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无宁日ABO——by江岸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2-08
卞宁永远不会忘记他妈妈当时的眼神,错愕中带着惊惧,遥望向愣在原地的他。
少有人知道,吴硕海的妻子生育后患上严重的躁郁症,她一时可以痛苦地想要自杀,下一时也可以把刀刃对准别人。她控制不了自己,在极度悲伤与极度狂躁的交替中受折磨。
空气如同泥沼,黏重潮湿,时间越流逝,越难以呼吸。卞宁放开他,随即从床上站起来,走到窗边,将向外开的窗页收回来,打开了空调。
“没有人会同情她,她是自作自受,做有妇之夫的情妇,连我也无法纯粹地为她悲伤,我感到羞耻。”他垂眸看着空调遥控器,像是要重新分辨每个按键的功能,“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唾弃她的所作所为,我不能,我本身就是背德的产物。”
许其悦手足无措,这个夜晚,卞宁的身影由庞然大物缩小,蜷缩成一个自卑的小孩。他原先一直仰望他,如今,他该把他抱在怀里,舔舐他的伤口。
“也许你妈妈是被骗了,她不知道对方是有妇之夫。”
卞宁笑了一下,摇头,“她当了他三年的助理,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有家室?”
许其悦赤脚下床,踩着木地板静悄悄地来到他面前。他双手托起卞宁的脸,目光细细抚过他漂亮的眉眼,“卞宁,我见过你妈妈,你跟她不太像。你是不是长得更像爸爸?”
卞宁妈妈的长相不算惊艳,但气质特别,清清冷冷的,有高贵之感。
“面对这样一张脸,谁不会丢掉底线呢?我其实……能理解她。”许其悦说。
卞宁抬手触及许其悦的手背,垂下脸贴着他掌心,长而密的睫毛遮挡眼眸,“这张脸不一定可靠。我现在什么都给不了你,没能力给你承诺,也付不起责任。”
“等我,如果到那时你还愿意,我会标记你。”
海跃财务经理走进办公室,唯唯诺诺地叫了一声总监。
吴宁让助理递给他两份报表,他接下,站着翻看。
“你坐,站着干什么?”吴宁以放松的姿态坐着,手指交握,大拇指指尖相抵,“这里面毛病不少,我们慢慢说。”
财务经理恭敬地点头,在他对面落座,两人隔着一张宽大的书桌。
“上月总部有一笔两千万的支出,买了办公用品,我想知道是什么办公用品这么贵?”
“这……我去找下面人问问,下面人应该都核实过了。”
吴宁微笑,“你现在就去查这两千万的去向,半个小时后来告诉我。”
半小时后,吴宁没等来财务经理,反倒被叫去了董事长办公室。
“吴宁,你要知道水至清则无鱼,这么大一个集团,这么多人,大家都在一条船上,他们捞点油水就捞吧,总不能你吃肉,不给他们喝汤。”吴硕海摊开手,说话大度,很有英雄式的豪迈。
吴宁坚定地说:“工作的报酬是工资和福利,不是自行侵吞公司财物,我还是要查。”
吴硕海因他的耿直而发笑,手指着他,“你在国外待傻啦,咱国内不这样。你多学学,这里面门道多着呢。”他放下手,转移了话题,“你跟许家的那个Omega进展如何了?我上次不是说让你能搞定他就赶紧搞定他吗?许家的产业有利于我们扩展版图,我看那小Omega挺喜欢你的,你别磨蹭。”
28 舅舅
吴宁离开董事长办公室时,吴渝已经在门外等了半个多小时。
“哥。”吴渝站直,不情不愿地吐出这个字。
吴宁看都不看他,在刘助理的陪同下从他身旁经过,甩给他背影,简直傲慢到极点。
吴渝热脸贴冷屁股,气不过,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吴宁一眼。他转回头来,当即变得愁眉苦脸,肩膀扛着脑袋,谨慎地进入办公室,向吴硕海报道。
毕业至今七八年,吴渝没什么正儿八经的工作,今天是他第一天在海跃上班,冯月华放不下他,中午选了一家西餐厅陪他吃饭。
“我在我爸办公室外碰见吴宁了,我喊他哥,他不理我。”
冯月华说:“你别学他,你在公司机灵一点,跟人搞好关系,别得罪人。”
吴渝嗯了一声,接着愤然道:“凭什么他一进公司就当财务总监,我还得从实习生做起,而且是工程技术部的。我今早一去,就跟人跑了一次工地,在工地上吸进鼻子里的不是空气,是土!你看我现在就灰头土脸的。”
“你爸是在锻炼你,让你从基层做起。你想想看吧,吴宁就算想去工地,他那副样子,去得了吗?”冯月华优雅地用餐刀切开牛排,往嘴里塞了一小块,她最近胖了两斤,需要减肥,“你刚进公司可不要偷懒,惹你爸生气,你是什么身份?你跟其他人可不一样,你是董事长的儿子,很快就能升职,你忍一忍,这些困难咬咬牙就过去了。”
餐厅门口一阵骚动,西装革履的侍者伸出手臂阻拦一人入内,动作礼貌,神情却高高在上。
“你告诉你,你别狗眼看人低,你不过就是一个给人端盘子倒酒的,凭什么不让我进?!”男人呲牙瞪眼,习惯性地把袖子撸高,但冬天穿的衣服厚实,撸不上去。
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大,侍者虚伪的笑容牢不可破地挂在脸上。
“对不起,这位先生,我们餐厅有严格的着装限制,您换一套正式的衣服,就可以来用餐。”
“你们哪来这么多规矩,学洋鬼子那一套,不就是个吃饭的地方吗?懂不懂顾客就是上帝!我妹妹在里面吃饭,我找她,我看谁敢拦着我!”
