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之石——by故里暮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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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样,真是一团糟。一阵心累涌上寻伐雪的心头,前所未有的疲累。
寻伐雪起身披了件衣服在身上,出门后足尖轻点,飞速的下了山,往临安中心去了。
临安中心设有听神殿,是修仙界审问关押犯人的最高监狱,一般都关押着大奸大恶之人。
听神殿由几位大长老、临安三派组成主心骨,再由青鹤宗、览风阁、断生谷、华光寺、天机楼五派从旁监助,另外一百门派的代表,共同成立了这所牢狱。里面的机制构造层层叠叠滴水不漏,楼宇环绕成圆形矗立在临安中心。
殿内正中央是一面巨大的圆形高台,中央立着刻神柱,直冲云霄。刻神柱上曾绑过千千万万个恶徒,他们留下的鲜血,早已将柱身染得斑驳,分辨不清原来的颜色。
寻伐雪来到了听神殿地下牢,酸臭味扑面而来,他捏了个闭息诀才得以继续前进。
地下牢十分昏暗,时不时传来一两声锁链的碰撞声。寻伐雪凭着直觉一直往前走,他有些害怕,害怕所见之人,非他所想;所想之人,非他所见。
寻伐雪在最里面一间停下脚步,打了个响指,桌上的油灯窜起火来,将原本黑暗的环境,照的明亮起来。
段尘冷漠的抬眼看着来人,他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只是染了很多血迹,脸虽然污脏,但没有刀剑留下的伤痕。
寻伐雪将人细细打量了一番,确定他没有受伤,这才放下一颗心。
“呵,师尊要杀我,何必这般大动干戈,听神殿都请了来。”段尘低下头,低声笑道。
“阿烨,我不知为何你突然认定,我一定要杀你。无论你信与否,过去,我从未想过杀你,未来,更不会。”说完他就离开了,只留下一盏烛火,颤颤巍巍的摇曳着。
身后传来段尘的大笑声,寻伐雪只觉心里空荡荡的。他原本想与他说清楚的,但看到段尘的模样,他忽然明白,恨的种子一旦种下,就难以拔出。他今日就是在这磨破嘴皮子,也未必见得能说动段尘分毫。
待他走出地牢再次看到太阳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脸上挂了两行清泪。
他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喜欢上了段尘,喜欢上了他的徒弟,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少年如暖阳,一入霜雪千年地,寒冰皆为弱水流。
在他最低落的那两年,少年日日相伴,从不肯弃。病床前的那一声声呼唤,成了他活下去的理由。朝夕相处多少牵扯出了一丝罕为人知的柔情,少年眼中的火热,不禁点燃了他心中的枯柴,越是逃避,燃烧的越旺盛,直到火焰吞噬了自己。
所谓的飞蛾扑火,也不过如此吧。
寻伐雪走出听神殿时,看到落九天带着常念迎面走来,他迅速将脸上的泪痕抹去,迎上前去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落九天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你身体好了?我来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来找那小兔崽子的,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
“你冷静一点,姚掌门到底是谁杀的还需要去查。”寻伐雪拽住他的胳膊。
“还要怎么查?要他当着我们的面再杀一次人吗?”落九天推开寻伐雪,“寻伐雪,这人是你带出来的,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会还想着包庇他吧。你知道为什么襄阳的魔疫迟迟不好吗,这天杀的混账在城外布了血阵,阵法上的咒语跟鹤鸣君身上的一模一样,你还要怎么查!”
落九天说到这里,情绪格外的激动,他看着沉默不语的寻伐雪,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上前直接揪住了他的衣领,怒吼道:“寻伐雪,你有没有心啊!当时跟沈霖川一起去的还有我爹跟你师兄,你知不知道,他们差点死在那里!”
