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无情道后我飞升了——by松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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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屈指轻轻扣弹那三尺青锋,虎口扼住刀柄,刀刃争鸣声不绝如缕。
他侧身俯腰,左腿旋以四象,平地起飞沙,以腕为轴,力由肘出惯出甩起一道惊鸿意。
是马踏飞燕之势,亦为翩若惊鸿之姿,长刀出鞘,陟遐刀芒三寸姗姗。一席黑衫被吹动,硕硕生风。
周峰从来都练刀,却也没见过旁人练刀,如今自己得了机缘,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练刀的自己,又有些手痒,恨不得也拿出把刀来练。
他这边儿手痒,玄柘却是心尖儿一动,此心动非彼心动,而是想起小时候的一桩往事。
昔日里齐鲁山通一个和尚交好,也带玄柘去寻访过老友,他以为和尚也当是同师父一般大的老和尚,却没成想,那小和尚同师父只是忘年交。
小和尚双掌合十,跪在一块已然不知用了多少年,还在翻滚毛边的蒲团之上,阖目敲着木鱼。
他一双好睫搭落,众生皆苦,一经往生度游魂。小和尚虎目半遮,指节扣犍稚,左手持鱼,椎与鱼相对,缓入速,口吐莲章“戒为无上菩提本,应当具足持净戒,色戒为其一。有烦恼六:贪、瞋、痴、慢、疑、恶见。遂将念摒弃而多生欢欣。”
可能是玄柘有慧根,竟然也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将清冷视线移过去的时候,正和那小和尚通慧的眸对上。
他莞尔一笑。“你这徒弟,六根皆净,不如入我佛门。”
齐鲁山也笑着同他打趣。“我这徒弟,六根净是净了,也没起什么念头,但可没生欢欣,整日里苦着一张脸,不知道谁欠他八百万两雪花银。”
“飞升一途,净六根可远远不够,不如昄依佛门。”那小和尚慈眉善目,并没顺着佛家向来讲一个缘字,他也本不是强人所难的性子。
齐鲁山仿佛知晓了什么,叹一句,命。好友像是预知什么,又像是在阻止什么,可惜玄柘走的飞升路,同那佛门没有什么缘分。
他弃念犹存,六根清净却不入红尘,故而欢欣不得。
可明眼去看那练刀的周峰,显然已入忘我之境,那此等忘念之资,又可多生欢欣?
玄柘不知,也不问,目光一直追寻着他的刀锋,忽上忽下,起起落落,在静谧的一片空间里,入耳只有刀芒割破空气的唰唰声,风也安静。
突然福至心灵的,玄柘想起来,倘若旁人,陌生人见面的第一句,当是问名字的。
于是他便在那一丛青竹后,山石旁,渐渐的显露身形。
周峰的刀极快,几乎同时那锋芒就落在他的颈侧,玄柘并不觉得紧张。
他抬起骨节分明的手,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刀刃,略微一偏头,在周峰的视野里,只露出半张侧脸。
鬓若刀裁,鼻梁高挺,仅仅是半张侧脸,就可入画,取名曰《美男子图鉴》。
“是你,你怎么进的西峰?”周峰收了刀,负刀而立,腰背挺的很直,黑袍衫就显得潇潇,被风吹的蹁跹。
这句问话当是责备和质疑的,被周峰说出口也不显得咄咄逼人,随意又倦懒。
“你叫什么名字?”玄柘答非所问,一心只想问出刚才好不容易才想到的开场白。
他虽衣衫被不知名武器割破几条口子,可之前的血迹已然是分毫不剩,此时穿着那身破烂衣服也从容清冷,宛如谪仙人。
他答非所问,周峰也没在意,只是在回答问题的同时,又重新问了一遍。“姓周名峰,你怎么进来的?”
“跟着你进来的,我名玄柘。”玄柘说的是实话,他见周峰还愣在原地,才明白自己刚说的那句话又在答非所问,干脆也不再出声解释,而是在他眼前捏了个隐身诀,凭空消失了。
“仙术?”周峰虽然惊讶,但也算不上震惊,联系单前一阵子江湖里那件震惊天下的大事,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捡回来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不是。”玄柘挥袖一甩,将那隐身诀除去,又一次重新站立在他的眼前。
“只是寻常的术法,常人也可以练习,你若是想的话,作为报答,我可以教你。”
周峰对于术法兴致阑珊,对于他,却莫名生了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兴趣。
平日里颜如玉净去用话术同一些门派里的小姑娘撩闲,耳濡目染,周峰也听得了不少,可惜他沉迷于练刀,不曾有用那些话的兴致和机会。
君子风清月白,洁身自好,他惯来懂礼数,可是如今许是自那张过分好看的脸面,一眼惊鸿,又从那声小兄弟生了心里波动,鬼使神差,他也学着颜师兄惯用的风流调调。
“你可看过话本?”
