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母生产线——by骨骰的头

　　金乌同样记恨他伤了1551的那一枪，冰冷的竖瞳看过来，随时有可能暴起。
　　我坐在杜茉小臂上，一边释放友好的信号，一边朝他们慢慢靠近：”别再做无谓的挣扎，我不想伤害你们，但也不会把冰棺给你，到此为止吧。”
　　风雪从破坏的窗口涌进来，亲卫们根据杜茉的眼色行动，渐渐形成一个包围圈将金乌、1551和两具冰棺都围在中央。
　　金乌看看四周，冷笑道：”以为虫多就能困住我吗？虽然我现在受了伤，可如果我想走，你们再多也拦不住。”
　　能一路单枪匹马带着1551杀上顶层，我并不怀疑他的暗金长刀和敏捷身手。 ”把1551放下来，我可以跟你谈。” ”创神之战没有和谈的余地，”刀锋染血，金乌看着我，”我今天动不了你，但你后面的那两具虫尸，我一定会拿到手。”他坦荡道：”如果这些依然不是曜的解药，那我接下来就杀了你，总有一天会治好他。”
　　142 也说：”是啊，月，你不是想救他吗？不如就把尸体给他吧，等他好了......” ”他不会好的，”我截口道：”他一好，你就会催我把他吃掉，等我好了，你就吃了我，让我给你的进化铺路。”
　　我指着那两具冰棺，看向愣住的142，“看到这里有虫母尸体，你很意外？因为你根本就感应不到，我说的对吗？”
　　我轻轻吐出两个字：”母神。”
　　142 脸上的笑有些僵硬：”你说什么呢......”
　　铿锵一声，所有亲卫的武器调转方向指向142，动作整齐划一。
　　从刚才起，包围圈就在有意识地远离142，此刻调转方向，立即形成了一个相反包围圈，将我和金乌、1551，还有两具冰棺都守在中央，矛头指向了窗边渐渐失去笑容的142 。
　　冷风呼呼往楼里吹，吹开142薄荷色的长发，那张我看了足有二十年的文静脸庞浮上淡淡的厌烦之色，像看着一群不遵守游戏规则的孩子。 ”母神已经死了，否则进化之路不会开启。”他淡淡道。 ”没错，但中央神庭并没有他的尸体，他是凭空消失的，”刚刚回来的白颢子从柱子后面绕出来，将白纱一样的虫茧扔到他面前，风度翩翩地朝142行了一个完美的奉神礼仪，”原谅我的不合时宜，这个礼仪我练了好久，一直遗憾没机会派上用场。母神已有近二十年没有露过真容，一直在神座圣光后面说话，而你，这具人形的新肉体，编号142，正是二十年前和月月他们一起出生的。”
　　小洁同样刚刚落地，一身风尘仆仆地站在露台上，”我们在调查解药的时候发现，你抛弃了原来的身体，用二十年时间转化，等到时机成熟时宣布死亡金蝉脱壳。可你也应该知道，现在的你无法动用血脉统治来号令我们，甚至无法感应到普通虫母的位置，我们只听月月的。”
　　142 闻言嗤笑一声，毫无起伏地瞥了他们一眼，左脚踏出一步，所有雄虫都下意识后退。
　　142 这才满意地笑了，他好整以暇地看向我，”那你呢？” ”我是猜的。”
　　我没有说谎，白颢子他们从中央神庭赶回来，刚刚落脚，只来得及推测母神或许以新的身体存在，并没有猜到142身上。 ”自你回来，我只顾得上惊喜，可是1551说除我以外，他感应到的只有两具虫尸。那你呢？你也是虫母，为什么感应不到你，”我看着他。
　　当时听到金乌和1551的对话我就有些起疑，于是静下心去感应，发现不是他的问题，142真的不在感应圈里。后来他突击救下我的时候没有提前被1551发现，也侧面证实了这一点。
　　这听起来像个鬼故事，珑宫里看似有五只虫母，实际上只有四只。
　　两只已死，两只自相残杀，还有一只坐在席位上，舔着他不沾血的爪子冷眼旁观。 ”答案于是有了，虫母因基因缺陷而能感应到彼此，你是神，你是完美，自然不可能被我们这些破烂罗盘感应到。”
　　142 提醒我：”也有可能是新突破的神，只要吃到了正确的解药，你们也有可能成神。” ”是，可知道我们谁是谁解药的人，只有妈妈你啊。你的枪法那么好，却故意避开1551的要害留他一命，不断暗示等他吃了377以后再让我吃了他，是怕我吃了不完美的解药达不到你想要的标准吧？”
　　我在地下缝合伤口的时候开始怀疑他，在他暗示我黑吃黑的时候，彻底想通了一切。142知道377是1551的解药，而1551大概就是我的解药。他什么都不说，看着我们彼此吞噬，互相残杀，还以好朋友的姿态站在我的身边，这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那些从前不敢宣之于口的猜想一一浮上心头。
