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殉界的老攻回来了——by梦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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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仔细捋了一边从江止宴现身到现在发生的事情, 思维又飘回了扈池河畔,那是他第一次见颜桐。
那死爹死娘死弟弟的肯定不是江止宴,江止宴故意编了一个故事给他看,为什么?
想到那日在菜瓮旁边看到的幻觉,萧有辞低了头。
他到底几个爹?几个娘?
萧有辞往幻境深处走, 这幻境只有一个出口,江止宴进来了,没出去就应该还在里面。
他用了傀儡术画了分/身, 跟其他人一起行动,应该是不想引人注意……却没想到被自己发现了。
他是想偷偷解决这件事情吗?
萧有辞往幻境深处走去,幻境越往里,灵气越浓郁, 遇到的妖兽阵法也越危险,来参加青俊大会试炼的,很少有走到幻境中央去的, 而萧有辞越往里走, 越觉得不对劲儿。
这纯粹的灵气里, 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
他越往里走,这种异样感就越浓, 无形中,好像又回到了被黑雾笼罩的代县,白色的雾气掺杂在黑色的魔气中,引诱着他往前。
萧有辞之前以为,那雾气是江止宴设下, 故意引他过去的,现在看来,不是那样。
意识到这点之后,萧有辞就不愿意往前走了,他停下脚步,准备转身,却不想刚才还温和无害的雾气忽然强硬起来,揽住他的腰,硬是把他往前拖了一下。
萧有辞没有防备,踉跄一下的同时,听到身后响起一声怒吼:“你敢!!”
声音很熟悉,是江止宴发出的。
他猛然转头,就看到了让他错愕的一幕。
在他身后不远处,江止宴跪压在一个人身上,那人头朝着萧有辞躺着,华露浓的剑柄我在江止宴手中,剑刃却已经刺入那人的胸口。
大概是感觉到萧有辞转身,那人努力仰起头,让自己的五官暴露在萧有辞的视野中。
萧有辞一下就镇住了……
那是他的……父亲。
那人看到萧有辞,也是一愣,他面色苍白,唇角不断有鲜血流出,他气若游丝,却冲着萧有辞伸出了手。
他张嘴,发不出声音,被刺穿的胸腔让他像个破败的风箱一样,“呼啦呼啦”的嘶哑声从他的嗓子里发出……
但萧有辞还是看明白了他想说的话。
他在喊他。
“辞儿……”
“父亲……在这里……”
萧有辞愕然抬头,对上了江止宴的双眼。
江止宴双眸赤红,从身体里涌动出来的,不是修炼者的灵气和真力,而是……魔气。
他已入魔。
萧有辞愕然:“你在干什么?”
那一瞬间,他在江止宴的眼睛中看到了绝望。
可他还没来得及听到答案,人就被拽入了深深的黑暗中。
黑色的雾气像是笼子一样,紧紧将他锁住,萧有辞怎么也逃不出去,只听到外面的男人出发凄厉的喊声:“辞儿!快跑!”
六岁的记忆与眼下的场景融为一体,萧有辞耳边嗡嗡作响,不知道为什么,他被心魔死死压制的修为忽然就回来了,他抽出断肠烟树,惊天一剑砍出,身边的囚笼被他砍碎——
却已经晚了,江止宴已经将封印符文打入了他父亲的胸腔了,血蔓延了出来,从岩石上,一直流到萧有辞的脚下。
萧有辞彻底怒了,他提剑就冲了上去:“你他妈到底在干什么?!”
江止宴抬头,看向萧有辞的眼神陌生而冰冷。
他的身体好像被另外一个人占据了,那人冷冷看着他,口中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挡我者……死!”
他把萧有辞当成了对手,持着华露浓就冲了过来。
华露浓嗡嗡作响,似乎是在反抗着持剑者。
人掠到眼前,萧有辞只觉得山一般的压力向他扑来,他腿上一软,差点就当场跪在江止宴面前!
