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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无宁日ABO——by江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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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其悦不知道该说什么,毛坯房安上门和窗就能住人。

“我没空,你还是找别人吧。”

张东篱上半身微微前倾,手放在膝上,一副随和的样子,“其悦,你当初求我的时候,我可是二话没说就把你的事给办了。”



*



大学校园的枫叶路,卞泊追在他身后,口中念念有词,“天地良心,我绝对绝对没有乱说话,我就是把朋友圈里的视频转发给我哥而已。”

“你把掐头去尾的视频发给卞宁,还不算拱火?!”许其悦猛地止步,转身对卞泊嚷。

卞泊差点撞到他身上,顶着与卞宁一模一样的脸委屈道:“我哥不在国内,我总得替他看着你吧,你要是把我哥绿了怎么办?”

许其悦气得又想哭又想笑,“现在好了,卞宁留在国内出不去了!去哪儿也不行!”

宿舍楼下的表白事件以悲剧收场,许其悦揍了张东篱一拳,放出狠话,与他老死不相往来。卞宁不会知道这件事,许其悦不想让他心烦。然而这事坏就坏在卞泊和许其悦同校,把视频转发给了卞宁。卞宁一声不吭地订机票回国,张东篱表白后的第二天下午就被卞宁堵在了教室门口。

打架斗殴,毁坏公物,围观学生打电话通知学校保卫科,五六个保安好不容易才把两个Alpha分开。据说,当时张东篱从嘴里吐出一颗血淋淋的牙,冷笑着开口,要让卞宁在监狱里蹲三年。

卞宁现在还被羁押在拘留所里。

两人坐在拘留所的长椅上等待见卞宁,从傍晚等到天黑。许其悦忐忑不安地将双手交握,频繁看向墙上“改过自新”的红色标语。卞宁所在的专业由本校与国外一所学校联合办学,在国内学三年,国外学一年,毕业拿两所大学的毕业证。卞宁大四在国外,顺便实习,可他现在被拘留在国内,一切都乱套了。

许其悦下午至今一口水都没喝,咽喉咙时,只咽下少量的粘稠唾液。他昨晚不该下楼,他当个缩头乌龟,就不会把卞宁牵扯进来。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两人终于见到卞宁。

卞宁嘴角和脸颊带着打架的痕迹,破皮结痂,红肿,紫红淤斑弄脏了他白皙的皮肤,但他没有半分狼狈,衬衣领口、袖口都严整地扣着扣子,领带无一丝褶皱,他烟灰色的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似乎有血迹粘在外套一角。

他越走越近,眉眼沉静,似漫不经心地赴一场正式的约会。

“卞宁,我跟张东篱之间没什么,我不喜欢他。”许其悦扒着钢铁栏杆,急切地向他解释。

卞宁说:“我知道。”

“那你回来干嘛?”

“我不高兴。”卞宁抬起那双凤眼,眼瞳如棕黑色的琥珀,冷厉的,封印着燃烧的火。

卞宁要跟卞泊单独说一会儿话,许其悦出门走到洗手间,给张东篱打电话,求他放过卞宁。张东篱问他为了卞宁能做什么,言语暧昧,许其悦不傻,如果他还跟张东篱纠缠不清,一定会惹卞宁不高兴。

他打完电话,出门碰上来找他的卞泊。

“你小小年纪身体健康,上趟厕所怎么这么久?”

许其悦还记恨着他把这事告诉卞宁,不乐意理他。

卞泊说:“我哥说了,你在学校该干嘛干嘛,后续的事情不用你管。”



*



许其悦下班后又亲自下厨,哼着小调摆盘。陈怀奕走进厨房,说吴宁今晚有个酒局,很晚才回来。

电视里播放深夜节目,吴宁被下属们送了回来。他依然庄重自持,但靠近他可以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

他肯定醉了。

许其悦说:“我煮了醒酒汤,你喝一点。”

吴宁摇了摇头。

“你猜我今天见到谁了?”许其悦端来一碗温热的橙黄色汤汁,蹲在吴宁脚边,“我见到了张东篱,你大学时跟他打过架的。”

吴宁醉后脾气缓和了许多,他视线移到许其悦脸上,出神地看着他,像在回忆往事。

“嗯,我记得他。”他说。

作者有话说:

存稿用完了,开始隔日更,没更就是我咕咕了,连更就是我勤奋了。


11 雨天

入秋以来,连日阴雨绵绵,许其悦穿上了许太太前些日给他送来的松石绿加厚羊绒衬衣。他走下楼梯,没在餐桌旁看到吴宁好整以暇的背影。

“卞宁早去上班了吗?”