常念拉住落九天即将要挥出去的拳头,朝他摇了摇头,欲言又止。落九天愤愤的松手,跟着常念往里走去。
寻伐雪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无力地闭上了双眼,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责问他有没有心,他本是有一颗心的,可早已碎成了千千万万块。
“哎哟,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那小子吼的把我都吵醒了。”伽罗长老不知何时来的,默默地站在寻伐雪身边,“念卿,你也是做长老的人,有些事我相信你心中自有黑白。”
寻伐雪抬手作揖,恭敬回道:“在下会给心中的黑白,一个交代。”
伽罗长老微微点头,目送着人渐行渐远,随后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自言自语道:“再睡会儿去,那小子嗓门怎么那么大。”
因为伽罗长老以“未到正式审判,不得动用私刑”为理由,不肯给落九天开门,落九天进去后只能骂了两声泄愤,很快又气呼呼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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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一下落九天,当所有证据都指向一个人时,当那个人最有可能是杀人犯时,正常人如何心平气和,而且落九天本身也是直性子
第46章 所谓审判
三日后正式审判,寻伐雪回了清越山后先去看了宋执。虽然之前宋执骗了他,隐瞒他的身世甚至想困住他一辈子,但最终,他还是放手了。
以直报怨,他不想再计较那些得失,相反,那些年如果没有宋执,他可能并不会过得那么舒坦。孰对孰错,皆是心中的一念之差,他不必为了那一念之差,将自己困在过去的仇恨中。
寻伐雪扶起宋执,盘腿坐在他身后,调动全身的真气,缓缓注入宋执的身体里。寻伐雪帮着他慢慢梳理周身经脉,宋执吐出一口血,吐完后经脉顺畅了很多,不需要寻伐雪的引导也能自行运作了。
“念卿······”
寻伐雪帮宋执盖被子的时候,忽然闻得他的一声呼唤,他停下手中动作怔怔的看着床上冒了满头汗的人。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原来一个人的亏欠,可以转移的这样快。
宋执本以为自己偿还了对寻辞卿的亏欠,却在不知不觉中欠了另一个人。其实所谓的亏欠,都是心中执念作祟,自己搁不下,最终编织成牢笼,心甘情愿被束缚其中。除非放下执念,一辈子都走不出歉疚的阴影。
安顿好宋执后,寻伐雪回了自己的枇杷轩,枇杷树已亭亭如盖,枝繁叶茂,远远地便能瞧见如小灯笼般的果子悬挂在树上。
当年,寻辞卿嫁入清越山后,也种了一株枇杷树。她是江南苏州人,喜食枇杷,于是宋执亲自到苏州挑了株树苗给她。
寻辞卿离开那年,枇杷树也如这般壮大,只是她的枇杷树硕果累累。但她离开没多久,这树宛如通灵了般,开始枯萎凋零,无论宋执如何挽救,换来的只是一把枯木。后来,无论他种多少枇杷树,皆不似当年,也无一成活。
寻伐雪站在树下,额头抵着树干,任浮云往事匆匆走过。
他只剩下两天半,但之前那么久,他都没有查出蛛丝马迹,如今这么短的时间更不可能了。
寻伐雪摩挲着手上的红玉,这就是之前掀起走尸风浪的那块邪玉。寻伐雪左手掌朝下右手相反,将邪玉放在两手之间,细细感知其中的灵力波动。
当他投入到邪玉之中时,浓郁的栀子花香呛得他差点喘不过气。突然被这样刺激了一下,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枇杷轩里,曾经出现过栀子花。
他冥思苦想,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的,只得继续查探那块玉。邪玉上留下来的法术都是高级术法,并且有些古老。
寻伐雪还跑去襄阳特意确认了那阵法,虽然阵法已被沈霖川破坏了七七八八,但还是能看出雏形。至少他可以确定,这并不是段尘平日所学咒术,更不可能有精通一说。
他脑中开始有一个真相若隐若现,但让他非常害怕。因为他所怀疑的那个人,没有任何理由残害无辜众生,更没有理由设这么大一个局,只为陷害段尘。
审判的前一晚,寻伐雪看着窗外皎洁明月,难以入睡,干脆开了一坛酒自斟自酌起来。风沙迷眼,烈酒入喉,不一会儿他便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树影重重叠叠。
他举起酒杯欲邀明月,祈盼明月可怜赠他三人成影。他低头一饮而尽,再抬头时,看见一个人影自月中落下。人影越来越大,他忽然意识到那是个往这边来的人。
寻伐雪扔下酒杯,摇了摇有些晕的脑袋,努力看清面前之人。
阙澜衣自空中落下,接近寻伐雪时,扑面而来的酒气让他皱了皱眉。
“念卿,喝了多少酒?可还听得清我说话?”阙澜衣视线后移,正好落在地上那两坛酒上。
“你说便是,喝了点小酒,不碍事。”寻伐雪酒量不是很差,但喝醉了也不易看出来。此刻他一脸严肃的看着阙澜衣,似是要洗耳恭听。
“念卿,我师尊,是我师尊,你快些联络那些长老。明日审判,我师尊必会致段尘于死地。”阙澜衣说得很急,他好像刚从虎穴逃出来一般,发髻散乱,身上也很是狼狈。
寻伐雪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你师尊为何要害段尘,他们都没见过几面。”
“其中各种曲折复杂,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明日审判,你也必须要多加小心。”阙澜衣眼神慌乱,说这话的时候,握着寻伐雪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几分。
“那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又该怎么办?”
