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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如初见 番外篇——by磨叽磨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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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意已经到了这般程度,辛夷在元婴之下恐有敌手。
  杜若表情严肃,没回答我的话,片刻后道:“明日我可否看见荷叶鸡?”
  “今晚我便去给你买,行了罢。”
  杜若笑了下,揉了把我的头发,“若若乖。”
  “若若”乃是我的乳名。陌桐给我起的。但我不喜欢这个乳名,总让我想起前世。
  我虽不喜此名,但杜若倒是喜欢得紧。
  杜若年长我十岁左右,同我一样,师从空岛文心尊者。其乃是云界法修排得上名号的几人之一,已是半仙之体。空岛除了我和杜若还有其他几位师兄弟。而其他师兄弟最小的也比我俩大好几百岁,因而我从小都是同杜若在一处,除了跟随尊者学习术法,基本是他一手带大。
  杜若此人向来心眼多,明明我们一道做的坏事,最后总是我一个人领罚。
  当我领完罚怒气冲冲地回去找他算帐,他便会将我抱起,揉我的脑袋,“若若乖,明日带你下岛玩。”
  他一边用各种方式转移我的注意力,一边拿蜜饯糕点往我嘴里塞。我明明根本不是真的小孩,却每回莫名其妙地被他哄好,没有一回收拾得了他。
  乳名之所以叫乳名便是只有小时候才可以唤的名字。我如今都几百岁了,他能不能适当地唤我“雪见”?
  我一把扯下他的手,“别这么唤我!”
  孽缘,这就是孽缘!


第003章 再遇云奚
  今日未曾轮到杜若,之后他再同我打赌我都不应了,我可不想天天冒着罚跪风险去为他买这买那。
  看过一天选拔赛后,我同杜若告别去见陌桐。
  主岛雾气缭绕,水晶宫殿隐于云雾之中,二川溶溶汇入宫墙。我快步穿行在曲折回廊之上,陌桐的书房便在碧流深处。
  我规矩地敲了两下门。没听见他应声,想必是还未回来。我便直接推门而入,在他做工考究的乌木椅上落座休息。
  由于昨夜没睡好,等了没一会我便困顿地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我在他将我往一旁的云锦软榻上放时醒了过来,勾住他的颈项唤道:“阿耶。”
  陌桐好似有些尴尬,顿了片刻还是将我放在了榻上。我不松手,又唤了他一声。
  他一把将我胳膊从他肩上扯了下去,直起身道:“几岁了还这般撒娇。”
  他一向如此,看似严父,实乃一纸老虎。
  我是不会怕的,转而又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腰,将脸埋在了他身上,“……我有事同阿耶商量,阿耶一定得答应我。”
  陌桐这回没再扯开我,温热的掌心落在了我发顶,语气却依然冷淡,“这便是你所谓‘商量’?你且先说。”
  我讨好地蹭了两下面前仙袍,试探道:“我看选拔赛上没安排上我,你不会将我内定了罢?”
  “玄天老祖飞升前以术法见长,他之秘境即便你最终不得传承,仅是考验过程也会令你受益匪浅。”
  他果然又搞这一套!
  我不虞道:“可我不愿如此。我总这般不参赛便得到名额,在阁中名声不知多差了。”
  陌桐静了片时,回道:“我也可安排你参赛。若是拿不到名额,你便去禁地里住个三年五载,好生反省一番。”
  “……”他给出的回答令我颇为沮丧,抗争道,“九州五界秘境千千万,阿耶便非要我去这个?”
  陌桐缄默不语,静静同我对视。
  我咬牙道:“阿耶安排我参赛便是。”
  禁地又不是没住过,住便住!去住禁地也比再见那人强!
  -
  从陌桐书房离开后,我回房间换了身黛色织锦长衫,将头发以白玉冠束起上半,腰间挂上雕花钱袋和流苏玉佩,化身成了官宦人家的公子哥,在幽悄夜色中御剑下岛。
  我从小没少替杜若跑腿,对如何躲避巡查和机关下岛了如指掌,很快便来到云界的苍海之上。
  珀元阁的重重岛屿皆位于海上,从主岛飞落而下的两条白练被称为天川。
  天川紫气迢迢,直下数千尺,宛如天瓢倒海,气势雷霆万钧,每次从这下岛我都会被震得耳鸣。
  我捂紧双耳,加快了御剑速度。往东飞几百里便是岚云宗的地界,新林是其中最为繁华的港口城市,杜若要的荷叶鸡只有这有卖。
  我落在了新林附近的山野间,不慌不忙地通过城门进入城池中。新林不愧是座不夜城,灯火绵延数里不休,即使已临近亥时,街上依然熙攘纷闹。
  穿过人群,我加快脚步朝记忆里去过的那户卖荷叶鸡的老字号酒家走去,走过宽宽窄窄的巷子,终于来了较为僻静的小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家店就在街尾。
  一路行至街尾,我仰头望向匾额——
  珍玉坊?
