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母生产线——by骨骰的头

　　对面的声音似乎梗了一下，语速稍微放慢，却带着我听不懂的沉重，“别担心502，我正在赶来的路上。很抱歉我不能向你透露更多，局里已经怀疑我了，我只能尽力保全你的平安。他们的首要目标是母神，你只要尽量远离就不会遭受第一波攻击，现在赶快躲起来，我会赶在地面军降临之前找到你。”
　　我越听越懵，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礼堂里明明一片祥和欢乐，金箔飘飘洒洒，烛光温暖明亮。
　　但我的心跳不由自住追随着叶焦急的语气越来越快，一些平时不愿拼凑的细节渐渐浮出水面，但水底下的东西令我直觉地感到不喜欢，我于是又慌忙把它们摁回水中，抱着耳机说：“我只要躲起来等你就好了，是吗？”
　　“对，你保护好自己，”叶放慢语速，补充道：“要乖一点。”
　　我伸手接住一片金箔，指尖忽然僵住。
　　“冰激凌蛋糕带了吗？”我问。
　　“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蛋糕。带了。”
　　“好，”我尽力平复呼吸，看着窗外无数战舰激光从天而降，结巴着说：“我、我大概是饿晕头了，得吃点甜的压压惊。”
　　金箔从手中跌落，我摔在地上，抱紧了通讯器瑟瑟发抖：“我的妈啊，这么多炮从哪儿轰过来的呀。”


第16章
　　虫母学园的防御等级仅次于母神的主巢，激光炮第一轮攒射没能彻底突破礼堂的防护罩。
　　但所有的玻璃和吊灯都被震碎了，桌椅翻倒，奢华的金箔变成折射警报红光的催命符。
　　“是人类的战舰！”
　　礼堂里一时尖叫四起，却并没有混乱，雄性坚守在自己的岗位，而娇生惯养的幼母们根本不知跑为何物，他们瘫坐在原地，连发出的尖叫声都甜美得像床上的猫挠。这种等死的脆弱反而方便了统一撤离。
　　“军雄在呼唤我们撤离了，过去吗？”
　　142 脸色发白地问我，眼神却寄托在同样一脸震惊的秋身上。
　　虽然卑劣的人类凭借更高的科技总能抢先发动袭击，但要真的打起来，虫星的实力向来更胜一筹。我们都知道，只要母神一声令下，人类再多战舰也会被撕碎，这种虚晃一枪的偷袭根本没有意义。
　　窗外传来无数鳞翅振颤的声音，倏然拔高，冲天而起，我知道虫族开始反击了。
　　我又看了一眼被高级卫兵保护得一丝不透的高台，“现在靠近妈妈很危险，”指了指楼梯口，“地下室的仓库是安全的。”
　　“你怎么会知道的，”秋忽然眼睛发亮地盯着我，“你提前收到了消息？”
　　“我......”
　　来不及解释，就在此时，撤离队尾忽然爆发出剧烈的嘶鸣和打斗声。
　　我的第一反应是人类已经打进来了？可是这怎么可能。
　　下一秒我看见了比人类更令我恐惧，也更加熟悉且憎恶的东西——红眼叛军！
　　巨大的节肢虫身从伪装成卫兵的机械铠里暴起，它们的眼睛不是服从母神指令的清明蓝色，而是疯狂的猩红，漆黑的甲刺瞬间洞穿了几只军雄的身体，然后朝母神所在的高台噬咬而去！
　　将近一半的卫兵撕开了伪装，从内部疯狂攻击，撤离队伍一瞬间炸开了锅。
　　“保护母神！”
　　“这些红眼疯子，它们是怎么潜进学园的！”
　　“散开！幼母们立刻散开！”
　　可是来不及了，队伍本来就是往母神所在的高抬靠拢，此时叛军突然发作，有些幼母从神侍怀里跌落，直接就摔断了脖子，更多的则被混乱的战斗波及，锋利的尾镰一扫而过，柔软的腰肢瞬间切成两截，内脏炸裂成一大片红色涂料。
　　我完全被吓傻了。
　　金碧辉煌的礼堂好像忽然切换到了血色派对模式，五彩斑斓的血液到处都是。
　　红眼叛军绝大多数由一生都见不到虫母级别雌性的低级虫子变异而成的，它们智力极低，但力量和狂性非常恐怖，礼堂里的高级军雄数量有限，一时镇压不住它们。
　　一只红眼闻到了甜美的味道，它低下头，终于注意到了此行除了劫杀母神外的另一个目标——交配。
　　正在悄悄朝外爬的一只幼母忽然被触手缠住，尖叫响彻，触手应声发力，倒提着他往后拖，不远处的另一名幼母好像和被抓住的那只关系很好，跌跌撞撞要来拉他，结果两人一起被叛军卷走了。
　　142 捂住了嘴，“是377和1551......”