　　我的心裂开无数道翻涌着岩浆的裂缝，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已经不认识的人，声泪俱下道：”那天是你提醒我趁天气好浇水，我们才去的玫瑰园，于是哥哥被红眼抓走。后来我要跟叶去地球，也是你一言不发接受了叶的护送，把我留在了虫星。现在你又回来了，第二天兰花螳螂就杀到我的床边。你让我和哥哥各自走上截然不同的进化之路，一明一暗，一红一白，后来又抛弃了我们。” ”既然已经离开虫星，为什么又要回来？” ”母神，这一次，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第25章 ”月，你已经在窗边坐了一天一夜，在想什么？” ”你看这场大雪，像世界末日一样。我在想，母神也害怕寒冷，所以才离开我们去了温暖的地方过冬吗？” ”月，母神已经死了......” ”小洁，你说妈妈为什么不要我们了？” ”我也不知道，母神不老不死，她的离去确实让族群措手不及，也许是对我们的某种考验吧。” ”什么样的考验，要降下这样的严寒，好多虫子都冻死了。”
　　宽厚的大手在我眼前展开，”那就去吃饭吧，我的小虫皇，吃饱了饭认真处理政务，让更多虫子免于寒冬侵袭。想不通的事情，以后我们再一起慢慢想。” ”好吧，”我跳下椅子，”吃完该去讨论重开高级角斗场的事了，怀特他们都在等着。” ”我想吃鱼糕，双倍芝士夹心的。” ”好～”
　　............ ”好了，解剖结果和实验室数据都出来了。” ”结果怎么样？” ”这只远古虫母的体型比上一代缩小了三分之一，出现了肺呼吸的特征，但仍然跟如今的人形体虫母有很大差距，部分器官像是重新移植的，因为强制改造基因，它的寿命缩减了一半。可能是不堪改造，所以才躲入了地下矿井。” ”你是说，它像一个试验品？” ”可以这样理解。六百年前正是大病毒流行时期，虫母死亡率居高不下，现在看来，它们的死因可能不是病毒感染那么简单。”
　　说着，无色摘掉了我的脑嗨值监测手表。 ”你摘我手表干什么？这是母神亲赐的。” ”那只远古虫母躲入矿井之后，并没有摆脱痛苦，每一次进化都在向人形体靠近，因此对内脏产生了极大的压迫，解剖显示，它是在第六次进化的前夕自杀的。” ”第六次？别开玩笑了，现在的虫母三次进化的都少之又少。” ”因为到了你们这一代，一出生就能拥有成熟的人形体，身体已经不需要进化了。但思想的转变却远比体征的转变更为复杂，虫母思维简单直接，缺少共情能力，你还记得虫母学园最基础的课程是哪一门吗？”
　　我不假思索道：”当然是思修......”
　　课本扉页上的那句话至今历历在目：做最快乐的虫母。
　　我止了声，那块一直以来提醒我要开心，要快乐的”礼物”变得突兀又刺眼。 ”没错，我的三次进化全是在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下进行的。可你说了这么多，大部分都是推测而已。我只说一样，人类身体懦弱，心肠歹毒，你说虫母的进化方向是人类。 ”可是我们虫族不是宇宙中流浪的弱小种族，我们有自己的星球，有自己的社会体系，除非世界末日，谁会费尽心思想要融入人类的世界？没有十年恋爱脑干不出这种事儿。” ”陛下说的在理，那手表还需要吗？” ”......算了，听它哔哔响也烦。我去看看377，他今天有些不舒服，我带幼虫们去给他唱唱歌儿。” ”陛下慢走。”
　　............ ”你们要走？怀特和赤兔昨天去了西边，你们也要去？” ”谁也不知道正确的解药是哪只虫母，我和首相决定去东边的部落碰碰运气。” ”东边......为什么不去中央神庭看看？” ”你是在怀疑什么？” ”我不知道，这团疑云一直笼罩在我心头，我......我觉得母神没有死，至少不该就这样悄没声儿地不见了，一切就是从母神故去的那天开始乱套的，那份讣告也很奇怪，我就是、我就是，怕......” ”好，好，别哭了。我们知道了，如果母神真的留下了些踪迹，一定还在中央神庭，包括虫母孵化的‘产线’也封存在那里，我和小洁这就去一探究竟。” ”那你们路上小心，找不到就赶紧回来吧，别让我一个人呆太久。” ”好，我们一定早去早回。”
　　............ ”回都回来了，杜茉你也和142一样去休息吧，一直守着我干什么。” ”别藏了，我都看到你哭鼻子了。” ”哼！我才不会为你这个突然消失又忽然回来的虫渣流眼泪，呜......” ”呵，我离开还不是为了......好嘛好嘛，都是我的错，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快别哭了。” ”我要碎觉了，你麻儿溜快滚。” ”好吧......”杜茉又跑回来：”不过，你那个闺蜜我总觉得不可信，他半路上了我的飞船，还威胁过我。你小心一点，不要上赶着傻白甜贴过去，知道不？” ”烦死了，你滚不滚！” ”滚滚滚，真难伺候，我就不该给你带特产还有礼物回来。” ”有礼物......？” ”亲一口？” ”滚！”
　　............