  我迷惑地四周看了圈——
  没错,就是这里啊。
  我记忆力一向很好,不会搞错。
  进了门一问才知,那荷叶鸡早在十几年前便易手给了珍馐阁,要去另一条街找。
  我只好重新出发,回到了之前拥挤的主街,正在人群中费力前行时,忽然身旁有人起了争执,转眼开始相互推搡,不知怎么地我便感觉到腰间一轻,垂眸一看钱袋已经被无声无息地掳走了。
  我凝神四顾,轻松地找见了一个小毛贼,正在人群中快速离去。
  我连忙紧追而去,被他七拐八拐地带到了一条更为拥挤不堪的小街上,周围皆是五色斑斓的各式灯盏,似乎正在猜灯谜。
  追至灯光黯淡些的街尾,我看见他窜入了个黑漆漆的窄巷。
  我急忙就要朝那里冲去,没顾上注意脚下,谁知竟一不小心踩到了一个石板路缺损的低洼之处,登时失去重心地向前栽去——
  电光石火之间,我正要偷偷用术法把自己拉回来时,忽然一只手臂勾住了我的腰,一把将我扶了回去。
  我下意识撑在了那人胸口,扬起头准备向他道谢,眼皮掀起时,竟毫无防备地看见了那副我连做梦都不愿梦见的面容——
  是他。
  是云奚。
  夜色阑珊中,他一身雪色衣袍,眸如点漆,发如泼墨,清贵端方得像仙君下凡,与这喧嚣的尘世格格不入。
  他刚好垂眸,静静同我对上了视线,刹那间周围的声音在我耳中惶然淡去。
  雪见跟简文若长得近乎一样,他一定会误认。
  我心跳瞬间激烈得无以复加,脑海中闪过数种他的反应——
  他会惊讶吧,为什么我还活着?会向我歉疚地道歉吗?也许还会试图解释……
  我该怎么办?
  我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平淡说你认错人了。
  或许冷冷告诉他,你要道歉的那个人早就死了。
  怎么样才会更爽快些?
  我正在纠结不下时,他将扶在我腰间的手收了回去,温和地关怀道:“公子可还好?”
  他虽然微微在笑,却是我熟悉的、礼节性的浅淡笑容,眉眼依然疏冷。
  他这称呼、态度、问话……
  分明是不认得我。
  他竟然不认得我了?
  我昨夜还梦到他,梦中他的脸、他的身形、他深入骨髓的端雅,一如昨日般清晰。
  虽然我不情愿,但他的样貌已如蚀刻一般印在我脑海深处。
  但他倒好,负了、欺罔了我,令我望断黄昏,苦等一生后,竟然就可以这样完全将我抛在脑后,连我的模样都彻彻底底忘了个干净?!
  我沉默着放下了抵在他胸口的手,呼吸逐渐急促——
  我从未想过再见他,可他这反应……
  惊怒转瞬间控制了我的心神,质问几近破口而出——
  你可还记得竹林深处、石阶尽头,曾有个叫简文若的人,风发霜鬓等你数载之久?
  他死了啊,死在了你的谎言之中!
  就在我攥紧了拳,正欲启唇之时,一道人影忽然走了过来,抬手捉住了他的一片衣袖,清脆悦耳的少女声音在他身侧响起,“师兄,你在做什么?我猜出来了,‘一钩新月挂西楼’是‘禾’字,‘一钩新月’乃是‘丿’,‘西楼’,‘楼’之西面则是‘木’,合起来便是‘禾’,我说得可对?”
  他偏头看向少女,唇角微弯,柔声道:“自然毫无错处,蓉蓉一向聪慧。”
  蓉蓉……
  云岚宗宗主之女、他的未婚妻——
  云裳蓉。
  云裳蓉气鼓鼓道:“我不是小孩了,你别拿这种话敷衍我!”
  云奚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哄她道:“我所说皆是真心之言。”
  怒意猛地一滞,我怔怔地看着眼前温柔宠人的云奚,深埋在脑海中的回忆失控地浮现而出——
  那时因为要多养一口人,我变得比之前辛苦许多,早出晚归地下地干活。
  云奚总说要帮我,但我实在无法让他这样的人去干农活,于是一再回应他在家中等我便好。
  后来某日我一回家便在桌上发现串满的好几贯铜钱,云奚走过来拉住我的手温柔道:“以后我在外养家糊口,你只管闲云野鹤,抚琴作诗,如此可好?”