　　我清醒过来，手指紧握成拳，“又是它们，四年前抢走了哥哥，还敢再回来......”抽痛的记忆被惊怒点燃，我什么都来不及想，完全把叶的叮嘱忘在一边，“你们这些混蛋，虫渣！把哥哥还给我！”
　　秋差点被我吓死，拦腰把我往角落里拽，“回来！你现在上去不是送死么。”
　　142 也劝我，“援军很快就会赶来，你刚才不是还说要带我们去地下室吗。”
　　我对着所有人阻止我的人拳打脚踢，秋骂了一声，忽然松开了手，正在挣扎的我收不住力气，还没落地就摔了出去。
　　“你去啊，就你这短腿，送死都赶不上趟。”秋冷漠的说。
　　我趴在地上，怒火被清醒的现实浇灭，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垂下了脑袋。
　　我好像，又惹麻烦了。
　　“对不起......”
　　我像一条被扔进水沟的小狗，打着颤想爬起来，可是膝盖摔破了，嗷呜一声又扑在了地上。
　　旁边传来142责备秋的声音，秋讪讪地过来扶我。
　　我趴在地上的身体忽然腾空，猝然落入了一个怀抱，抬眼看见的却不是秋。
　　抱起我的是一个不算特别高大的陌生卫兵，他低头看我的膝盖，“摔疼了吗？”
　　他的语气很亲昵，却莫名地没令我反感，我甚至还顺着他的问题点了点头，“可疼呢。”
　　啊，我这该死的倾诉欲。
　　旁边立刻传来秋警惕的质问：“放开他，我们不认识你！”
　　刚刚发生了叛军潜入，谁也不能保证这个突然出现的卫兵不是红眼伪装的。
　　我忽然明白了叶让我不能相信任何一只虫子的意思——在场的每一只虫族，都有可能是垂涎幼母的红眼。
　　卧槽！
　　我下意识挣扎，抱着我的卫兵没有理会秋，却在我挣扎的时候顿了一下，他看了我一会儿，片刻，将我递给了秋。
　　两人接触的时候秋似乎打了一个冷颤，而那个卫兵却若无其事地后退两步，他的眼睛是无机质的灰色。他收回视线，似乎有话对我说，最后却只是向躲在秋身后的142脱帽致意，转身走了。
　　直到躲进了地下仓库，我才渐渐冷静下来，冷静之后开始后怕。
　　要是被叶知道我没有第一时间听他的话躲起来，而是没脑子地冲上去要和红眼干架，他一定会让我屁股开花的。
　　消失了四年的叛军为什么突然出现，妈妈怎么样了，那个卫兵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叶怎么还不来，一堆问题挤得我脑子快爆炸。
　　秋守在门口，我和142躲在一堆纸箱子后面。头顶不时传来震动和轰鸣声，厮杀声不绝，震落的碎石和灰尘簌簌扑打在脸上，我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身体不适的142开始咳嗽，他的脸色一直不太好，此时靠在我身上不住地发抖，他说肚子疼。
　　肚子疼？他要拉粑粑吗？
　　可是仓库没法上厕所啊。
　　我立刻翻出叶给我准备的随身小挎包，找到止疼片献宝似的递给142，“这个吃起来和巧克力一样，一片下去立刻就不疼了，我闹肚子的时候叶才允许我吃这个呢。”
　　142 笑了笑，却摇头拒绝了止疼片。
　　他的眼里散发着类似母神才有的光芒，非常柔和，他把我的手拉过去轻轻放在他的肚子上，说道：“之前害怕被委员会发现，所以一直没告诉你，我肚子里有真正的小宝宝，所以不能吃这个药。它就在里面，你摸到了吗？”
　　我愣住了，忽然惊恐地缩了缩鼻尖，抬头看看142的脸，又低头看他的肚子。
　　真的，宝宝？宝宝？！！！
　　仿佛是响应142的话，手心的小土豆忽然冒了一个角，软乎乎戳了我一下。
　　“怪物啊！”
　　我连滚带爬地逃离，带倒了一片纸箱子，守在门口的秋听见响动立刻赶了过来。
　　“哪里有怪物？”
　　他四处查看了一番，又蹲下来仔细检查142的身体，疑惑地问我怪物在哪里。
　　我惊恐地伸出手指，“142的肚、肚子里......有有......”
