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 番外篇——by磨叽磨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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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心观察勾陈,伸出手抠住了云奚染了血的衣襟,问他道:“什么‘之后再说’?”
云奚对上我便又弯了唇,眼眶还泛红,这笑便显得勉强。他不回我的话,将我抱紧了,柔柔问我,“冷不冷,宝贝。”
我皱眉道:“什么‘之后再说’?”
云奚垂了下眼,下颌绷紧了又缓缓放松,轻声道:“一点小事,雪儿无需挂心。”
我恨恨盯着他片刻,用力推了他一把。
云奚忙慌张地将我重新抱好,提气道:“小心掉下去。”
头两个字语气还有些重,到第三个字便已软下。他哄人似的垂首要来亲我,我当即偏了头,“你不是投胎去了吗,怎会在此现身?”
云奚耳朵像坏了,听不懂人言,找到我的手包在手中,搓了搓又牵到唇边哈气,“宝贝,你手好冰,可是冷了?”
他手比我还冷,那才是阴间温度。此刻无法力护体,又是寒冬腊月,在空中疾飞,我浑身都冻透了,怎会不冷。只是他将我护得完全,挡了不少风,我便还可忍耐一阵,只希望快些到。
我将手抽出,一会后又被他悄然握住,牵到唇边轻轻吻,吻两下又把着我的手腕,将我手往他衣襟里塞,似乎想让我贴着他的皮肉取暖。
我心烦地把手再次抽回,“你别动我了行吗,我真的累了。”
云奚当即静住,好一会低不可闻地应了声“好”,之后便没了那些层出不穷的小动作。
疲惫袭来,我便阖了眼。
谁知刚阖眼便被抱紧了。他屏息唤我,“心肝。”
我皱眉道:“我只是休息下。”
他怀抱放松了些,可过不了多久便又极轻地唤我一声,“雪儿?”
我答应了两回便不想理他了,一声不答应他便又唤一声,再不答应便慌了似的,伸手便来探我脉搏。
我当即将手腕抽出,烦躁道:“我没事!”
云奚安静了片晌,手落下重新将我抱好了,又静了一阵,忽然开始低声回答我先前的问题,“‘之后再说’便是之后再将天地教毁去屠尽。我从未离开过。那晚仅是寻了个僻静角落待着,想了些事情,清晨便回去了。次日亦然。后来每日皆在雪儿身侧,直至辛夷出现。心里难受,便离得远了些,再回来便发现你已消失不见。跟随卦象找至入夜,回去方见你留给南宫之信,再次卜卦得知你在皇宫,便急急赶来寻你。搜遍皇宫却寻不着,便又请来勾陈,这才找到你。”
平时甜言蜜语好似不要钱,到了真正该诉苦、邀功的时候,他又不愿多说了。
事到如今,我还是不懂他。
我默默盯着他看了一会,把手塞进了他衣襟中。贴着湿冷的里衣,手下那颗心跳得很快、也很重,“咚咚”如擂鼓,几乎要将薄薄一层皮肉撞破跳出。
他喉结动了下,告饶一般轻轻唤我,“宝贝。”
我把手收了回来,“一会再说。”
勾陈已开始向下跳跃,估计是到了。
第080章 秋后算账
我们在宣平坊的宅院中落下,云奚抱着我从勾陈身上轻巧跃下便急急朝屋内走去,用丝衾将我裹住,转身又朝外走。
我急忙唤他,“云奚!”
他便停下回首,柔声道:“我去烧水,有勾陈帮忙只需一会,雪儿稍等片刻。”
我点了下头,又想到一事,“南宫可在?”
“他不在。”云奚轻声回了话便出了房门,回身将门关严了。
我兀自躺了会,掀开丝衾将湿重的血衣褪去。床上已湿了,不好再躺,我便取了件貂裘裹着自己,安静地等云奚回来。
并未等很久他便又进来,见我裹着貂裘坐在床角便心疼了似的柔柔亲我脸颊、唇瓣,沉默不语地将我连貂裘一块抱去了浴堂。
他解开貂裘,又将我抱起,轻轻于浴水上放下,令我脚尖沾到水面便停住了,问我道:“可会烫?”
我摇头道:“你放下我罢,慢一些。”
他便缓缓将我放入热水中,接触到水的皮肤瞬间又痛又麻。我捉紧他手臂,又道:“你直接放我下来罢,这样更难受。”
云奚垂着眼皮沉默不语,勾着我腿弯的手收紧了些,片刻后又顺着我的意思松开,将我放下了。我当即闭眼,咬牙挨过了那一阵,方才放松下来。
目光落在云奚身上,我吩咐道:“你也进来。”
云奚静了片时,嘴唇轻轻翕动,似是想找借口回绝,我便先一步冷冷反问,“不愿意?”
