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母生产线——by骨骰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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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您怎么没穿鞋就过来了。“白颢子放下笔,要抱我起来。
我把礼单上的那个名字怼到他面前,语无伦次地说:”白雨?是白雨?那孩子成年了吗,角斗场,你放他去角斗场?!”
6035年出生的孩子只有一个叫白雨。
它是我来到部落生下的第一只幼虫,小时候长最快的也是它,我还在它背上画过小翅膀。雄虫一岁成年,可他才刚满一岁,参加高级角斗场之前要先通过初级角斗场,他未成年就去和人不休不死地对决,居然还没人告诉我?!
“一个月前他已经成年搬出珑宫,我虽是他的父亲,但不能干预他的选择。“白颢子说的云淡风轻。
我整个人都要炸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角斗场一个不小心会死虫的,他知不......”
“他知道,但他没有别的办法。”
白颢子看着我:“一个月前的成年礼,是您执意不去参加。”
我一时哑然,“他......”
“是您定下的规矩,若非成年以后作为圣雄重返珑宫,一生不见幼虫,“白颢子叹息道:”他违背不了您的命令,又无论如何想回到您的身边,只好去角斗场拼一拼命了。”
第2章
礼单在手中皱了又皱,几乎捏破,“......幼稚。”
半响,我狠狠推开白颢子。
“赤兔!”
“在。”
“跟我去角斗场。”
今天是初赛的最后一天,白雨的编号垫底,应该还在候场。
角斗场里十个小擂台同时进行,鲜血飞洒,欢呼声如海潮,我不想惊动全场,戴了兜帽和气味阻隔胶亲自和赤兔一起在环绕角斗场的半地下候场区找人。
我走的又快又急,四顾的视线里全是眈眈侧目的雄性,空气腥臭窒闷,我努力去分辨那一缕雨久花的味道。
那孩子有一双不同寻常的蓝紫色眼睛,和他的信息素一样,艳丽夺目如蓝色的飞鸟。
我第一次抱他的时候,小倔鸟还是一条化不了人形的白肉虫虫,因为我凶了弟弟的事赌气不肯看我,毛茸茸的脑袋却很诚实地往我怀里钻,小手偷偷玩我的衣扣,白色的睫毛扑扇着,一晃经年,怯生生地望我:“妈妈。”
......
“朋朋,他在那里。”
我醒过神,顺着赤兔指的方向看过去,木栏外,9号擂台上正打的如火如荼。
那少年逆风而立,银发沾着血,他的对手已经被迫化出了虫体,他却依然保持着人形,后背因为兴奋而立起了翅膀,嘶嘶鼓动,狼一样孤傲地盯着他的对手。
“为什么不用虫态,看不起我吗!”
“废话那么多,有本事来打,我从来不露真身。”
话音刚落,被激怒的对手咆哮着扑向他,少年轻盈如鸟,急掠如鹰,他不退反进,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从侧面攻向敌人,下蹲,上抬,一拳到肉,轰隆一声,劲瘦的身体里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擂台上传来骨裂和内脏破碎的身音,对手不肯认输,拼死反抗,少年躲闪间挨了几下,腹部和胸口被虫子的口器划出血痕,汗水溅起尘土,少年的手臂浮现锋利的虫甲,看准时机一跃而起——
雄虫的身体从中间裂成两半,露出少年泛红的双眼,他呼吸急促,微微抬头,混合着鲜血的汗水从下巴滴落,身后欢呼声瞬间震耳欲聋。
赤兔和我一起淹没在喝彩声里,他收回赞赏的视线,低头看向我:“战士不应该输在战场以外。”
我捏紧了手中的蜡笔,没有说话。
站在角斗场中央的少年正沐浴着属于他的掌声和鲜花,他举起手臂的身影耀眼无比,年轻的身体里熊熊燃烧着自信和骄傲。他像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当初被我从怀中抛下,如今又拖曳着彗星一样的尾巴义无反顾落向我。
他在向我示威——你看,即使是妈妈你,也不能阻止我回来。
“臭小鬼......”
