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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无宁日ABO——by江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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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先生严肃道:“你待在机场,到了时候就登机,不要去人少的地方,国外不安全。明早,我和你妈在机场等你。”

又一架飞机腾空,机身上的红绿航行灯划破夜空,由近及远。许其悦大脑一片空白,红肿的眼中毫无神采,呆呆地坐在沙发上。

咕噜一声。

他空空荡荡的胃发出抗议,许其悦收腹,抬手揉了揉肚子,饥饿的感觉像一把刀在胃里乱戳。他不是没有钱,不是获取不到食物,他懒得吃东西,什么也不想做。

所有与吴宁相关的未来都崩塌了,他找不到前进的方向。今天与明天没有区别,明天到后天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登机广播先是俄语,后是英语,一遍又一遍重复。他脸色灰白,机械地跟随空姐来到自己的位置,空姐柔声问他是否身体不适,许其悦摇头,随后闭上眼睛假寐。

空姐轻手轻脚地走开,不久,返回来给他盖上一块羊绒毛毯。

“您有任何不适,请及时告知我。”

许其悦扯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身体疲倦到极点,睡不着,哪个部位都不舒服。他抑制不住地去想吴宁,更加疲倦,更加睡不着。分手,比痛苦更多的是空虚,吴宁是他生命中无比重要的一部分,这一部分被外力强行从他胸口拽出来,拽断筋、肉和血管,留下一个大洞,无法被填满的大洞。许其悦咬着牙齿,平躺下,拉起毛毯盖住自己的脑袋。

一秒,一分钟,不要想他。

飞机尚未起飞,许其悦后方的一名乘客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已上飞机。”

数公里之外的吴宁收到这条短信,对着简单的一行字看了许久,平静地按下删除键,把许其悦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了。

结束了。

雪夜,窗玻璃像一面镜子映出吴宁的脸,他看着这张脸,忽然生出许多陌生感。

*

全家来美国的目的是陪卞宁实地考察那些发给他Offer的大学,卞宁说自己还在犹豫当中,没想好要选择哪所学校。

其实这只是带家人来美国的借口,卞宁选哪所学校,心中早已有了定论,他真正的目的是见他爸爸,创造一家人相处的机会。

他想要一个正常而完整的家庭,从吴硕海的太太攻击卞雨晴起,这个念头就在他心里扎了根,几乎变成一种执念。

他要足够优秀,足够优秀他爸爸才能看到他。

机场,吴硕海派来接他们的人已经等候多时。

卞雨晴脸上的表情由喜转疑,而后发怒,转身就走,打算坐飞机回国。

“妈!妈!”卞泊追在她身后,“你难道要把我哥自己留在这儿吗?见一面就见一面吧,我也很久没有见他了。”

前不久,吴硕海的太太因病去世,葬礼的排场搞得非常大,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吴硕海死了老婆。吴硕海的一众情人得此“喜讯”,削尖了脑袋也想成为正室。

权和钱是人人趋之若鹜的好东西,连真心都能消磨得一干二净。

吴硕海有钱,很有钱。

黑色豪华轿车载着他们来到山上的度假庄园,卞雨晴透过车窗见吴硕海穿一身休闲套装等在庄园门口,外表依旧英俊,但她再见他,沧海桑田,找不到原来那种感觉了。

崇拜,迷恋,她年轻的时候竟然真的爱上了这样一个男人。

现在,像陌生人,连陌生人也不如,加个定语,讨厌的陌生人。

下午,吴硕海带着两个儿子去湖边钓鱼。兄弟俩小时候,他有空就会带他们出去玩,但卞雨晴跟他闹掰以后,不让他见孩子,渐渐地便生分了许多。

卞宁跟他亲近,会背着卞雨晴偷偷联系他,而卞泊完全站在他妈那一边,卞雨晴不给他好脸色看,卞泊也不给他好脸色看。

湖面闪着粼粼银光,桦木林一片橙黄。钓鱼时,卞泊离两人远远的,找了块平整的草地,躺下来把白色外套盖在脸上。秋日的阳光穿透布料缝隙,他双手撑起外套,隔着布料眺望太阳,金色的光点落在他鼻尖。

“卞泊。”卞宁在阳光下向他走来,草叶细碎地吟唱。

湖里钓上来的鳟鱼送去厨房炖汤,吃过晚餐,卞雨晴不愿意留在庄园过夜。

“我要跟我爸谈一谈我未来的职业规划。”卞宁不想走。

卞雨晴压抑着情绪,“你目标不够明确?”