　　秋把142搂进怀里，“他怀孕了，我知道。”
　　“那——”
　　“我的。”秋又抛出了一个炸弹。
　　等等！什么你的我的小宝宝。
　　我让他们先打住，脑子里把刚才的片段过了好几段，终于得出了一个万分不敢置信的事实：142怀了秋的孩子。
　　142 似乎嫌我受到的冲击还不够多，拉着秋的手说道：“刚才在礼堂我想告诉你的就是这件事，秋颂虽然是一个人类，但他......”
　　“他还是人类？！”我打断142的话，这次是真的难以置信，“你怎么会和人类搞到一起的，他们超级危险啊！人类会把你抓去做实验的！”
　　我比划了一下手势，“这样——开膛破肚！把卵和虫虫都杀掉。”
　　“你别紧张，”142安抚了我一会儿，解释道：“秋颂不是军方的人，他是个作家。你还记得那篇断更的小说吗？”
　　我暂时冷静下来，不顾秋的白眼把142护在身后躲得远远的，想了一会儿，说：“是那个笔名‘秋之颂’的太太吗？她不是被......”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再次瞳孔地震，“不会吧！”
　　142 脸有些红，迎着我匪夷所思的视线点了点头。
　　秋颂走过来，向我正式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本名叫做秋颂。142一直把你当弟弟，我也无意参与两个族群间的斗争，伪装成神侍只是想带着142离开虫星。我已经和家族取得联系，很快就会有人来接我们。”
　　我立刻就抓住了重点，直接跳了起来：“你竟然还睡——粉——？！”
　　我整个人差点裂开，几乎想冲上去把秋颂咬死，再撬开142的脑子看一看他怎么会被区区一个人类迷惑了心智。
　　人类有什么好的？
　　要换作是我，再英俊有才华的人类我也甩都不甩一眼。我就算饿死，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喜欢上一个人类！
　　这时通讯器响起，“叶来了！”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恶狠狠地瞪了秋一眼，“可恶的人类，敢胆骗走142，看我叫叶打死你！”
　　虽然大家已经很熟了，叶还单独找秋颂进行过“亲切深入”的交谈，但他要真的是披着神侍皮的人类，我绝对可以翻脸不认人。因为142是除了哥哥和我最亲的人了。
　　我打开门，叶果然一身风尘地从外面进来。
　　“502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叶把我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脑嗨值怎么样？害怕的话就先过来抱一抱，我很快带你走。”
　　我让叶放我下来，转过身底气十足地指向一脸平静的秋颂，“这个坏蛋人类潜伏进虫星，企图诱拐幼母，还让142怀了他的宝宝。我授予你将他遣送离境的权力，立即执行。”
　　我叉着腰等叶把秋扔出去，翘着脚点啊点，越点越沉默，半天不见叶有动静。
　　为什么大家都用奇怪的表情看着我？
　　秋颂纳闷地看着叶，“你还没告诉他？”
　　过了很久，叶终于低下头，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双手轻轻按在我的肩膀上，试图跟我解释：“合法遣送有一点难度。”
　　“为什么？”今天的超纲题太多，连叶也开始胡言乱语了。
　　叶迎着我疑惑的目光，沉默了两秒，开口道：“因为实际上我也是一个人类，而且还是一个军人。”
　　“如果想要活着离境大概率只能依靠偷渡。”
　　末了又加上一句：“顺便还想拐走一只幼母放进行李箱。”
　　“......”
　　我严重怀疑自己失语了。
　　否则怎么会抬起头，只会“阿巴阿巴”了呢？


第17章
　　狭小的仓库里气氛微妙。
　　除了我以外，大家神色看起来都很镇定，稍显疑惑的142也在秋颂耳语几句后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诶诶诶？怎么就点头了？
　　喂喂喂秋颂你不要一脸见亲人的表情走过来啊！
　　我吓得缩进叶的怀里，却见他神色自若地和秋颂握手，两人快速交换信息，言语之间像是提前协商过许多次。
　　“多亏叶上校帮我和家族取得联系。飞船已经抵达虫星，随时可以起飞。”
　　“不必谢，各取所需罢了。”叶看了我一眼，“来接的人可靠吗？”
　　秋颂的视线来回打量了我和叶一圈，笑道：“当然可靠，上次被叶上校踹门进来拿枪指脑门的经历记忆犹新，谁敢再欺负他。放心吧，我和142都在那条船上。”
　　叶不置可否，扣了一下枪托，淡淡道：“记得就好。待会儿我先护送你们登船，我跟军方走，咱们首都星会合。”
　　对接好细节，秋颂一脸好奇地说起今天的的意外：“联邦居然真的为了塔穆斯计划不惜发动战争，叶家的老头儿没有通知你？”
　　叶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沉声道：“情报局似乎怀疑我了，这次袭击直接绕开了我的通讯频道，开战前才通知我撤离。而且居然和红眼联合起来，总司令不该掉进这种低级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