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食堂——by祈幽

　　“陆先生，你现在就算是受伤了，也从没有拖过后腿，对自己自信一些。”魏意拍了拍陆奉廷的脸颊，哄着他，“快穿衣服下楼，今天做羊肉锅，带皮的红烧山羊肉，吃完了给你烫豆皮、豌豆尖、贡菜吃。”
　　说完了也不等着陆奉廷是什么反应，他跐溜地跑到门边走了出去，跨出后还扒着门框侧身往里面挥挥手，“楼下等你哦大堂堂。”
　　楼下，生意好的有些出乎魏意的预料。
　　新年期间，谁家不囤点儿好吃的放在家里面。
　　三十吃新鲜的，初一初二吃剩下的，初三开始吃大杂烩，直把所有的剩菜剩饭一网打尽后才算完。油水肚子里面满满的，魏意用自己心理揣测一下，除非实在是躲不过的请客吃饭，他是根本就不想去外面吃的，只想在家里面白粥咸菜、泡饭青菜汤的来吃，怎么清淡怎么来。
　　不看看菜市场上，过年后，往往是蔬菜要比肉类吃香。
　　他原本以为，初二开张的大食堂中午会冷冷清清，只有附近的居民会过来吃上几块肉。但现在，他错了，两头羊根本就不够这么多人分的。
　　羊肉锅加四个小凉菜是一个套餐，一共一百二十元，装在砂锅里面的羊肉分量连肉带骨头大概有三斤，红姐手上有分寸，误差不会大于二十五克。先来的可以选肉的部分，羊排、羊腩、羊脊骨、羊头、羊脖子、羊腿、羊尾巴等等，吃完了羊肉就可以往浓香的汤里面下涮菜，春节假期搞特惠，所有的蔬菜五块钱一盘、肉类十块、各种下水十二、手打的丸类十四，菌类他都算到蔬菜里面了，无论是杏鲍菇、平菇、金针菇，还是鸡腿菇、口蘑、蟹味菇，都是这个价格。
　　两个人点一个分量足足的羊肉锅，再点四五个蔬菜就能够吃得很饱了。还可以点米饭或者面条，大食堂没有人手提供扯面，但机器做的宽面条要多少有多少，一把大概一两的分量两块钱，可以无限量续加哦，只要吃得下就行。
　　“最后一个羊头被买掉了？！”窗口前长长的队伍里有人惊呼，“还是有耳朵的那一块，啊啊，我的命好苦！那是我最喜欢的部位。”
　　两头羊两颗头，一个头中间砍一刀分成两半后，再砍一刀，就成了四份。以上，听起来就非常的重口味，一下子就从美食频道切换到了惊悚恐怖片。有人就是喜欢吃羊头肉，羊耳朵薄薄一层皮里面全是软骨，吃起来嘎吱嘎吱格外有嚼头，因为羊总是在咀嚼青草，脸颊肉是活肉，又嫩又有吃头，养眼睛会在口腔里爆浆，简直是重口味爱好者的心头肉。
　　又有人喊，“羊蹄没有了！”
　　羊蹄经过长时间的炖煮，皮肉已经软趴，富含胶原蛋白。
　　“呜呜呜，别啊，我怎么看锅里面的肉越来越少了，没有肉，骨头也给我啃一口啊。”排在后面人已经开始哀嚎。
　　还有更加后面的人呢，焦急地伸长了脖子向前看，却觉得队伍纹丝不动，怎么都不往前进。“给一口汤泡饭也成。”
　　“好香，这里面卖什么啊？”有新客人慕名而来，赶来的不是时候，锅里面的肉已经是僧多粥少的程度。
　　“别排了别排了，羊肉锅没有了。”队伍里的人生怕自己有了竞争对手，在那儿瞎起哄，扰乱军心，期待排在队伍里面的人能够立场不坚定快点儿离开。
　　“我要羊排。”已经排到窗口前的人，焦急地大喊。
　　红姐淡定地说：“没有了。”
　　“羊脊骨！”
　　红姐：“没有了。”
　　“羊脖子？”
　　红姐：“没有了。”
　　“羊腿肉……”
　　红姐手上的大勺子在锅里面捞了一下，“有。”
　　“呼，终于有了。”客人擦了擦头上的汗水，他都要紧张死了，就怕再来一个没有。“那还有别的吗？”他试探地问了问。
　　“有羊杂锅。”四头羊的羊杂全给做了，心肝脾肺肾羊肠羊脑花等等，一锅绘，味道和羊肉锅是一样的。
　　唯一的不同就是部位不一样。
　　但总有内脏星人喜欢羊杂美妙的口感，那与羊肉截然不同的味道，是羊肉完全无法替代的。
　　魏意在厨房里站了一会儿，两头羊的肉即将卖完，排队的人依然不减，他立刻就调整了策略，又开始做起了羊杂锅，另外两头准备留着在晚上卖的羊还没有到火候，不然他会连着一起在中午给卖了。
　　有了羊肉羊杂，鲜少有人点小炒菜，省了厨房很多功夫。
　　“明天不做羊肉。”魏意被羊肉味道熏了一个上午，想调节一下。
　　王海洋问：“那做什么？”
　　“仓库里来了两头牛，一头就有三四百斤，还有那么多牛杂呢，中午晚上各一头，肯定够大家吃。”魏意右手握拳击打左手掌心，“就这么决定了，要有新鲜感。”最关键的是，他不想再闻羊肉味了，无论多么轻微的膻味，那种难以掩盖的味道强烈而刺激，对羊肉感官一般般的魏意只有吃的时候能够接受，长时间闻着他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老板做的决定，员工一般没有异议，这回同样如此。