玄柘愣在原地,话本?他不曾看过,却也大概懂得,话本无非就是小世界链接大世界的媒介,这个小世界里的周峰,怎么会知道话本的存在,莫非,他也是大世界里的人,偷偷来到了齐鲁山的话本中?
可在下一刻,他便知道,周峰说的这个话本定义,和他的不太一样。
小世界里的灵气不够,自然不能单凭故事拟造出一个完整的世界,周峰口中的「话本」,也就是单纯的话本了。
“话本中,报答什么的,可不是教人练习练习术法就算两清了的,无不是什么以身相许,缔结姻缘之好。”
周峰刻意压低了嗓音,里头滚着些喑哑,是个询问的语气。“兄台当真要报答?”
玄柘耳根红透,怒而一甩袖子,背过身想要离去。“荒谬。”
周峰一声轻笑,眼角眉梢皆是温润春色,用手指捏住玄柘半截衣袖,没使多少力气的一拽,拽回来也就松了手。
“玩笑玩笑,别生气。喏,我向来对长的好看的人没什么抵抗力,从小到大,见过的人里,你最好看。”他从不吝惜夸赞,也惯会说实话。
一开始救人是见色起意,不想让有如此好看一张脸的人睡在沙坑里,慢慢的化为干湿。后来对方不告而别,本以为缘分戛然而止,他却又出现。
怕不会被当成街边巷头油腻的「小」流氓?
周峰的心有些痒,这点痒登时让他有了些坐立难安,他向来潇洒,却头一次生出后悔滋味。
口无遮拦,兴许会唐突人家,怕不会留下什么不佳印象。他心里暗自骂了一句颜如玉,都怪同这师兄呆的时间过久,连他随口撩闲的语气都学了个三分。
像是转移话题,又是真真切切的话聊。“西峰不留外人,玄兄可有去处?”
周峰虽对样貌优的人有些好感,却也不能罔顾山门戒律,像他这样随意进西峰,是不妥当的。没发现还好说,可偏生让他发现,那便不能不说。
“呃……”刚显露身形就要被赶出去,他刚才还不如一直在旁边当哑巴,自然,他也不是非要赖在人家家里不走。
“咳。”玄柘轻咳一声,语气有些润,带着点儿生平从未有过的不好意思,那个回答是——
“无……”
作者有话说:
戒为无上菩提本,应当具足持净戒。引自《严华经》感谢在2021-09-08 23:25:17-2021-09-10 21:5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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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婆娑古城(九)
——是一些糖——
“呃……”周峰疑心自己错听了什么,刚才从他嘴里蹦出来的字可是一个无字?兴许自己这逐客令下的有些委婉,便也不怪他听不懂。
他面色放缓,自认为温柔的舒展了长眉,将声音压的更轻,生怕吓到这刚刚痊愈的伤号,压根没想起来人家刚才那一手隐身术法自己都鞭长莫及。
“西峰不留外人,小兄弟,念在你……”念在他什么呢,从沙漠救人,到如今破坏规矩入了西峰,自己念了个什么劲呢。
倘若说单单是因为他样貌好,不仅会显得轻佻,又不是这个原因。
既然目前为止找不到那个「念在」的由头,干脆就略过去,不过空长的余音留白反而更多了些莫名的意味在里头。
“不追究你随我进西峰的过错了,不过这里是不能久留了,我脾气还算好,若是等师父他们发现,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周峰的语气极轻,他还是个少年,远没有已经历经岁月打磨的现存周峰的那股子戾气。
倘若要是放在「透明人周峰」身上,他话都不需要说,逐客令都不必下,那双长眉压低,薄薄的眼皮垂下去,旁人就瑟瑟的躲远了。
可纵使是如此轻的话语,还是让玄柘脸色有些难看,从前走到哪里不是别人供着哄着的。
凡间的人敬他模样好地位高,修仙的人慕他根骨佳修为深厚,没想到如今进了个平日里不放在眼中的小世界,还被这小小的界中人下了逐客令?
