的骄傲。
  那人在藏拙。他所展现的,远远不及真实的实力。
  若说那次山林伏击,温秉言并不想要喻见寒的命,手下只用了三分劲,被他轻易接下还算情有可原。可如今,他使出的是“温秉言”时期最巅峰的杀招,却最终成了飘落在湖面上的柳叶,不起半分涟漪——
  “喻见寒,你究竟想要做什么!”艰难地挤出了质问,温秉言只觉识海嗡嗡作响。
  “我先前不是说过吗,不必问的不问,无需说的不说。只可惜,温道友似乎没能做到……”
  还不等那人开口,喻见寒又笑了起来。
  “南明小剑尊。”喻见寒突然转了话题,他轻启唇,细细品读着这个名字,眸中顿起嘲意,手中更是分外无情,竟是一把捏碎了那人的本命灵剑。
  在众人骇然的目光中,饮冰剑彻底崩裂,名震九州的灵器在此刻却脆弱得不堪一击,犹如白瓷般寸寸碎裂。
  伪善的羔羊终于撕碎了谦和的外表,那人恣意张狂,言语里尽是睥睨众生般的轻蔑。
  “在我之下,何人敢称尊?”

第47章 恶鬼生(八)
  本命灵剑被毁,温秉言重伤难行,他的手一软,整个人就像是被瞬间抽干了生气,颓然瘫倒在地。
  “咳……”血沫顺着轻咳落在地上,他疼得意识模糊,眼前光影缭乱,只听见耳畔传来了忽远忽近的呼唤。
  “秉言!秉言……”殿门旁的木虚连滚带爬地往这头赶来,他也算看着这个孩子长大,在这种危急关头,尽管惶恐之至,却也有了螳臂当车的微弱勇气。
  喻见寒安静注视着面前的场面,同门相护,何其感人。哪怕再卑微的蝼蚁,也能为了同伴一往无前。
  只是眼前之人究竟算不算“同伴”,还有待商榷。
  眸中闪过一丝恶趣味,剑尊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了:“掌门果然仁慈,孝悌之意甚笃——不仅日日供奉着前掌门的牌位,如今也愿意为后辈挺身而出。”
  “也不知道明若掌门知晓了,究竟是喜是悲。”
  话音落下,就像是时间按下了定格,老掌门瞬时僵硬在原地,维持着一副跪伏的滑稽模样。“明若”这个名字,让他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霎,脑海中一个可怕的念头缓缓浮现,木虚的鼻尖一酸,差点失了呼吸。
  “喻见寒,你什么意思!”老掌门红了眼,他咬牙怒视那人,眼中恨意滔天。
  承昀宗前任掌门明若,正是他的兄长,他们虽无血亲,却相依为命。五十年前,明掌门在闵守谷抵御兽潮时下落不明……而恰逢魔宗奸细潜入承昀宗,哄乱之际,引发奉天殿失火,承昀弟子的命牌皆数毁灭,唯一寻人的线索也断了。
  要知道,承昀宗取指尖血为每位弟子都造了命牌。命牌明灭,便象征着生死,哪怕就是身亡了,它也能指引宗门寻到主人尸骨。
  可奉天殿的那场火,却彻底烧毁了所有希望。
  明若不知所踪,于是,木虚暂代掌门之职,一直到今日。
  这些年来,他从未放弃过追查兄长的下落,当年之事,他总觉其中另有玄机,可却想不出头绪。如今想来,莫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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