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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无宁日ABO——by江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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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人的视线先后移到他脸上,瞬息之间就移开,他们既好奇总监的约会对象,又不好意思直白地观察他。

“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吴宁面对一众员工,眼神疏离,叮嘱安全的话听着像在发号施令。

电梯口,员工纷纷向总监告别,步履匆忙地走去酒店大厅。原本在酒店大厅闲聊的几名海跃员工看见同事出来,挥手,想把他们留住说几句话,反倒被裹挟着冲出酒店旋转门。

“我们现在能走了吧?”许其悦明知故问。

回到住处,陈怀奕煮了养胃的小米粥,问他们喝不喝。

许其悦吃得饱,喝不下了,陈怀奕去厨房盛了一碗粥,端给吴宁。

十一月,户外的空气仿佛冻结凝固,连鼻子也冻了起来。许其悦鼻子闷闷的,大概着了凉,他抱着浴巾和睡衣走进浴室,在镜子前摘掉自己日抛的隐形眼镜,脱下衣服,将自己浸在灼烫的水中。

皮肤逐渐适应水的温度,毛孔舒张,他枕着浴缸的边沿呼出一口气,四壁濡湿,灯光也湿漉漉的,他的脸颊被水汽蒸得潮红。

每天晚上他都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沐浴乳是纯净的奶香味,与他自身的信息素交融,气味温柔。

米白色的丝质睡衣盖过肩头,手指相触,自上而下系扣子。许其悦的身量在Omega中算高挑,身上有点肉,长对了地方,看起来不胖,摸起来很软。

两间卧室相对,他把绒白的浴巾盖在头顶,遮挡了耳朵和部分脸颊。慢慢俯下身来,他盯着吴宁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亲吻他,喉结滚动,发尾的水掉落在吴宁手背。

“晚安。”许其悦湿润温热的手心贴着他的脸,指尖不安分地动了动,逗弄他的耳垂。

吴宁回吻他一下,也道了声晚安,然后头也不回地进入卧室,关门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撞击着许其悦的耳膜。

他从头顶抓下浴巾,烦躁地搓了几下头发。



又过几日,张东篱的房子装修结束,许其悦驱车去验收成果。

早上天色晴朗,阳光穿透缥缈的云絮,林毅等在路口,旁边站着张东篱,还有一人,挨着张东篱的手臂。

他大概就是张东篱的未婚夫。

Omega中很少有将头发剪得如此短的人,短发如修剪过后的草坪,他大衣里穿着一件低领毛衣,露出颈部的皮肤,及延展的大丽花刺青。

他说自己姓李,许其悦称他为李先生。

“我喜欢这个。”

李先生松开张东篱的手臂,走过去,侧坐在落地窗边的卧榻区,他侧着身子看向窗外,一只手撑着身下的软垫保持平衡。看罢窗外的风景,他转回头来,率性地说:“就看到这里吧,我很满意。”

张东篱走到他腿边,问:“就看到这里?”

才看了客厅和主卧室,连厨房都没去转一转。

许其悦犹豫要不要离开,李先生脱下了大衣,颈部凝白的皮肤与青黑的纹身对比鲜明,妖冶地吸引着人的眼球。

“我想跟许设计师谈点私事。”

李先生叫住刚转身的许其悦。

林毅瞅了瞅卧室里的三人,征得许其悦的同意,走出门,在外面等待。

许其悦说:“正好,我们一次性说清楚,我跟张东篱没有不正当关系。”

“我没说你跟他有不正当关系。”李先生起身,缓慢地踱到许其悦身后,“我就是好奇,张东篱追求不到的Omega是什么样子。”

“你看也看了,既然如此,我们应该没有私事可谈了吧。”

李先生冷不丁伸出食指点了一下他的后颈,激得许其悦往前退避,他发出欢快的笑声。

许其悦捂住自己的重要部位,方才手指的触感还残留在皮肤上,身体无条件反射,细微地颤抖。许其悦想打人。

“李钊玉,你怎么乱碰别人腺体,跟变态似的。”张东篱把自己未婚夫拉开。

“对不起,我就是看他可爱。”李钊玉从张东篱手中解放出自己的手腕,活动几下,“他还没被人咬过,单身?连个临时标记也没有。”

临时标记是咬后颈的腺体,标记的气味十天半个月就散了。永久标记只有在Omega发情期才能完成,届时Omega体内的一个特殊腔 口会打开,接受标记,标记后,Omega身上会一直带有伴侣的气味。

“我不是单身,谢谢李先生关心,不过,你有多余的精力还是放在你未婚夫身上吧。”