我擦了擦眼睛,声音有些沙哑,“我是虫皇,不满意他的礼物自然可以判他输。送一盒蜡笔,再怎么装大人也还是小孩子罢了。”
按照惯例,献上的礼物不符合虫母心意的,排名再高也可以一票否决。
“他不适合这里,让他赶紧滚回家里养伤去。”
白雨的伤口还在流血,可他像感受不到痛一般,迟迟不走,执拗地望着高台上空荡荡的王座。
少年天生从皮肤到发梢都是冷白色的,只有一双过分艳丽的紫色眼睛像星星一样点缀在空白无色的夜里,他默默看了高台许久,忽然像察觉到了什么,侧过脸飞快扫向一处观众席,张望了一会儿一无所获,少年有些不高兴地撅了一下嘴,背过身去接受另一侧的欢呼了。
我从赤兔背后探出来,心脏不知为何跳的飞快,我按下荒谬的念头,对赤兔说:“向裁判传达我的意思,白雨送的礼物令朕很失望,直接取消资格。”
“等一下,朋朋。”
赤兔牵着我的手拉我出来,再次指向高台:“你看他的后背。”
少年的肌肉线条饱满利落,蝴蝶骨上满是细密的汗珠,漂亮得像在发光。
可就是这样一副完美的白璧,上面的纹身却歪七扭八,像儿童画画一样,笔触幼稚、用色凌乱,圈圈叉叉杂成一团,勉强可以看出来画的是对小翅膀。
纹身师的手法没问题,倒像是描的底图本身就这样糟糕。
糟糕得越看越眼熟,简直......就像是我画的。
......
“小雨已经褪去胎毛了,不能像弟弟们那样编小辫子。”
幼虫失望地低下头。
“诶别哭别哭,我看看啊......这里有蜡笔,妈妈给你画一对小翅膀,祝小雨快点长大好不好?”
“我才没有要哭呢...谢谢妈妈。”
......
幼虫害羞又倔强的表情仿佛就在昨天,我自问不是一个好母亲,唯一对孩子的温柔也只限于那一次,之后托儿所遇袭,我为保安全不再召见任何幼虫。我以为它们会很快忘记我,却没想到那个最为倔强的孩子,将那一段短暂的时光刻在了背上,宁死也不肯忘。
手中的蜡笔忽然变得烫手,但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用“不合心意“作借口扔回去了。
太狡猾了,和他父亲一样,都太会揣摩人心了。 ”你说的没错。”
我摇晃了两步,被赤兔及时扶稳身体,“战士确实不应该输在战场以外。”
那少年如此耀眼,刺得我双眼模糊,心痛如绞。
“让他继续比下去吗?“赤兔问。 ”不。”
如果我还是轻易就能被一腔热血打动的年纪,那我一定也会为少年的英勇欢呼。
“赤兔,下一场你和他比,务必让他输得心服口服,再也不要回来。”
可惜我不是。
加赛的号角吹响,观众席一片哗然。
只有受到虫皇器重的参赛者才能有幸获得加赛,如果战胜了虫皇派下的使者,即使只是平局,也能直通决赛。
观众们兴奋的议论着,纷纷望向候场出口,翘首以盼会是哪位使者前来比斗。
出乎所有人预料,使者不在候场区,也不是从高台走下来的,他从观众席里走出来,揭开斗篷,露出猩红的眼睛和半虫态的身体。
“是珑宫里的红种!”
“是他!”
白雨小时候见过赤兔,他说:“我记得你,小时候给我叠过蝴蝶。”
“他没来吗?”
“陛下日理万机,很少有空来角斗场。”
少年歪着脑袋:“你们刚才就在台下,对不对。”
赤兔没说话,他起手,看着少年。
“废话不多,我喜欢。“少年爽朗一笑,伏下了身体,像一匹小狼,”赢了你,我就可以见到他了。”
裁判竖起了触角:“开始!”
我站在高台,帷幔遮住了四面而来的目光,静静地听着。
观众席的加油声从一开始的热烈到戛然而止的寂静,然后慢慢又响起,跟随着被打倒又爬起的少年再一次沸腾起来,然后是又一次寂静,再响起,再寂静。
时间一点点过去,观众席静若寒蝉,所有虫子都默默注视着少年,肃然起敬。
环形的角斗场将擂台上的声音无限放大,赤兔在好斗闻名的红眼中都是数一数二的战力巅峰,年轻的白雨根本不是他的一击之敌。
他不可能会赢。
可是每一次击打、坠地的声音响起之后,过了一会儿,场上像魔咒一样再次传来窸窸窣窣爬起的响动,然后重复,直到彻底安静。
许久之后,帷幔撤去,伤痕累累的少年已经被医护抬走。
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擂台上,闪闪发光。
我来到场间,蹲下身,捡起了一枚血染的宝石耳坠。
第3章
白雨虽然昏迷,但没有伤到筋骨和要害。
赤兔一直收着劲,否则也不会让这小子百般送死,最后不得不一掌砍在后颈上,才让少年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我轻轻抚摸这张昏睡后乖巧百倍的脸,仔细寻找和记忆中的小倔鸟重合的地方。
一眼看过去全是伤,有新的,也有旧的,上药的手禁不住一抖,落在少年破皮的嘴角时便多使了三分力。
“一点也不可爱 。”
“唔......”