“你可知道我是谁?”常日里玄柘也不会拿身份压人,因为大多数人都是识得他的,哪怕不认得他,也认得那把鼎鼎有名的木石剑——
据说是以天地百年凝一滴,在火山口化净铁为汁的精华酿造的,天上地下就那一把。所以他也犯不着说自己的身份,自有人眼巴巴的巴结。
可如今,这少年压根不认得他,也不认识他的木石剑,自然不知道他是个什么身份的人。
偏偏,他不在意之前那些人别有目的的巴结,却想留在这个少年的身边,尽管说出那句话也是无用,可还是忍不住要说出口,哪怕只在这少年面前留下一丁点儿可以让自己跟在他身边的理由。
只是因为头一次被人救了,无以为报,只好跟在他身边见见这小世界的世面。
周峰目光奇异的看了他一眼,那句不客气的「我管你是谁」在瞧见玄柘精致的眉眼又吞了下去。“你可知我是谁?”
“你是谁。”玄柘头一次见人在自己面前拿乔,他眼窝有些深,眼睛是正宗的桃花,如今那瓣桃花往上斜了个弧度,便是形容不出来的翩然风姿。
倘若放在女人身上,便是嗔怪,可放在这清冷的谪仙人身上,只觉得是天上月亮不好住,他心血来潮跑到人间里,吃了人家的糕点才一抹嘴,想起来问一句招待的主人家是谁。
“我是周峰,之前才同你讲的。”周峰横刀,双指一抹锋刃,眼皮垂下去,这才收了刚才那温柔气度,让这黑衣少年开始有了棱角。
玄柘之前只觉得周峰好说话,虽言语不是很守常理也不算轻佻,样貌未曾细细打量也还算顺眼。
如今他低垂着眼皮,收了那双眼睛,才知所有温柔表象都存于那双似笑非笑的双目里。
喏,眼皮上有墨点小痣,刚才抬着眼睛没瞧见,虽然垂眼样子有些凶,但没了刚才那打趣姿态,沉默着莫名显得有些……乖。
刀刃掀过来的时候玄柘在走神,本已经反应不及,周峰眼见真要伤到人,想要收回刀势的时候,他却用两指捏住了周峰的刀尖。
周峰只用了三成力,却也震惊不已,天地间剑法刀术易得,可里头的「意」最是难寻,他生于刀冢,后来更是和他的刀片刻不离,痴迷在里头,几乎与刀融为一体才能得如此刀意。
三成力带着刀意,已然是不留情面了,这玄柘却应付的自如。
一开始一个以为那隐身诀只不过是旁门左道,兴许是不知道来头的散修误打误撞学来的术法,毕竟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但是只用两根手指就截住自己的三成刀意,还是闻所未闻,就算是他师父想要截住刀意,也得用护体的咒法抵挡。
“唔。”周峰没想到,自己震惊也就罢了,玄柘这头其实也在懵圈之中,他本就是大世界距离飞升境界只差一线的人,小世界里的人大都术法浅薄,对于他来说应当算不得什么,连个眼神不必分给。
但周峰的这截刀横过来的时候,他竟然不得不去阻住它,小世界里的人,也会通晓丁点儿「道」的法门吗?
“你打不过我。”玄柘斩钉截铁的说了这个事实,他平日里待人接物都冷若冰霜,自然如今也学不会委婉。
“这个门派里的人全加起来也打不过我,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玄柘说的在理,不仅人家修为高,武功强,人家会隐身诀,且不说周峰自己不想叨扰师父。
就算倘若告知师父师兄有陌生人进了西峰,这个陌生人能耐又如此之高,怕是也没什么办法去应对,只能徒增烦恼。
周峰也自觉这玄柘没有什么恶意,人家有那能耐,平了西峰山头未尝不可,值守弟子没发现,长老也瞧不见,师父还不知道,自己又阻挠个什么劲呢。
“哼,以怨报德。”周峰没好气,给他随意指了一处偏殿住,打是打不过,嘴上还是能说几句的。
玄柘理亏,耳根又染上红霞,美玉多了赤色只会平添美感,倘若是美人的话,只会让人忍不住再多逗他几句。
“小白眼狼。”之前在林中不知道有没有被听去的话,总算有了说出去的机会,周峰眼瞅着那点红在逐渐的扩散,甚至那修长脖颈上都染了些,才清清嗓子。“算了,我去练刀。”
……
玄柘居住的屋子是周峰所在殿室的偏殿,虽说是偏殿,但面积也不算小。
闲聊时候听周峰说门派里人少物广,因而屋子空出不少来,质量还数优等,倘若玄柘嫌弃是偏殿,他还能找来更好的居所。只是怕距离过远,食物补给不方便,也容易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