　　做整牛和做整羊没有太大的区别。
　　“行，那我们晚上就处理好了牛肉用小火煮着，煮到明天就可以吃了。”
　　“嗯嗯。”牛肉体大，煮的时间是要久一些。
　　“我记得仓库里那头牛是炙火牛，和人间的牛也没有什么不同，就是补了点儿。”
　　魏意的心肝颤了颤，“人吃了有什么后果？”补过头了，他可负责不起啊。
　　“顶多长两个燎泡，可以让涂白配一个煮肉的方子，降降火气。”王海洋对妖界一些常见的食材的作用和食用方法还是了然于心的，很快就想到了解决办法，“提供的小菜也可以改改，蜂蜜拌苦瓜、油醋汁苦菊、花生米拌蒲公英、麻油马兰头，还可以免费提供清凉解热的茶水，荷叶茶就不错。”
　　魏意听得嘴巴都苦了，皱着一张脸说：“考虑一下口感，清苦的太多了，客人们不会喜欢的。”
　　王海洋点点头，“知道了老板，我会调整的。”
　　魏意端了自己的砂锅到休息台上，陆奉廷已经牵着堂堂下来了，堂堂的肩膀上窝着个小小的白色团子，小山神没有回家，他要自己的山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彻底晾干了才会去。
　　之所以不到外面的餐桌上吃饭，而是在厨房休息用的小桌，是因为魏意给自己留了好料，满满的羊蝎子里面偶有羊排，三个羊蹄支楞在一侧，羊肉锅的旁边，一盘子羊肚用青椒炒的，这是魏意能够接受的羊内脏。
　　围着砂锅是各种涮菜，堂堂喜欢的豆制品——冻豆腐、豆腐泡、腐竹段、油豆腐等等，魏意喜欢各种菌类、粉丝、宽粉等等，陆奉廷喜欢的热切鲜肉、新鲜的丸类。
　　魏意还让王海洋调了蘸碟，麻酱为基底，放了辣椒油、腐乳、韭菜花等等，能够提升羊肉的香味，又能够解腻。
　　“爸爸，年年呢？”起来后没有见到小伙伴，堂堂有些想念。
　　魏意说：“他们家去旅游了，周边自驾游，回来后会给我们带特产。”
　　“哇。”堂堂羡慕地捧着脸蛋，“我也想出去玩。”
　　“你想去什么地方？”
　　“迪斯尼！”堂堂热烈地说：“我想看唐老鸭，米老鼠，巴斯光年。”
　　魏意夹了一条羊蹄给堂堂，羊蹄处理得干干净净，一根毛都看不见，“离我们这里好远，要坐高铁去。”
　　堂堂失落地拿起羊蹄咬了一口，香香的味道也没法让他弯起眼睛露出愉悦的表情。小孩子家家的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掩饰表情，强撑着没有让眼眶红起来，“哦。”但沮丧的声音已经让他暴露了。
　　“我们可以坐自家的飞机去，住在迪斯尼里面多玩几天。”陆奉廷才不想让儿子感受到失落。
　　堂堂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真的！？”语气都轻快了。
　　“当然。”
　　堂堂弯弯眉眼，“太好了。”
　　“半个月后才能去玩。”魏意也不忍孩子扫兴，给了一个时间限制。
　　“为什么呀？”堂堂不是很明白。
　　魏意说：“因为爹爹的腿在接受治疗，很疼的，不能够到处走动。”
　　堂堂听到了疼字，秀气的小眉头皱了起来，“爹爹，我给你呼呼，爸爸说呼呼痛痛就飞走了。”
　　“好。”陆奉廷觉得心里面暖融融的。
　　啪！
　　厨房的门猛地被推开，去仓库拿葱的苏短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夔牛，虎蛟，玄武，仓库里多了好多大妖的尸体。”
　　魏意：“……”
　　魏意：“咳咳咳！说，说清楚，什么大妖的尸体？”
　　“我去仓库里拿小葱，就看到平时存放肉类的桌子上多了一些新鲜肉，我走过去看了看，有单足夔牛，有虎头鱼身的虎蛟，还有，还有……”
　　苏短露出了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还有玄武，我不会认错。”
　　魏意：“……”
　　恍恍惚惚，他宁愿苏短认错了。


第48章 新客人
　　厨房里变得极为安静， 只有燃气灶的轻微嗡鸣和抽烟机的呼呼噪音。哦， 不能够忽略了魏意面前羊肉锅下头的卡磁炉噗噗燃烧的声音，在热力的作用下，肉已经被吃得差不多的砂锅里香浓的羊肉汤被煮得咕咚咕咚响，冒出来的圆润气泡破开，香味四溢。
