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 番外篇——by磨叽磨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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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间,他很轻地道了句,“如此便好,多谢雪师弟成全。”
他的话将我的思路打断了,便不再去想他情绪如何,而是确认道:“……照拂一事暂且不提,我只想知道你之后还会不会再杀我?”
他抬眼看我,神色颇为复杂难辨,良久之后方低声回应道:“不会。”
我松了口气,翻身背对过他,“那便好,我再休息会。”
身后不见任何声响,不知他是否开始打坐了……
云奚这人,每当我以为看透他时,他便能再次令我摸不着头脑。
我思绪纷乱如麻,不多时便会了周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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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得并不踏实,梦中不是被妖兽追,便是被魔道撵,直到后来梦到杜若。
他让我将衣服脱去,要在我背上作画,我答应了,趴着不动让他画,他画得我有些痒,我便开始抱怨但依然忍耐着待他画完,后来去银镜面前看,他画了铺满一背的杜若花,清雅又浓烈,我问他这是何意,他说他不在时便让杜若花伴着我,这样我便能睡个好觉。
后来我当真没再做梦,睡得香沉极了。
醒转时以为杜若就在我身旁,我翻了个身,迷糊着趴去了身畔之人的腿上,抱着他的腰亲昵道:“几时了?”
那人没有回抱住我,却也没有拉开我,就着这个姿势低声回答道:“巳时。”
这音色有些不对,我反应不过来地又问道:“我睡了多久?”
他道:“两个时辰左右。”
这声音清泠如泉,即使放轻了依然难掩疏冷,我辨认出了是谁,慌忙撑着他的腿坐起,看着一旁的铺面,定了定神道:“我休息好了,找裳蓉师姐要紧,你待我更了衣,我们便尽早出发罢。”
云奚却阻止我道:“你不必担心于她,那龙居之地原是一条暗河,打斗中落石将其完全填埋,因而不得其踪,她许是先前落入了暗河之中,已漂去他处。此潭底有一通道,许能通向她之所在,只是你伤势未愈,不便下水,再留些时日,待你伤好些再走罢。”
他不急,我更是不急,于是我们便在此又留了几日。
一开始我自己上药,伤药用尽了便试着用磨成粉的龙丹,但那龙丹粉我有些弄不来,搞得满身都是还涂抹不均匀。不料睡过一觉便发现浑身上下已被重新上药包扎,绷带不松不紧且牢固整洁。
我瞥了眼一旁入定的云奚,暗忖他这回所言为真,是真想弥补于我,不像上回那般,道歉无诚意,赔罪也勉强。
之后再换药我便叫他帮忙,直到我身上擦伤基本痊愈,瘀伤也几乎看不出,我们终于动身从此方洞穴离开。
云奚先前沿着水道探过,距离出口处的暗河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出发前他在我腰间系了条绳,让我闭气,他会牵引我到出口,我点头表示明白。
我以为自己准备好了,可一下水那日溺水的恐惧便伴随着寒意袭卷了我的神志,别说闭气了,我几乎立刻便挣扎起来,刚呛了口水便被人由下而上打横抱起,紧接着便脱离了水面,身上的寒意也被传来的法力所驱散。
我不自觉地发着抖,回不过神地看着云奚,“……”
洞穴顶部的光团散发着朦朦白光,映亮了眼前之人,他半身浸在黑漆反光的潭水中,长发湿漉漉搭落在背上,水珠滴下眉梢,顺着下颌滑落,看着是有些狼狈的,一身风华却好似山中扶苏,隰中荷华,那双眼是映不亮的黑,濡过最浓重的墨,正一眨不眨地凝在我脸上,眉头蹙紧了,像是不知该如何安慰我才好。
他这样八面玲珑,又善于虚与委蛇,想要安慰人不是张口便来?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贴在他胸口的位置仿佛感受到了既急又重的心跳,不过这不可能,大概是因我自己因恐惧而加速的心跳。
他手指扣紧了我的腿弯和躯干,最终什么也没说,抱着我腾空而起,御剑回到了岸上。
他将我放在了一处高石之上,取出干燥的衣袍将我层层包裹住,之后又抱起,坐在一先前削平的石台之上,令我落在了他腿上。
他垂着眼皮,从衣袍中找出我的手包在手中,一阵阵温暖平和的法力顺着交缠在一起的手指传到了我体内,化去了我骨缝和血肉中的寒意,接着流向丹田——
我方才意识到他这是在为我渡法力,为我补充消耗。
第033章 心魔之故
上岸后我便不再恐惧,更是没想到他会有如此举动,我无法拒绝恢复法力的诱惑,靠在他怀里没有动作,一直等到丹田内金丹重新散发着充盈的法力波动,我方才挣扎道:“够了,放开我。”
他当即便松了手,但依然隔着层层仙袍虚虚拥着我,即便隔着很多层,但这样坐在他腿上、稍微抬首便呼吸都交缠在一处,实在令我别扭非常——
我跟他之间不是我恨他,便是他厌恶我,即便如今并未兵戎相见,也仅是勉强配合,从来就同亲密无甚关系。
我推开他站了起来,在他身旁隔了些空间落了座,偏头同他讨论道:“闭气虽不可行,但有了法力,我可尝试龟息术,许能坚持一会。”
云奚依然垂着眼,并未转过来看我,声音有些淡地回应道:“若仍是不行,便再溺一回水?”