　　回忆到此为止。
　　诚然我不是个聪明的虫母，进化没有增强我的体魄也没有提高我的智商，反而让我变得更加多愁善感，体会到许多陌生莫名的感动和忧愁，这大概也是一种智慧吧。从这个角度出发，向人类进化并不是全无优点。
　　不过，我更愿意称之为幸运，在我的母亲抛弃了我，我的兄弟们争相食用我的时候，还有几只可亲可爱的虫子愿意为我踏上远行，栉风沐雨，不离不弃。
　　所以，即使到了今天这个随时可能嗝屁，还要和我妈当面对峙的场面，我也丝毫不害怕，也不会退缩一步，我今天站在这里，就是代表所有被卷进这场无望战争的虫族，向我们共同的母亲问一问。
　　您究竟是真实的残忍，还是根本不在乎。
　　而他只是好整以暇地观望这场没有尽头的暴风雪，甚至伸手接了几片，揉着玩儿，垂眸问我：”你觉得呢？这场跨越千年的进化目的，是为了什么？”
　　这个语气，和当初抚摸我的脸颊闲谈：”你一直是我最喜欢的孩子”时一模一样。
　　我忍下恶心的冲动，说出自己的想法：”600年前的大病毒是一场骗局，为了掩盖您自己想要转化成人类，您从千年前开始有选择地让虫母进化，就像培育一个新的猫狗品种。从身体到心灵，不符合您的标准就会‘被死亡’，这只远古虫母就是忍受不了改造而躲入地下的。。” ”可我有两点想不通，第一点，为什么要抛弃更为强大的虫体而选择人类？您的本体寿命无限，力量和智慧强过人族千万倍，是宇宙中最高贵的物种，为什么要用将近千年的时间变成一个小小的人类，”我见对方不怒不喜，故意激怒他：”难道母神也为爱所困吗？至高的神明，宁肯为一个渺小的人类放弃永生，您是在四四方方的神座上厌倦了无尽岁月的星光，只因为平凡的一眼，决定背弃自己的使命和族群，为了几本小说？一个签名？就爱上一个人类？您觉得值得吗，真是让虫笑掉翅膀。”
　　当年142是怎么熬夜追更为太太爆灯的，我都看在眼里，但现在的他能面不改色抛弃秋颂和他们的孩子回来，感情在他心中肯定不是排第一位，我正准备配合着冷笑加强一下效果，杜茉戳戳我的腰，小声道：”我觉得要真是这样，还蛮感动的，你讲的好好哦。”
　　一转头，亲卫们都用蛋花眼看着我，疯狂点头，就差来盘瓜子嘤嘤嘤了。
　　妈的，这是看戏的时候吗？！
　　母神也笑了，一扫刚才的凛然冷意，可这温存的笑也只是淡淡一点，他用看穿一切的目光望着我：”值不值得，你不知道吗？”
　　想到叶，我一时哑口无言。时至今日，如果他从天而降向我伸出手，我依然是抗拒不了的。
　　爱你的人翻越千山外水带你走，哪里顾得上值不值？
　　一想到当初我和叶是怎么被迫分开的，看向母神的眼神就更加恼恨。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的基因是完美的，不需要靠吃你们来进化，而且，”母神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我也不是你们的母亲。”
　　所有虫子，包括一直抱着1551的金乌，全都豁然抬头。
　　母神将沾湿雪花的手在袖子上擦了擦，”进化之路确实是我选的，但我是完美的生命体，要向‘不完美’转化，也是很困难的。当初为了压缩能量转生，我建造了虫母生产线，把本体的能量和神性分裂成一个个虫母，拣取了其中最完美的那具身体作为我的转生体，也就是现在这幅身体。” ”所以，你们更像是我分裂的分身，只不过都不够完美。你们就像拆成零件的积木，因为有凹凸缺口，所以能彼此感应，渴望重组。小小零件作基的大楼难以长存，如果不能像你哥哥那样突破极限，化茧成蝶，想要继续活下去的话，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彼此吞噬，让零件们拼回‘神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