“我缺乏阅历。”

“好,你谈,你谈完我们就走。”

时间来到深夜,卞雨晴坚持要走,出租车在庄园外等了很长一段时间,司机不耐烦地鸣笛。

“你走不走?卞宁,我再问你一遍,你走不走?”卞雨晴神情严厉,态度坚决,她逼卞宁在父母两人之间做出选择。

吴硕海说:“雨晴,我做了哪件事让你这么排斥我?这俩孩子是你生的不假,可也是我的孩子,咱们一家人好好地相处不行吗?你非要拉着他走?我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卞雨晴攥着卞泊的手腕,攥得很紧,“我跟你早就一刀两断了,孩子是我养大的,与你无关。”

满月镶嵌在蓝紫色夜空上,月光清亮,如水,将庭院里所有人的表情都照了出来。

卞雨晴冷酷决绝,她身旁的卞泊纠结地看向卞宁,吴硕海被卞雨晴抵触的情绪激得微微发怒,沉着脸,不再继续挽留。庭院正中的卞宁孤零零地站立,一边是他渴望拥有的父亲,一边是他的母亲和弟弟,也许太多的情感在他体内碰撞,表面上倒看不出什么,显得风轻云淡,

“哥,走啊。”话音刚落,卞泊被妈妈带走了。

卞宁望了一眼吴硕海,没有道别,转身朝庄园门口跑去。

“去哪?多长时间到酒店?”卞雨晴和卞宁在冷战,都不理他,出租车司机听不懂外语,卞泊像被外界隔离了起来。他关闭手机飞行模式,问坐在他旁边的卞宁,“你下飞机后,手机关飞行模式了没?我手机上有个未接来电,许其悦打来的,估计是找你。”

卞宁说:“没有。”

“你不给他回个电话?”

“算了。”

卞泊在行驶的车上玩手游,卞雨晴感知到车后座的光亮,回头对卞泊说:“这么黑,你还要不要眼睛了?”

“要,要。”他打开车顶的灯。

卞雨晴仍不满意,“别打游戏了!你就不能干点正事?”

“在车上能干什么正事?!”卞泊把手机往腿上一放,“你有气为什么要撒在我身上?!我怎么惹到你了?”

“你黑灯瞎火玩手机,不患上近视?”

“妈,你能别管我吗?”

一旁的卞宁不想听他们两个吵架,烦躁地掏出耳机堵住耳朵,听音乐。他随手关了手机的飞机模式,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许其悦。

此时此刻,他实在没有心情跟许其悦聊天,于是忽视了通话图标右上方的红色数字,计划到达下榻的酒店后再给许其悦回拨。


40 原点

他的恋情像一部资金告罄的影片,仓促收尾。

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抛弃在一个幻想的世界中,更可能是他沉浸在幻想之中,对现实视而不见。

太快了,从热恋到决裂,不过短短几天时间。短短几天里天翻地覆,如今,他爱也爱不透彻,恨也恨不真切。

他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信马由缰,放他的意识在混沌的海洋中潜游。一个瞬间,他在想吴宁的背影,站着的,坐着的,宽阔的臂膀,挺拔的身姿,清爽的短发,头发变长了,就想到湿漉漉的有一点弯曲弧度的发尾。

猛然,他要自己不再想他,不要想他站着的背影,坐着的背影,他的肩膀,他的头发……

往往陷入更深的回忆中,在泥潭里绝望地挣扎。

浦江机场出口,许太太在人群中喊他,“悦悦!这里!”

他的目光这才有了焦点。

许太太担忧地摸了摸他的脸,“你是不是在俄罗斯冻傻了?”

许其悦突然想笑,也确实这样做了,哪知许太太露出惊讶的神色,更忧虑地说:“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你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许先生在许太太身后看着他,沉默着,态度也低沉,“别在这儿站着,回家吧。”

父母带许其悦回家,许先生亲自开车,即将到家时,许其悦说要去吴宁的住处收拾自己的东西。

“快到家了,我们先回家,明天带着阿姨去收拾,你告诉她哪些是你的,好吧?”许太太握着他冻伤的手。

许其悦坚持现在就去,明天说不定吴宁就回来了,他不想看见他。

车调头开往城西别墅,到了那儿,他不让父母进门,自己去别墅里收拾东西。

衣服都从柜子里扯出来丢进行李箱,陈怀奕站在他背后看了一会儿,说:“你要搬走?”