男人故意撞向侍者的肩膀,想将对方撞开,不料侍者一步也不退让,坚持不让他进餐厅内部。
吴渝看一眼门口,无聊地收回视线,继续用餐。
“别吃了,我们走。”冯月华甩下餐巾,拿起手包。
没等她起身,冯年奇找准时机冲了进来,径直冲到她这一桌。
餐厅里的人几乎都看着他们,冯月华咽下一口气,重新拿起了刀叉。
吴渝一脸懵逼地应对当前局势。
“妹妹,你再借哥几个钱,你男人有钱,你救济一下哥哥不是应该的?你再借我几个钱吧。”
他扯冯月华的袖子,冯月华一下子抽回胳膊,同时扔掉了那只手上拿的餐叉,餐叉掉在盘子里,声响惶然。
“妹妹,咱妈走的时候没见到你,都是我在医院忙前忙后,她说想你,让咱们兄妹俩以后互相帮衬,你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哥哥落难,不管我啊!”
餐厅的几名侍者聚过来。冯月华上半身远离冯年奇,她拿餐巾轻捂鼻子,皱着精致的眉,像是闻到了不好的气味。
“我不认识你,你走开。”她说。
这一句话就是下达了指令,两名侍者各自抓住冯年奇的一只胳膊,将他往外拖。
冯年奇撒泼甩赖,往地上一坐,双手攥住桌腿,任凭别人拉他扯他,就是不走。他不仅求自己妹妹,还求自己外甥。
“吴渝啊,我是你亲舅舅,你有钱吧?有钱也不救救你的亲舅舅?”
吴渝根本不清楚这场闹剧的前因后果,也不认识这个自称他亲舅舅的人,只能向冯月华投去疑惑的目光。
冯月华嘴硬道:“我不认识他。”
他向冯月华打感情牌不成,心中的愤怒炸开了,开始不讲情面地大骂。
“冯月华!你他妈摇身一变成了凤凰,就不认识你鸡窝里的亲戚了?你他妈当初就是个陪人喝酒的小姐,装什么清高?当初要不是我给你找的陪酒的活儿,你能遇上大老板吗?”
“你们餐厅怎么回事?”冯月华忍着气,眼皮不受控制地跳动,“就这么放任疯子骚扰顾客?还不把这人弄出去?”
又来了几个人,合力将冯年奇搬出去,扔到门外,警告他再往里进就报警抓他。
餐厅里,冯月华两口喝掉杯子里的葡萄酒,坐在沙发上走了一会儿神,回过神来对吴渝说:“你慢慢吃……妈妈就你这么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你是妈妈的一切。”
许其悦又在公司外被冯年奇堵住了。
“他们回国了,住在丘鹿原的别墅,你去找他们吧。如果你不知道地址,我可以告诉你。”许其悦向后退了一步,无措地面对着跪在地上的男人。这人看起来比他爸爸的年纪还要大,动不动就给人下跪,使他甚为苦恼。
冯年奇怎么敢去丘鹿原,他去过丘鹿原一次,丢了半条命。
“舅舅实在是被人逼急了,你先借舅舅点钱,多少无所谓,救急,不,是救命啊!”