好好的他忽然讽刺我一句,我是不想忍,登时冷下了脸,“我自有分寸,再说我又没要你救。”
云奚闻言许久没作声。
在他沉默的时间里,他周身水汽逐渐凝结成冰晶,再碎裂泯灭,我不知他在想什么,竟会焦躁到法力外泄而出,又专注到毫无所觉。
最终他不见喜怒地说了句,“你不陷入绝境,我自不必相救。”
陷入绝境也不要你救!
我忍住了没说出口,没必要逞口舌之快。
我冷淡道:“这便试试罢,不要再耽误时间。”
云奚一言不发,好似心情同样糟糕,起身便朝寒潭走去,我同他身上还连着绳子,赶紧起身跟随,这才没被他带个跟头。
到了潭边,我道:“我先用龟息术,你再将我推下去。”
他不带情绪道:“好。”
我便用起龟息之术,五感便失了两感,嗅觉、视觉皆已封闭,呼吸也停止了,进入了内息循环。
我准备好了被推下水的冲击,可取而代之的却是再次被抱起。入水的速度缓慢,法力顺着他的双手源源不断渡入我体内,水中的刺骨寒意被纷纷化解,甚至有泡在温泉之中的错觉。
完全入水后,他将姿势换为了单手拥着我,带着我向下快速沉去。
静谧水声充盈入耳,时间变得缓慢,而我的感知也逐渐淡去,不再能分辨方向,亦不知我们是否已开始上升。
眼前的黑暗令焦虑逐渐累积,龟息术我本就用得不熟练,心思稍一分差,术法当即中断,我心中一紧,想赶紧重新运用法诀,想法虽好,实际却是还未来得及重新凝神便恐慌到挣扎起来……
一张口潭水便倒灌而入,窒息的恐惧变本加厉地向我袭来,正当即将再次陷入应激时,腰间的力道忽然加大,紧接着一双唇便贴了过来,空气从唇齿间徐徐渡入。
我下意识勾紧了他的脖颈,急不可耐地从他口中汲取空气,他不见任何抗拒,由着我掠夺,与此同时加快了速度。
某刻忽然脱水而出,身体的重量骤然回归,腰间虚按着的手臂同时收紧,我被他抱着落回了地面。直到脚踩在石面上,我的一颗心才落回腹中,放松下来便发现我的手臂依旧牢牢勾缠着云奚的脖颈,下颌抬高,好似在献吻,而他不知为何,居然也顺从地垂首不动。此时不在水中,我同他此番形态同拥吻有甚区别?
我触电般松开了手,顺便用力推搡了他一把,撇清自身道:“你抱着我做甚!”
我推他时,他的手臂便从我腰际落开了,指尖微弱的力道滑蹭过我侧腰,竟像下意识的挽留。
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他声音不含半分感情,淡讽道:“我该任你溺亡?”
我大抵是迷了心,才会有如此错觉,正要反刺他一二,忽而不远处传来了带着一声呼唤,“是……师兄吗?!”
那声音似惊又喜,娇柔中含着委屈,云奚当即抬手掐诀,一白色光球便莹莹亮起飘高,眨眼间点亮了此窟。我寻声望去,洞穴深处,潺潺暗河畔,云裳蓉正端坐于一石台之上,不错眼地凝望着云奚。她身披貂裘,搭落的腿脚上打了石板,好似受了伤。
云奚目露吃惊,低喃道:“蓉蓉……”
我以为他会赶忙过去抱住云裳蓉细细安慰,可他当下却站着没动,不明其意地看了我一眼,仅一瞬便像是对自己反应不满似的蹙了眉,朝云裳蓉快步走去,低声关心道:“腿怎么了?”