少年无意识地哼唧,噘嘴皱眉毛的样子倒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叹了口气,继续清理伤口,上药、缠绷带,又亲手给他换衣服,一旁的侍卫想接手,被我拒绝。
“让我照顾他一次吧。”
其实我不大会照顾人,一件睡衣换得自己满头大汗。可我的手和眼睛不听使唤,一停下来就仿佛有针在扎,穿过皮肤刺在心上,一抽一抽地疼。
做决定要果断,我知道自己不应该跟到病房来,等少年在疼痛和冷清中孤独醒来的时候,他自然会明白自己盲目追逐的母亲究竟是一个多冷血无情的人,就不会再赌上性命去角斗场送死。
可捡起那枚血红的耳坠时,我还是忍不住回头,失魂落魄到了这里。
我戳戳他的脑门儿,“臭小子,你到底图什么?活着不好吗?”
少年的脸因为失血过分苍白,双眼紧闭,没有回答我。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现在才来后悔未免太矫情,我也并不后悔,没有哪个母亲看到自己孩子去玩命会不想揍人的。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执意要见我呢?
就因为画了一对翅膀?短暂的一个拥抱?没得到过的糖果?
小孩子总是为得不到的东西意气用事,可你是想问我要爱吗?
我连自己都不爱了,哪还会有剩余给你呢。
我早被挖空了。
“朋朋,珑宫传来消息,有重要的事需要你商议决定。”
“知道了。”
我将擦干净的宝石耳坠放在少年枕畔,想了想,明知道雄虫不需要保暖还是给他盖上了被子,哄孩子一样拍了拍,这才起身离去。
珑宫收到了来自34号部落的结盟邀请,白颢子他们都在书房等着我。
34号部落较为弱小,近来一直受到78号部落的侵扰,加上地势处在风口,冰雪交加,苦不堪言,寻求结盟也在情理之中。
“拒绝他。”
我两下撕了信涵,“结盟至少要拿出诚意来,一张纸就像换我们去和78号部落正面杠,他哪来的脸。”
白颢子和首相大人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回绝的文书早就写好了,但他们把定夺权交给我,即是尊重,也是试探。
“放心吧,我虽然不主战,但对潜在的敌人也不会爱心泛滥,我自有分寸。”
又处理了其他琐碎的事务,我有些疲倦。
白颢子笑道:“陛下从医务所出来,要先去洗个澡吗?”
儿子差点被人打死,对我的行踪倒是门儿清。
不过我确实有点累了,出去一天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见我默认地歪在椅子上,白颢子自发上前要抱我,山茶香幽幽袭来,喑哑道:“臣新学了一手精油推拿,保证让陛下把疲劳忘得一干二净。”
以前在幼母学院的时候,我和142叫过大保健服务,六个美男带来的睡眠确实很香,让人有亿点怀念。
不过。
一根手指隔开距离,我轻轻点在白颢子的咽喉,看着他:“白雨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
审判长大人从善如流地举手投降:“哎呀呀,差点忘了。”
“忘了?”
对方若有其事地点点头:“看来臣有必要和陛下一同下水,一边洗一边回忆才能解释清楚呢。”
这人究竟是怎么当上审判长的?
我气得胸闷,推开他自己去浴室,还没出门就被脚上的水泡疼得趔趄,我叫来小洁扶我,把文件全扔给白颢子一个人批,洗一洗他的脑子。
首相大人是真正的君子,和他在一起我很容易放松,不用端着架子防备,也不用耗费心力去讨好,他见过我最狼狈失态的样子,依然给予了我体面温情的拥抱。我们之间每一次性爱都是我主动提出来的,首相大人自己反而很克制,比起上床、生孩子,他好像更乐于教我如何处理政务,聊一聊云养猫指南,修理一下又不听话的斐纯。
就像现在这样,首相大人用防水创可贴粘住我脚上的水泡,从我的角度看去,首相大人的发丝柔软又细密,他直起身,在门外轻轻颔首:“受伤后不易泡太久,出来记得及时擦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