“你不是我舅舅。”许其悦一心只想着吴宁,绝不会以任何方式与吴渝产生任何联系。
“不是舅舅,不是舅舅,你就当我是个可怜人,帮帮我。”
寒风瑟瑟吹过,许其悦拿出手机,要用手机转账。冯年奇动作麻利地站了起来,双手托着手机,展示给许其悦收款码。
他整个人的状态变得飞快,方才那个苦苦哀求的可怜人不见了。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许其悦认出那是吴宁的车,激动之际,按向确认键的手指停了下来。
冯年奇嘀咕了几个字,让人听不清,许其悦没心思管他说了什么,匆匆转给他钱,奔向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车内的温暖空气将许其悦包裹,他伸出冰凉的手碰了一下吴宁的脸颊,让他试试天气有多冷,笑完了,他才有时间把手机塞回外套口袋。
吴宁握住他的手,手心的温度传至手背。
“那个人是谁?”吴宁问。
许其悦想了一下,觉得不应该向吴宁隐瞒,如实说:“吴渝的舅舅。”
吴宁更紧地握着他,问:“他为什么来找你?”
“他好像做生意欠了一笔钱,有人追债。他向我借钱,我看他可怜,就给他了。”
“但我记得冯月华的哥哥赌瘾很重,他还的是赌债吧。”
许其悦顿觉上当受骗,气愤地鼓着腮帮子。
他还真是一枝养在温室里的花朵,辨不清人世间的丑恶。
吴宁无语,转头看向车窗外。
汽车在飞驰,时光在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流淌。此时,尚无人知晓,善意可能换不来善意,而是一条回暖的蛇。
29 恶兆
初雪,许其悦想吃寿喜锅。
牛油在锅底抹匀,小木勺子舀起晶莹的糖粒,洒进锅中,一勺又一勺,抖一抖勺子,再多加一点。许其悦拒绝了和服女人的服务,让人家出去,他要自己动手。
终于,他满意地放下糖罐,发觉吴宁侧着脸看他。
“怎么了?”许其悦将雪花牛肉片夹进锅里,肉片裹了糖粒,响起滋滋的烧灼声,香气扑鼻。
“你要把整罐糖都倒进去?”
许其悦挑了一下眉,往牛肉上淋少许日式酱油和味啉,“甜呀。”
吴宁不再说话,静静看着许其悦往锅里加老豆腐、香菇、葱白和魔芋丝等物,将锅填满,倒入昆布高汤。
食物混合的香味填满这间不算宽敞的房间,两人肩并肩坐在榻榻米上,水蒸汽往上飘,许其悦一手搭着吴宁的肩膀,向他倾过身去,从他嘴边抢走了一块豆腐。和服女人拉开格子门,跪坐在桌边,呈上甜点。
平静的生活大抵就是如此,早餐,晚餐,充满烟火气息。
离开寿喜锅店,在异国他乡的街头,阳光明媚,耳边皆是陌生的语言。他们仿佛被隔离在热闹之外,又安然地旁观着热闹,享受寂寞,不会被人打扰。
车子等在路边,模糊的钟声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许其悦忽然拦住上车的吴宁,说:“我们来都来了,吃一顿饭就回国不太合算吧。”
“你想做什么?”
“你听到钟声了没有?”
钟声来自附近的一座小神社,门口的石阶通往高处,吴宁坐在车里,望了一眼青松掩映的屋檐,面无表情地说:“你去吧,我在车里等你。”
许其悦恨不得捶死自己,他不该对一个吴宁去不了的地方,表达了想去的意愿。
“车里真暖和,我也不想去了。”许其悦卸了力气,瘫在车座上。
吴宁目光嗖一下就转到许其悦身上,“你去就去,不用迁就我。”
许其悦怕吴宁胡思乱想,瞬间精神起来,接连点头,麻溜溜地跳下车,跑步冲上台阶。
速战速决。
松树下残留着碎雪,这种气温,他省略了洗手的环节,直接往集金箱投入一百元的硬币,心中默念姻缘,举起签筒摇晃。签筒有点沉,摇了许久才从小孔里掉出一支签。许其悦打开竹签上号码对应的抽屉,取出签文,是一首汉诗:
登舟待便风,
月色暗朦胧。
欲辗香轮去,
高山千万重。
看完,许其悦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到签文的寓意不好。他怕自己理解错,掏出手机查这诗的意思,果然是“凶”。
根本就不准嘛,自己如今春风得意,哪来的“高山千万重”?求签是迷信活动,科学来讲,必然有一定的概率抽到凶签,他今天运气不好,抽到了“凶”,再抽一次,说不定就能抽到“吉”。
许其悦再抽一次,好巧不巧,抽到同一根签。这次他连签文都不愿意去拿,捏着竹签,觉得自己把竹签放回签筒的操作出了问题,转念又怀疑签筒里没有好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