许其悦点头,手上的动作不停。

“你跟吴宁闹矛盾了?”前天晚上许其悦一声不吭地搭飞机出国找吴宁,今早一进门就收拾东西,魂不守舍的,看来是出了大事。

许其悦不回答,膝盖跪在行李箱上,努力将鼓鼓囊囊的行李箱合起来。

“你怀疑他外面有人?”什么事能让一个对自己Alpha死心塌地的Omega主动离开?最大可能是感情上的背叛。

许其悦抬头看他,眼神既震惊又绝望,“你也知道?!你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们都瞒着我……我拿你当朋友的……算了,我还说这个干什么。”

他弯腰拉行李箱的拉链,拉链头被里面的衣服卡住,活动不了,许其悦尝试了许久,烦躁地放弃。陈怀奕蹲下身,用力将拉链头往后拽,解放出卡在里面的衣服,拉好行李箱。

“我不清楚你跟吴宁之间出了什么事,但我清楚吴宁的为人。他既然接受了你,你对他来说就是特别的,他怎么会背叛你呢?假如他是那种容易被诱惑的人,他为什么还单身?你知道有多少人为了他或是为了他的钱,想爬上他的床吗?你为什么就不能多给他点信任?!”陈怀奕单手压着行李箱,阻止许其悦将行李拖走。

“退一步讲,就算他在外面有人,他要瞒着你,我很肯定,你绝对不会知道!”

许其悦崩溃地大叫:“我为什么不会知道?!我又不是个傻子!你们都当我是个傻子!”

“不是因为你傻,而是因为他是吴宁。”

藏一个人,瞒一个人,简直易如反掌。

许其悦想了几秒钟,自嘲地笑道:“他不想瞒着我了,他要我退位让贤。”

陈怀奕不知该怎样安慰他,帮他把行李搬出门,许先生接过行李,打开车后备箱。

“你还有东西没收拾,客厅里的,浴室里的。”陈怀奕说。

许其悦答:“那些我都不要了,麻烦你扔掉吧。”

陈怀奕有些惆怅地看着许其悦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许其悦记忆一片模糊,总之身心俱疲。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拉上窗帘,恨不得待到地老天荒。

他在俄罗斯冻伤的手肿胀发痒,被他自己抓出了血,许太太要给他抹药膏,他也不依,只想让她出去,他要自己待着。

所有人都别理他,当他不存在好了。

公司的事不管,有合伙人顶着,朋友来了一律不见,他哪有心思见什么朋友?醒来他就窝在床上抱着笔记本电脑打游戏,困了就睡觉,睡醒继续打游戏。

打单机游戏,不用联网。

他一点都感觉不到伤心,反而觉得自己活得十分惬意。

不知道是哪天,许太太敲开他的房门,递给他一样东西,巴掌大的小盒子,“喏,吴家那人给你的。”

趁许其悦打开盒子的时间,她往阴暗的房间里探了探头,说:“你房间里的家具要发霉了。”

许其悦不接她话,捏起盒子里的戒指,露出轻蔑的笑意。

“你说,这枚戒指有一克拉吗?”

当年吴宁是个刚毕业的穷学生,拿出几万块钱买个求婚戒指确实有诚意。但如今他功成名就,两人也已分手,他拿这戒指送他,是什么意思?

换了戒指盒,那个染血的戒指盒没送他,盒子里叠放着一张纸,打开来看,只四个字——物归原主。

“我不要,还给他吧。”他将戒指盒交给许太太。

许其悦回到房间,背紧抵着门,胸口一阵憋闷,深呼吸。他仰头朝天看,这样就不会再为他掉一滴眼泪了。

又不知过了几天,窗外响起轰隆隆的礼炮声,许其悦迷迷糊糊地醒来,赤脚下床,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

烟花炸开,五彩斑斓的火光照亮夜空,在他黑沉的眸中点上一簇光彩。

农历新年。

他想起吴宁答应他,农历新年之前都会跟他在一起,试试能不能找回从前的感觉。

骗子。

他还把吴宁的承诺录下来了呢。

许其悦在枕头底下找到自己许久不用的手机,充电开机,许多未接来电和未看信息,来自亲友、同事或广告营销,吴宁没有联系他一次,一次也没有。

“吴宁先生,您是否愿意从现在起与许其悦先生谈一场甜甜的恋爱,爱护他,迁就他,主动亲近他,并允许他主动亲近您?”

“你录这个有意义吗?”

“Yes or 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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