断肠烟树“叮”的一声支在地上,剑的主人给它灌输了真力,剑身不弯,牢牢支撑着主人的重量。
“江止宴”见施压不成,持剑飞了过来,他的身体很僵硬,像极了一只提线木偶,但是身上杀气很重,萧有辞知道,他是认真的。
可他在对方威压下动都不能动,更别说反击,眼看“江止宴”已经到了眼前,萧有辞只来得及挥剑一挡——华露浓的剑气还是在他脸上流下了一道伤痕,血飞溅出几滴,正好落在江止宴的眼下。
宛如给他增添了一颗泪痣。
浑浑噩噩的人猛然抽搐了一下,被魔气和杀气侵占的血红眼眸忽然有了一丝清明,虽然,看向萧有辞的眼神还是很陌生。
“江止宴”停下了动作,他仔细地盯着萧有辞,仿佛要将他从内到外看穿。
片刻后,“江止宴”歪了头,动作了含着些许邪肆:“你是谁?”
为什么,你的血这么烫?
“你疯了!”萧有辞低吼一声,用剑格挡开了江止宴,他趁着对方浑噩,连续反击数招,天寒剑法的“风急”再次被他涌了出来,却被对方轻易挡住。
这不是擂台上过家家的比剑术,萧有辞这一招,用了自己十成修为,却被“江止宴”一剑挡住,他漠然地看着萧有辞,仿佛在看一只蝼蚁挣扎。
萧有辞才想问“你是谁”,这人绝不是江止宴,如此高深的修为和身手……怕是师父在世,也难以对付。
想到这里,萧有辞脸色蓦然苍白,他早就想到江止宴从封印里出来,不会没有代价。
但他真没想到,江止宴不仅自己出来了,还把帝天也带出来了!
难怪这十年里,没有任何帝天的消息,他一直寄住在江止宴的身体里。
帝天跟江止宴是完全不同的性格,就算共同同一具身体,也一眼能看出来。
萧有辞死死盯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问:“你想干什么?”
帝天懒洋洋一笑:“杀人,报仇,怎么,你一个小辈,要拦我?”
萧有辞看向了躺在一边的另外一个男人,他跟萧有辞幻境中长得一模一样,是他的父亲。
萧有辞抓着断肠烟树的剑柄:“我父亲是你的仇人?”
“他是你父亲?”帝天似乎很意外,但他并不在意:“我要杀他,谁也不能拦我,谁拦我,我就杀了谁。”
萧有辞总算知道江止宴为何总是偷偷摸摸做事,他甚至不想告诉他他是有父亲的!
“换他出来!”萧有辞冷声道。
帝天却笑了:“你在命令我?”
手里的华露浓一点也不好用,嗡嗡嗡的,半点不听他命令,帝天本来就不习惯用剑,他索性把华露浓扔了,五指成爪,要赤手去抓萧有辞,可手伸到一半,心里却微微一颤,总感觉……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人在骂他。
他一下就顿住了,仔细看着面前的人。
这小辈的血很烫,烫得他头疼——他被封印关了几千年,人早在魔气中疯了,与江止宴共用一具身体,是权宜之计,他脑子浑浑噩噩,时常想不起来自己是谁,要干什么。
有时候,连江止宴这个人是谁都能忘了。
杀人前,是江止宴动的手,他没打算占据这身体的主导,出来时他就与江止宴说好了,他帮自己找回魔心,而自己则要老老实实蛰伏在他丹田内,不准捣乱。
可华露浓刺进那人胸口,似有若无的熟悉气息传来,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了,再加上刚才的事情被打断……他暴虐地冲破了江止宴对他的束缚,占据了这具身体的主导。
可在看到萧有辞时,这暴虐又消散于无形了……
帝天的神色泛上些许茫然,他眨了眨眼,又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他刚才说什么?那人是他的仇人?可他连自己的前身后事都不知道,怎么能知道对方是他的仇人?
帝天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悄无声息的人,转头问萧有辞:“他是你们天璇峰上的长老,我记得……他的名字应该叫石剑锋,你确定他是你父亲?”
萧有辞转头,果然看到躺在地上的人是石剑锋。
可他刚才看得分明,怎么会忽然换人!