云奚为云裳蓉重新上药包扎,两人一直低声说话,互相诉说着这一路经历。我探过周围,一直等到他们对话告一段落时,方才走过去,垂首道:“云师兄、云师姐,前方路有分叉,一条沿河而行,一条拾阶而下,我便不打扰两位,先择其一继续前行了。”
如今入秘境已是七日,云裳蓉又受了伤,只怕又要耽搁几日,他们十日之内必然无法出去,如此一来我也不必非得抢先拿到云裳蓉所求之物,不如尽早分开,各觅机缘。
云奚本坐在云裳蓉身侧的石台之上,闻言便起身朝我走来,温声道:“师弟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这般情态,温柔知礼,好似本就是此间中人,不由令我恍惚不已——
自那日翻脸后,他再面对我时便不再伪装,整个人同“温柔”二字毫无关系,冷则冷矣,好歹真实,如今重见他这幅作态,我一时格外不适,差点没忍住讥讽于他。
我按捺着嘲意,同他移步至一镵石背后,学他一般柔声道:“暗河或许还需闭气,我便倾向于选石阶,但师兄若想先选也未尝不可。”
云奚目光都没往那两处通道瞅,直勾勾盯着我看,语气已截然不同,“先前不是说好与我同行?”
我应道:“师兄已足够照顾我了,连法力都为我补满了,我已无甚所求。更何况你已同裳蓉师姐汇合,我也不便再打扰你们二人,便先行一步了,也许之后还会重遇,倒时再结伴不迟。”
我话毕便要走,他却侧步挡住了我,“石阶前方有不少气息,你境界不足以应对,而暗河如你所言,还会再有需下水的路段。”
我咬紧牙关,冷漠道:“你什么意思,我离开你便走不下去?”
他静静看我片时,忽然垂首靠近,直到那双瞳中深沉的墨色占据我大半视野,呼吸轻扑在我脸上,他方才停住,长睫垂下,仅顿了一刹复又掀起,宛如春雷惊蛰。那目光重新凝在我眼中,专注至极,好似要吻我,却迟迟没有进一步动作。
我没有移开视线,以气音问他,“你干嘛?”
“雪儿,我怕你出事……”
他声音极低,又很轻,却像惊雷似的炸响在我耳中。
“你说什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静了一瞬,明明话是他说的,他却比我还难以接受,当即退开了,眉间隐有郁色,声音也很淡,“抱歉,是心魔之故,你随意选择便是,我不会干涉。”
我默然打量着他,直到此刻才把他口中的“心魔”二字听进去了,其实我心中清楚是怎么回事,大抵是封印松动,破碎的记忆流落而出,对他识海产生了冲击,引发了心魔。
我没想到的是,过去这些于他而言可有可无的片段如今竟会对他产生这般影响……
难道真是因为我老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才会使得他心魔愈发严重?
若真是如此,他痛恨于我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
如若他将我同心魔混淆,难道不该唤我为“文若”吗?
第034章 石阶之下
唤我为“雪儿”,说明他并非是移情,而是……对我动情了?
这一世从头至尾他对我仅是利用和背叛,即便一时片刻对我好,不是有所图,便是出于补偿于我的心态,他竟会对我动情?
我蹙紧了眉,狐疑地打量云奚,实在难以置信。
云奚似乎并不想同我在镵石后耽搁太久,已抬步要重回云裳蓉身旁。
我身体先于思考地一把勾住了他的手指,而他也出人意料地停住了,并不看我,却也不抽手,目光定定落在石面之上,好似那沟壑起伏别有一番趣味。
“何事?”他平淡道。
“……”我微微眯眼盯着他看,忽而垫起脚软软亲在了他唇角,一触即离,手也松开了。
他蓦然间回首看我,目光同仅我相接一刹便移开了,比回首还要匆匆,声音也冷下了,“雪师弟此乃何意?”
虽然仅一瞬间,但我已清楚地窥见,那双素来不透光的黑瞳,于须臾之间——亮得灼人。
我恍然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他竟真的倾心于我……
我默然思索一番,心中有了定数,眼睫便悄然垂下,“师兄不知我是何意?”
我等了一阵,却仅闻水声汩汩,他并不应声。
我自嘲地笑了笑,低声道:“没什么意思,我走了,师兄自便罢。”
直到我步出镵石,他也未曾出手阻拦。
我于是并不停留,冲不远处正望着这边的云裳蓉颔首后径直上前走下了石阶。
云奚提过石阶前方有气息而我打不过,虽不知真假,我仍提前用上了障眼法,脚下也以法力作垫,没发出任何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