“不是单身?不好意思,我看你没有临时标记,误会了。”他忽然对许其悦失去兴趣,抚摸着自己后颈,穿上了大衣。



许其悦高考完的那年夏天,跟随卞宁去南方一座古镇游玩。

网状河道将古镇分割成不规则碎块,拱圆形的小石桥矗立在河上,桥面的青石被一只只鞋底磨得油光水滑。河两岸的老房子盖着灰扑扑的瓦片,密不透风地推挤着河流,河上只能容纳几艘扁舟来回。

水并不清澈,绒毛一样的藻类糊在石壁上,也把水染得油绿。

卞宁先上了船,回身朝他伸出手,许其悦握着他的手迈到船上。小船在水面上晃,船上的人也跟着晃荡,许其悦快点坐下来,降低重心,卞宁坐在船的另一侧,与他相对。

小船窄长,他弯曲的膝盖擦到卞宁的腿,许其悦看向卞宁,又默然地收回眼。船娘头上戴斗笠,撑着杆子立在船尾,竹竿探入水中,船晃悠悠地前行,拱桥越过他们头顶,切下一块清凉的阴影。

“听渔歌吗?”船娘收回杆子,再往水里一扎,斗笠下的眼睛看着他们两人。

许其悦听不听歌无所谓,卞宁也无所谓,两个都无所谓的人互相看了一眼,卞宁说:“你唱吧。”

“二十块钱。”

卞宁点了点头。

歌声没有想象中水乡的软糯,反倒如同刚剥出来的莲子,清爽,带着未加工的粗糙,拉长的字音荡过水面,水的波纹一圈圈扩散。

许其悦趴在船沿,叫了一声:“水里有鱼。”

青灰草鱼拇指般大小,船过来,鱼像触了电,猛甩一下尾巴,藏进荷叶的影子里。他转头去看卞宁,许是他的动作引得船动,船动惊扰了卞宁。卞宁的视线从水里捞出来,淋在他身上。

不知怎的,许其悦就笑起来,没有什么搞笑的人或事,单纯想笑。

船靠在岸边,两人拾级而上。人群中,为了避免走散,卞宁拉住他的手。

半边身子好像泡在温水中,泛着麻,许其悦胡乱瞥着街边的店铺。

他们停下来,排在队伍最末,队伍的起点是一家传统糕点铺,谷物类的香气拥堵着附近区域。游人太多了,耳边全是说话声,许其悦不得不提高声音与卞宁讲话。

“有人在拍你。”他换了个位置,换到卞宁的另一侧。

卞宁朝许其悦所在的方向看去,平静道:“可能拍的是风景。”

“没可能,那人相机镜头对着你拍。你身后有什么好看的景点?明显是你好看。”

“拍就拍吧,我没什么稀奇的地方,又不是珍稀动物。”

许其悦攥紧卞宁的手,另一只手抬高,亲昵地捏了捏他腮上的肉,“你对自己的误解太大了吧!你很稀奇的,不然陌生人为什么要拍你?”

“我们所说的‘稀奇’不是同一种概念。”

卞宁对他的态度温和,望向他身后时,眼眸微眯,神情中划过一丝冷意。许其悦回头,看到拍照的人收起相机,若无其事地走开。

糕点有一层松软的面粉制成的薄皮,各种不同的馅料,栗子、豆沙、薯泥等。许其悦每种都要了两个,成双成对。他接过纸袋,里面的糕点还是烫的,散发甜香。

在拥挤的街道上走两步,气味就变了。这个古镇旧时以制香闻名,最绝的是能用天然的香料模仿人信息素的气味。

香铺前的木牌上刻着一段文字,大体意思是说,古时候分处两地的恋人会互赠熏香,寄托相思之情。

“制香师傅需要几天能模仿出一个人的信息素?”许其悦打开盒子闻了一下成品香,把盒子捧到卞宁鼻子前,让他闻一闻。

店员说:“时间越长,模仿出来的气味越像,最快也要十天。我们做完,会把香邮寄给客户。”

卞宁拿走许其悦手中的盒子,搁回木架上,对他说:“制香要从后颈取血,他闻你血里散发的信息素气味,然后制香,你不怕疼?”

店员连忙说:“我们现在取血用针管,不用刀片,微创的,不疼。”

“买成品香可以,订制,不可以。我们没有用订制熏香的需求。”卞宁说。

“有的,有需求。”许其悦抱住卞宁手臂,撒娇卖萌,“我想要你信息素气味的熏香,我也想给你我的。”

夜半时分,许其悦又一次溜进卞宁的房间。这个房间窗户朝西,外面种着一棵柳树。

他趴在卞宁背上,往下扯他的衣领,白玉般的颈子上生着一粒紫红的点,是取血后肿起来的伤口。

许其悦万分自责,“早知道这么严重,我就不要那个香了。你疼吗,卞宁?”