而就在这时,“江止宴”口中发出低吼声:“回去。”
帝天的神色有些不甘,片刻后,他妥协了:“好吧。”
面前的人微微闭了闭眼,然后整个人往前倒来。
萧有辞没多想,上前一步,撑住了他。
两人踉跄了两步,一同跌倒在了身后的溪水中。
四周的雾气散了,萧有辞发现,他们正在一条溪水边,而石剑锋躺在旁边的大石头上,生死不知。
萧有辞捏紧了江止宴的衣角,定定地看着他。
江止宴睁开眼,是熟悉的人。
他苦笑着抹去了唇角的血迹,伸出另外一只干净的手,摸了摸师弟的头。
“好久不见。”
他才与萧有辞打招呼。
承认自己回来了。
霎时间,萧有辞的眼眶就红了。
他的语气还是很平静:“你没死。”
“是,我没死。”
萧有辞道:“你藏在我身边十年,骗了我十年。”
“……”江止宴顿住,片刻后,他翻身从萧有辞身边让开,一骨碌滚到了旁边的草丛上躺下,望着头顶湛蓝的天空,明知道是假的,还是忍不住觉得很美:“师弟,你不讲道理,你也骗了我,骗我去江山玲珑镜里等你,你没来。”
萧有辞一下子就顿住了。
他这辈子就做过这一件事,让人抓了把柄,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了五十年,做噩梦做了五十年。
现在受害人站在他面前,他还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他沉默了很久,“嗯”了一声。
江止宴翻身看着他,他的眼神发烫:“师弟,从小到大,你认错最熟练,可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高兴,更何况……我还有两件事要做,做完了,说不定我们就扯平了。”
萧有辞问:“你要干什么?”
江止宴没回答,却说起另外一件事:“你应该已经发现了,你不是在临仙门上长大的,是六岁那年,师父把你从山下带回来的,我原以为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你的记忆是师父封印的,他说你的过去很不好,不愿意让那些不好的事情影响你,才让你忘记的。”
“可去陵川后,我发现,不是那样的,师父是没有办法,被逼无奈才封印了你的记忆,可封印你的记忆也没什么用,你还是渐渐长成了大家都不喜欢的样子……师弟,你骗我的时候,师父一定很失望,他以为你会变得更好。”
萧有辞心里一顿,又问了一遍:“你到底要干什么?”
江止宴道:“可我觉得这不是你的错,如果有人害你,辱你,骗你,将你往尘埃里贬低,你该如何?”
萧有辞逐渐睁大了眼睛,他不懂江止宴在说什么。
江止宴却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将他揽入怀中,两人贴得极近,呼吸交错,萧有辞嗅到江止宴身上熟悉的气息,六十年前,他们也是这样四肢交缠,紧紧靠在一起。
江止宴将额头抵在萧有辞的额头上,手轻轻点在萧有辞的胸口,低声道:“师弟,你马上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你没有错,你不是坏人。”
他话音未落,指尖狠狠刺入萧有辞的胸口。
“!”
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被江止宴的五指握住,萧有辞呼吸顿住了,剧痛中,他的意志逐渐模糊,那只深入他胸膛的手,抓着他正在跳动的心脏,狠狠往外一拉——
无数缠绕在他经脉中的丝线被扯了出来,皮肉之下,灵气与魔气交叠,疯狂地在萧有辞的经脉中游走冲撞着!
丹田中,属于萧有辞的元婴蓦然睁开了眼,被压抑了将近八十年的灵气喷薄而出!
“唔!”
江止宴难承其重,一口鲜血吐在萧有辞的胸口。
而萧有辞已经在这痛苦漩涡中,彻底迷失了神智!
他口中先是发出一阵尖锐的叫声,紧接着,整个人昏迷了过去。
江止宴猛然收手,一颗跳动着的,乌黑的心脏,从萧有辞的身体里被“取”了出来,那心脏上还缠绕着无数黑色的丝线,迈入萧有辞身体经脉各处,将他整个人紧紧束缚住。
江止宴不敢用蛮力,只能一点点拉扯着那颗心脏和上面的丝线。
可黑色丝线一动,萧有辞的身体就抽搐一下,他已经陷入昏迷,却承受着比清醒时更大的痛苦。
江止宴咬了牙,他终于下定决心,灵气为刀,划开自己的胸口,他把那颗黑色的心脏狠狠摁进了自己胸前的伤口里。
品尝到新鲜血肉的味道,心脏迅速放弃了已经昏迷的萧有辞,迫不及待地钻进了江止宴的体内,那些黑色的丝线也一并收了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