他便不再试图开口,垂着眼睫开始宽衣。层层衣袍坠落在地,将无暇躯体暴露而出。待他进入浴桶后,我起身将位置让给他坐,再坐在他一侧腿上,抬手勾住了眼前的修项皓颈。
云奚顺从地搂着我不动,眼皮仍垂着,好似在试图置身事外。
他身体仍有些冷,过了会才开始变热。
我手指顺着他胸口轻佻地向下滑,抚过线条分明的腹部,来到那已硬起的部位。我看了他一眼,他面皮玉白,不见任何赤色,也几乎没有表情,若是完全闭目便同入定一般无两,可下半身的反应却大相径庭。
手覆在其上戏弄地攥了下,忽被一把捉住了手腕,动作虽轻,却不容拒绝,将其一点点抬起拉开了。
沾了水汽的眼睫颤了颤,他低哑告饶,“心肝,你背上有伤,洗好我为你上药,今夜便早些睡下罢。”
“有什么可睡?”我哂笑了声,“我好久没睡过了,你不是也看见了。”
云奚闻言阖上了眼,难以面对似的,片时后低语道:“是我之过。雪儿想要我如何弥补?”
我把手从他无力的禁锢中抽出,再次贴在了他左胸口,感受着那乱掉的心跳,平静道:“好,弥补也简单。我问你个问题。你对我说实话,我便原谅你。”
云奚喉结动了下,“雪儿但说无妨。”
绵绵的吻落在他优美的下颌线,一点点亲去了耳根,贴于单薄的耳骨上,我以气音问他,“夫君,你能否告于我知——鬼为何有温度、有心跳、连位列仙班的神兽都可请来?”
勾陈脚踩五色祥云,便是身怀天命。实乃上古神兽,位列仙班。云奚竟可驱使于它,那他又是什么?
手下的那颗心跳得极快,剧烈地撞击在掌心,他搂着我的动作却既轻且稳。
我轻轻亲他耳骨,“做了鬼不仅同活人无甚区别,甚至愈发神通广大,夫君果真非同凡响,令雪儿钦佩不已。”
浴堂内烛光柔柔,铜质暖炉中炭火正旺,整间屋子本该温馨暖融,令人放松,可我心中却绷得紧极了。
一阵安静后,他轻轻开口,“雪儿可想看我真容?”
他发了问,却不等我作答。随着话音落下,手下激烈的心跳声登时消弭于无形。我心中一悚,退开了些看他,便见他肤色逐渐青灰、面皮逐渐干瘪,好似花瓣在眼前加速败落。
我像烫到似的收回了手,在他腿上再坐不住,软着腿起身退到了浴桶另一侧,惊疑不定地盯着他看。
云奚并不阻止我的离开,平静、甚至温柔地同我对视。几息之间,烛火式微,炭火也似熄去,只余冷烟轻腾。暖堂迅速冷下,而白雾袅袅的浴池水也愈发变冷,靠近他那侧的水面甚至已开始结冰。寒气沿着水面侵来,我瑟缩向后,贴到了桶边。
浴堂不知何时已变得鬼气森然,面前腐败丑陋的鬼物端方起身,朝我伸出了一只手,手心朝上,似在邀请。我目光发直地盯着那只手,干瘪的手指细长,掌心皮肉已烂开,却不见鲜红血肉,只有白蛆虫在腐肉中翻动。
我几欲作呕,死死贴着浴桶木条的边缘,按紧了胸口,朝他不住地摇头,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张了张嘴,活动了下颞下颌关节,似是久未讲话,相关部位已粘连难用。果然一张口声音嘶哑干裂,话语含糊不清,叫人难以分辨。青紫干瘪的嘴唇反复重复着两个字,我看了好一会才看懂,他在说——“过来。”
我头摇得更剧烈了,心快要从嗓子眼跳出,身上汗毛怵然竖起,甚至想跳桶而逃,半分也不想靠近这恶鬼。
他见我抗拒,竟伸着手朝我走近了半步。浴桶内空间狭窄,他这么一靠近,手尖便距离我不到一尺。
我目光不受控地定在那手掌上,将其上动静看得分明——一只白胖的蛆虫正从他小指展肌上拱出,爬了两下,从他掌边掉落,砸进了浴桶中,轻微的“扑通”一声,水花溅起又落下。
我的心理防线便是在那一刻奔溃的——心跳如雷,惊声大叫。
第081章 迷局重重
感受到被抱住的刹那,我剧烈挣扎,连打带推,厉声叱道:“走开!别碰我!”眼泪应激溢出,我带着哭腔道,“求你……离我远点……”
他却不放手,抱得更紧了,我沉浸在恐惧中,声音好一会才断断续续传入我耳,“……睁眼……无事……宝贝,看我。”
“雪儿。”有些重的语气响在我耳畔,如惊魂钟击在心头,我浑身战栗,惶然睁了眼。
眼前之人皮肤光洁温热,颜如玉,气如兰,明朗清举,寻不到半分鬼气。我偏头望去,浴桶旁的矮桌上玉碗倚泪烛,花瓣芬芳,红烛昏艳。桶中水温正合适,白雾熏眼——周遭一切如常,浴堂仍是先前浴堂,不见阴寒,更无恶鬼。
我在他怀中挣了挣,哑声道:“你先放开我。”
云奚缓缓松了手,退开了一步,柔声唤我,“心肝。”
我闭眼摇头,“你先别叫我,容我缓缓。”
对面没了声息,我扶着浴桶低喘了会,目光回避地定在空无一物的地面,问他道:“你先前叫我过去做甚?”