　　安静的环境中，头一次受到那么多关注的苏短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在众人的注视下， 结结巴巴地重复着刚才的话， “放肉的桌子上，有夔牛，有虎蛟，有、有玄武……”他几乎要哭出来，他也不想看到玄武尸体的啊，他是很向往与那些自出生就与众不同、得天独厚的大妖接触， 但绝对没有想过要接触他们的尸体。
　　“我去看看。”魏意扔掉了筷子， 站起来时被带倒的凳子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都没有管，直接拔腿就走。
　　剩下的几位员工面面相觑， 跟着老板的脚步离开。
　　陆奉廷：“……”
　　窗口前排队的众多客人，“……”眼睁睁看着窗口后头人走光了，谁给打饭啊喂！
　　陆奉廷站了起来，叮嘱着堂堂说：“宝贝乖， 坐在这儿别动。”
　　堂堂点头， “知道了， 你去忙吧。”非常有范儿地挥挥手，一颗丸子包进了嘴里，脸颊鼓起了一块，看着想在鼓起来的地方捏一下。
　　陆奉廷是第一次干窗口打饭的工作，好在有个电子秤，把砂锅放上去去皮后称两斤重的羊杂（羊肉已经彻底卖光了，羊杂两斤一锅），浇上原汤，根据个人口味撒上香菜、香葱，递送给外面等待的客人。
　　陆奉廷说：“抱歉，我第一次做这个，有些不熟练，麻烦大家等等了。”
　　窗口外，二十多岁的女客人瞬间红了脸，“不、不要紧。”大食堂的漂亮姐姐令女人们感觉到挫败和自惭形秽，俊朗的小哥哥却让人眼红心跳、面红耳赤，视线不知道是落在对方帅气的脸上，还是应该落在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上，无论哪一个都不想错过怎么办。
　　“豆豆，帅哥，帅哥。”拿完餐的妹纸回到位置上对着同伴跳脚，分享见到帅哥的心动感觉，“成熟稳重的大叔型帅哥，太有魅力了。”
　　“还是成功男士。”
　　“嗯嗯，肯定是。”妹纸狂点头，“我看到他手腕上戴着的表了，我不认识牌子，但看做工就知道很贵。”
　　“所以我们还是吃饭吧，好饿。”叫豆豆的女孩子更加务实，她站了起来让同伴坐下，“你看着，我去拿凉菜和涮菜，早饭都没有吃，我要多拿一些。”
　　妹纸：“豆豆，我在说帅哥呢！”
　　“看不见吃不着，我们还是来点儿实际的吧，我要饿死了。”
　　妹纸抿唇，知道同伴说的对，撑着下巴扭头看着窗口那儿，“哦，你去吧，我以后一定要多来大食堂吃饭，只有这儿每一个服务员都那么养眼。”
　　养眼的服务员们都没有留在自己的本职岗位上，一半溜号进了仓库。厨房旁边的那扇门打开后，有通向楼上的大门，也有去往仓库的门，仓库的门平时一直开着，取用什么都方便。走进去，成排的架子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蔬菜、菌类和瓶瓶罐罐，一侧靠墙放着齐腰高的大缸，缸里面有腌制的咸菜疙瘩，有自制的豆瓣酱、辣椒酱、酿造的酱油和醋，还有一些大缸内养着活物，活奔乱跳的鱼虾蟹、大小不一的团鱼等等。
　　另一侧靠墙放着几条长长的在桌案，桌子上会摆一些处理好的肉类，杀好的牛羊猪都会出现在这儿。
　　“这个就是夔牛？”
　　“一条腿怎么站得住的，他要是身上痒痒是不是要趴下来挠？”
　　“虎蛟原来长这个样子，长见识了。”
　　“鱼身蛇尾有老虎斑纹，外面这层皮挺厚实的，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传说吃了虎蛟可以治疗痔疮，难道大食堂要改成肛肠科？”
　　“王海洋你好重口，小树你的问题在夔牛看来根本就不是问题，它身上会停落小鸟，专门吃它身上的寄生虫，帮它挠痒痒，就和人类拍的《动物世界》一个样儿。”作为游方郎中，胆小的兔子精涂白也走过许多地方，远远见识过诸多的妖怪，小伙伴们的问题对于他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
　　“那玄武……”魏意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到传说中的生物，夔牛、虎蛟毕竟遥远，不专门接触《山海经》的人是不知道这两个生物的，而玄武，在华夏文明中可是鼎鼎有名的生物，左青龙右白虎，混道儿上的谁不喊两声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