“你先别管我,再怎么说他也是把我带大的师尊,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你一个人,千万小心。”说完他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是了,寻伐雪想起来,枇杷轩里哪里出现过栀子花,便是在书阁。那里平日都是阙澜衣去的比较多,偶尔会给他带上两三枝花插瓶。
寻伐雪拿出这两日收集来的证据,眉头紧锁,久久不得展颜。
审判之日如约而至,辰时一到,便押着段尘绑上了刻神柱。
这场审判,由伽罗长老、思华长老以及古道门掌门姬阅安主持。寻伐雪早早到了场,坐在清越山的位置,正好离段尘比较近。他看向段尘的时候,只觉得那人瘦了好些许。
思华长老先是念了一大长段世家规矩,念完后才开始一条条罗列段尘的罪责。
“柱上被绑之人段尘听审:其一罪,谋杀青鹤宗掌门鹤鸣君;其二罪,身处襄阳期间散播魔疫;其三罪,布阵欲害他人性命,宋掌门与落掌门皆为此负伤;其四罪,你是萧家余孽。以上罪责,你认与不认?”
思华长老一句话掷地有声,字正腔圆的列完一条条罪状,甚至都能余音绕梁。
“呵,什么时候,身份都成了一种罪。”段尘冷笑一声,“除了最后一条,其他弟子都不认!”他始终垂着头,但声音却异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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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我掐指一算,还有两章又要转回今生去辽= ̄ω ̄=
第47章 风起吻落
寻伐雪环视了一下四周,特意多看了古道门那边两眼。他无意间发现,姬阅安举着茶杯却不喝,似笑非笑的看着段尘。他似乎是感受到寻伐雪的视线,毫不遮掩的看过来,倒让寻伐雪有些心虚。
“大胆恶徒,拒不招供,你以为只认最后一条就没事了吗,你是萧家人就该死。”
刻神柱周围的锁链都聚向中心,牢牢地缠着段尘的手、脚以及身体,并且越收越紧。刻神锁链能压制修仙者的修为、术法,使他与凡人无异,让罪人完全用肉体来承受此刻的痛苦。
不少被刻神锁链绑过的人,非死即残。受不了的人两眼一闭倒是解脱了,有的人脊骨都被折断了还吊着一口气,清醒的承受痛苦。
寻伐雪欲站起来为他辩解,刚起了身便被人猛地拉回座位上,他愤怒的回头看去。
“师叔莫急,你现在冲动了,有的人就遭殃了。”
没想到秦桉也会来参加审判。他不疾不徐的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师叔没发现少了谁吗?”
寻伐雪环视一圈,忽然发现,落九天常念甚至沈霖川都来了,唯独不见阙澜衣。他看向那边高座上的男人,姬阅安朝他笑了笑,转着手中的杯子。
“就看师叔是想救谁了,一命换一命。”
“你!”寻伐雪愤怒的盯着他,但他很快就将情绪调节好,对外人暴露脾气乃是大忌,“你就不怕日后我让你在清越山无立足之地?”
“不牢师叔挂心了,先关心那边快死了的人吧。”
寻伐雪看着刻神柱上死死挣扎的人,鲜血再次染红了那根污脏的柱子,段尘凄厉的惨叫声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寻伐雪咬咬牙,毁了之前辛苦搜集来的资料,踩着桌子飞身到圆台之上,用招魂斩断了刻神锁链。
“无妄长老!你干什么?”思华长老震怒的喊道。
“哟,旭尧君这是准备包庇他的小徒弟了?”姬阅安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面孔,看着站于圆台上的寻伐雪。
“七年前,是本君从萧家救回了段尘,本以为可以教化他,未曾想竖子难训。如今做出欺师灭祖有违天理之事,本该是本君这做师尊的罪责。今日由本君亲自教训座下劣徒。”
寻伐雪收起招魂,一抬手,刚才被斩断的一根刻神锁链飞到他手上。他捏了捏手中那条冰冷的链条,飞至半空,毫不犹豫的一鞭接着一鞭抽下去。段尘胸前的衣服早已破碎不堪,衣料与模糊的血肉粘在一起。
锁链扬起的风声、寒铁与皮肉相触之声,掺杂着肋骨一根根断裂的声音。
大概抽了百来十鞭,寻伐雪才落到地上,扔掉血迹斑驳的锁链。他藏在袖中的右手,颤抖的厉害。
思华长老见他并无包庇之意,甚至处罚的这么严重,也就闭了嘴。倒是伽罗长老有些不解,他出声询问道:“你这是替他认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