云奚轻声道:“我以为雪儿会想探我丹田。”
我向着对面伸出了一只手,仍不看他,努力定神道:“现在探也一样。”
手腕被把住,力道很轻地牵引而去,触上了玉滑肌肤,渐渐向下,停在了某处。他声音柔和,又唤我,“雪儿。”
我喘了口气,“好,我知道。”
闭眼以法力探视,丹田中已布满瘴气,整个躯体破败腐朽,血管肌肉交缠不明,连经脉穴位都已辨别不出。
我猛然抽手,难以面对地睁开眼,“好了,可以了。”声音干涩模糊,需要费力才能从嗓子眼挤出,“你……便这般看着自己腐朽溃烂?”
“我很少看自己,便不觉如何。”
他答得平稳普通,似在令我安心,可效果寥寥。我心头五味杂陈,似有巨石压下,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在原地踌躇了好一会,还是忍着难受走过去靠在了他怀中。
我无力道:“你是不是故意吓我,报先前之仇?”
他拥着我重新落座,拿过澡豆开始为我净身,语气很轻地反问:“不是雪儿想要确认?”
“你就是有意为之。”我撇了下嘴。
云奚并不回嘴,挽起我的长发,动作轻柔地细细清洗。疲乏从五脏六腑渗出,我把头靠向他阖上了眼,思绪渐渐回到先前之事,梳理了一遍,问他道:“你们先前在何处开了一洞?”
云奚道:“并未毁去建筑,乃是一空地。似是雨花阁附近,我未曾留意。”
我有些担忧,睁眼道:“不会遭天谴罢?”
“不会,并未伤人,也不曾惊扰龙气。”
我安心了些,又说起另一事,“‘将天地教毁去屠尽’之事正是你我两派此行目的。你身为鬼物,能力有限,便不要参与此事了,可能会损去阴德,耽误投胎。”
云奚轻轻顺着我发丝,平静地应了声“好”。
我坐正了,狐疑地瞅他片刻,“你会食言吗?”
云奚又道:“不会。”
心下仍半信半疑,但觉得他也做不了什么,我便不再纠结,问起另一困惑之事,“你如何能请来勾陈,它乃上古神兽,怎会听鬼物驱使?”
云奚道:“它从不受我驱使,此番乃为报恩。”
“报什么恩?”
“我曾于一猎户手中救走过一神智初生的小兽。数年后勾陈现身于我面前,道欠我因果,我方知事情始末。这番应我请求,便是了解这一因果。”
我仍觉得哪里古怪,“他位列仙班,报过恩后,见鬼物不去投胎,游荡九州,怎的不管?”
云奚动作顿住,偏头看向我,静声道:“雪儿,不如明日你去岚云宗翠霞峰挖坟掘棺,看看尸体是否还在,如此便清楚了。”
他这般一说,我脑海中立刻联想起了先前种种画面。登时又一阵恶心,压抑着呕吐感拨开他揽在腰间的手起身,快速将头发上的皂角洗净,回避着视线道:“抱歉,我并无此意,仅是不解罢了。我先回去了,你慢慢洗,不必急。”
我出了浴桶,以法力震碎水滴,裹上干净睡袍便迅速离去了,顾不得留意他的反应,再待下去只怕会真吐出来。
我将床铺收拾齐整后,换好衣衫开始打坐,很快将被封的丹田以法力冲开,恶心感渐渐消退。完成一个周天后,听见有人进门,我犹豫了下方才睁眼。对上云奚的目光,我故作自然道:“我已习惯不睡了,你睡罢,我在你身旁打坐便好。”
云奚在我身旁落了座,甚是沉默,半晌后才开口道:“雪儿不必挂心于我,若要打坐,打坐便是。只是伤口仍需上药,上过药再继续可好?”
我立刻拒绝道:“我都穿好了,不必了。那伤估计是瘀伤,已不疼了,不上药也无妨。”
他闻言便缓缓垂下了眼,不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