只卞宁取了血,他不允许护士在许其悦后颈取血。陪同取血的店员偷偷跟许其悦吐槽,许其悦这个男友长得好,脾气有点倔,大Alpha主义。

“取的是流出腺体的静脉血,不是把针扎进腺体,没事的,大概明天就能消肿。”

许其悦在床上跪坐,闷闷不乐地说:“你要是肯咬我一口,就好了。”

他就不需要熏香这种替代品。

卞宁背对着他整理衣领,沉默像洒在河面上的月光。他回过头来,手轻轻放在许其悦发上,脸挨得很近。

“你知道我是私生子,对吧?”


27 私生

“你是不是私生子有什么关系?我喜欢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出身。”

卞宁更靠近一些,手放在他背后,缓缓地将他纳入怀中,像山石草木的依偎,不带一丝一毫情色意味。

月光顺着河道流动,璀璨的碎银般的光芒漫上青石街道,悄无声息地融化、蒸腾,从柳树的枝条间剐蹭下幽绿的影,安息于酒店的粉白外墙。

“你喜欢这个人,但你了解他多少?你怎么确定他不会因为某些原因背弃你们之间所谓的爱情?”

他用第三人称指代自己,以旁观者的视角冷漠地观察。



道德不是与生俱来的,但痛苦是。

童稚时期,卞宁并没有察觉到自己与其他人的不同,他们都有一具身体、一对父母,过着相似的生活。只不过他和卞泊随妈妈的姓氏,爸爸工作很忙,经常不在家。他周围大多数人都随爸爸姓,但邻居家的第二个小孩跟他与卞泊一样,名字里的姓是妈妈的姓。

他未曾想过,他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中,巨大而脆弱,待他成长,待他走到谎言的边缘,那层反射太阳光而显得五彩斑斓光怪陆离的泡沫,一下子破碎,再寻不到痕迹。

卞宁从不觉得吴硕海的妻子是个疯女人,她是可怜的、无望的。她站在院门外等待人来开门,双手毫不松懈地紧绞着手提包的提手,卞泊跑过去隔着门看她,她冲上前抓住了门上的铁栏杆,单眼皮,眼睛睁得非常大,透过铁门的空隙盯住卞泊。

卞泊后退,回身跑向卞宁,因此,她发现了另一个孩子。

另一个私生子。

卞雨晴走到院子里,让两个孩子回房间。

保姆半哄半强制地将他们带去卧室,卧室窗户能看到前院的情形,中间是一道铁门,卞雨晴站在门内,奇怪的女人站在门外。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卞雨晴把院门打开,那个女人走了进来。两人一同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走向葡萄藤下的石桌石椅,最终面对面坐下来交谈。

佣人端着下午茶向葡萄藤走去,卞泊在卧室窗口见此,说想喝水。

保姆叮嘱兄弟俩在卧室待着,不许到处乱跑。她去楼下厨房倒水,俩小孩偷偷跟在她屁股后面,跑下了楼。

葡萄藤上的叶子叠盖出浓浓的绿荫,藏在叶子下面的葡萄翠绿色,还不到成熟的时节。

话没说多久,女人低着头啜泣,红红的鼻尖挂着泪珠,掉下一粒,又结出一粒。卞雨晴沉默着,背挺得直,头也端得正,像一座漂亮的冰雕。

卞泊神秘地说:“我见过她。”

“她是谁?”

“不知道。”

“你在哪儿见过她?”

“在医院。”

她趴在石桌上,掩面哭得更加厉害,肩膀一抖一抖的,哽咽着说:“你为什么要抢走他…… 他是我的丈夫……我死也不会离婚……”

卞雨晴岿然不动,一句话也不讲。

女人突然之间暴起,在桌沿敲碎茶杯,血淋淋的手握着陶瓷碎片扑向卞雨晴。倒地声传来,交错的人影掉出葡萄藤的荫蔽,卞泊大哭起来,像一头受伤的小兽横冲直撞,冲向滚在地上的两人。

那一时,卞宁找不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的事情像播放影片一样从他眼前快进而过。

卞雨晴摆脱了女人的束缚,抬手死死按压受伤的后颈,鲜血流出她的指缝,顺着小臂流至肘部,滴落在她蓝色的裙摆。血液描绘着诡异的纹路,仿佛正在灼烧皮肤。

她余下的一只手抱住冲过来的卞泊,自己背对着女人,伛偻身体,将卞泊护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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