  我震惊地看着他,问他钱是哪来的。
  他一开始不愿意说,后来见我生气了才解释说他去附近城中私塾里教书赚得的。
  我不是很乐意地抱紧了他的腰,仰头描绘他隽秀的眉眼,“可是这样会有很多人喜欢你,你被别人抢走怎么办?”
  云奚垂首注视着我,轻轻笑了下,“他人再是喜欢我也是深情错付,我眼中只有文若一人。”
  我羞怯又心动地垫脚亲吻他的唇,悄悄告白道:“我也是,只喜欢你。”
  回过神来,视线所及是挨在一起的一双人。
  云裳蓉脸颊变得红扑扑的,娇羞不已地别开眼,却又忍不住心动地偷偷看他——
  她像极了曾经的我。
  我像烫到似的垂下了眼,湿意在眼中积聚。
  何其可恨,都到这时候了,我竟还会因为他的背叛而伤心?
  我这一世,几百年过去了都活得很快活,直到今天重遇了他——
  曾几何时淡去的恨意再次浮于心间,竟疼得刻骨铭心。
  这是命运。
  它不许我这么轻易放下。
  “公子?”明明是冰泉般声线,偏要放软了声音唤人。
  一个冷心冷情之人,却偏爱伪装深情,简直贻笑大方。
  我闭紧了眼,一息后复又睁开,抬起头冲他弯唇微笑,在他被灯火林皋映亮的黑眸中看见了自己平静如常的倒影——
  “我没事,谢谢云奚师兄,我们来日还会重逢。”
  没有去管他的反应,随着我话音落下,一道银色流光从袖口中骤然窜出,托在脚下,带着我在一片哗然中腾空而起,须臾间融入了头顶上空的浩瀚星汉之中。


第004章 执念化梦
  因为我的走神,回岛路上好几次差点触发禁制,还好最后有惊无险地回到了空岛,没有回自己房间,我直奔杜若的居所。
  一冲进他房间,脱去外套和长靴,我立刻往他床上挤。
  杜若已是睡下,被我吵醒后第一反应竟然是问我,“荷叶鸡呢?”
  我恨得牙痒,使劲拽他锦衾,“荷叶鸡都易主了,现在那里是珍玉坊!”
  杜若这回像是彻底醒了,苦恼地坐了起来,“那荷叶鸡去哪里了?”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荷叶鸡现在在珍馐阁卖,下回给你买。”
  杜若疑惑道:“这回怎么了,你遇到什么事了?”
  我闭上眼想冷静一下,可脑海中登时便浮现出那双在灯火明暗中平宁无澜的黑瞳,我一个激灵睁开了眼,回不过神地盯着杜若。
  他像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伸手将我往怀里拢了拢,“怎么了,若若?”
  我往前挪了挪主动挨进了他怀里,抱住他瘦削的腰,把脸依赖地埋在了他肩颈处,“小师兄,我见到鬼了,好吓人,晚上我在你这睡行不行?”
  杜若立刻把我搂紧了,声音也放软了,“没事了,我在呢,什么鬼也不敢靠近你。”
  他说着就带着我躺到,用锦衾把我们裹住,将我整个护在怀中,安慰道:“睡罢,我等你睡着再睡。”
  我的脸贴在杜若的衣襟口,嗅着他身上的淡香,安心地合上了眼。
  我小时候第一次在禁地罚跪后,曾赖着跟杜若睡了好长一段时间。
  他以为我是怕鬼,但我更怕的是那段下黄泉的经历。
  禁地的景象将那段模糊不清的记忆唤起,曾魇了我许久——
  青石板路上笼着散不尽的薄雾,两侧的彼岸花赤红连天。道路尽头是忘川河,河水漆黑如墨,流动无声,幽幽鬼火悬浮其上,每一朵便是一个消亡的灵魂。
  那里很冷,静得可怖,沉沉死气一个劲往身子里钻。前后都是步履沉重的鬼魂,皆同我一般麻木空洞。
  那场面想起来便叫人遍体生寒,连骨头缝都仿佛在打寒颤。
  花了好些年我才大致适应了禁地的环境,虽依旧不喜,倒也不再会被魇住。
  杜若身上的杜若花香便是能令我安神的独门神药,同他一道我便不会做关于云奚的噩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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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是清透的明蓝,潦水已消尽,寒潭清澈见底,烟光凝结不去,正前方是依冈峦而建的宫阙,层楼叠榭,宛若仙宫——
  这里……是哪里?
  转眼间一道流光从天而降,落在了白玉石铺就的路面上。
  我抬眼望去,竟是雪衣皎皎,似月端朗的云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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