陈怀奕端着两个盘子从厨房出来,“你说吴宁?他还在卧室。”

许其悦停下脚步,疑惑道:“今天是周六?”

陈怀奕摇头,笑说:“你过迷糊了吧,今天周四。”

“我记着是周四,吴宁不上班吗?”

陈怀奕把盘子放在桌上,犹豫了一下,说:“他今天休息。”

雨噼里啪啦砸在窗玻璃上,院子里的木芙蓉又被雨水淹没。天空暗云压迫,若不开灯,房间里的东西只能看个暗沉的轮廓。许其悦单手端着乌木托盘,另一只手拧开吴宁卧室的门把手。

卧室里一片灰暗,黛青窗帘紧掩,暴雨声如俗世的喧嚣,一刻也不肯停歇。他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将托盘置于床头柜,托盘上有一杯牛奶和一个冰蓝色的圆形餐盘,餐盘上摆着烤熟的燕麦红薯泥、培根以及几个切成两半的圣女果。

“吴。”他看向盖着羽绒被侧躺在床上的吴宁,惊讶失声,“你醒着呢!”

吴宁睁着眼睛,昏暗的环境中,他冷不丁吓了许其悦一跳。许其悦手附在胸口,惊魂未定地走向灯的开关。

“别开灯。”吴宁说。

吴宁不愿意开灯,那就不开灯。许其悦走回床边,牵挂着吴宁,他观察到吴宁隔许久才眨一次眼睛,某个瞬间,许其悦的大脑忽然被猛地戳了一下。

……他感觉他像一个坏掉的玩偶。

许其悦态度谨慎,犹豫着小声问:“你腿疼得厉害?要不要热敷?”

他看着吴宁阴郁虚弱的样子,可以想象他此时所承受的痛苦。阴雨天,潮湿与阴冷迷雾一般涌来,无数牛毛似的细针一刻不停地往骨头缝里钻,钻过脊髓,钻向脑,一直钻到咬紧的牙关。

吴宁腿部的骨头和神经都是断裂后再接的,就像摔碎的镜子扯断的绳,勉强拼凑回去,还能保个完整,已是万幸。

原来这些天下雨,吴宁一直是忍着疼痛在上班。

“你吃点东西吧,吴宁。”许其悦鼻子很酸,声音闷闷的。

“出去。”

“我不,我就要在这里。”

自他进门,吴宁的目光始终落在虚空中,现在才移到他身上。

吴宁语气加重,再说一遍:“出去!”

许其悦不赶紧撤退,反而高歌猛进,爬上了吴宁的床。吴宁气得掀开被子,但他腿脚不便,一时半会儿下不了床。许其悦跨开腿,坐在他腰上,借助身体的重量将他控制住。

“你,我接管了,懂?”许其悦俯视着吴宁,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脸,是在调戏。

不能让吴宁闲着想三想四,想他受过伤的腿,转移他的注意力,也许会使他好受一点。

吴宁面色阴沉,额头冒出青筋,“从我身上下去。”

“你吃点东西。”

“你管好你自己。”

许其悦挑眉,接着笑了,他慢条斯理地摘下自己的眼镜,探出手去,端起牛奶杯,慢慢喝。吴宁抬眼正对着他的下巴,许其悦半阖眼皮,喉结缓慢地滚动,吴宁对他的行为无语,看向别处。他忽然仰头喝了一大口,低下头堵住吴宁的唇。

牛奶灌进吴宁口中,他的舌尖轻扫他柔软的口腔内壁,带来一种暧昧的感觉,充满亲密与暗示。柔软的艳红的舌与唇,湿黏的唾液,微微颤动的睫毛。

吴宁拉着他的衬衣后领将他拽离,盯着他的眼睛,“如果你不想后悔,就离我远远的,越远越好。”

“我说过我不后悔,所有后果我都可以承受。”

许其悦用拇指揩掉吴宁嘴角的牛奶,奶的醇厚气味弥散,两人的视线交锋在长久的沉默中融化变软,眼珠转动,吴宁眨了下眼睛,说:“你压着我,我怎么吃早餐?”

“我可以喂你。”

吴宁露出一个笑脸,清冷冷的眉眼神采荡开,“我现在不想跟你调情。”

无人说话,许其悦坐在床沿看着吴宁吃东西。吴宁的头发散下来,有点长,垂落至腮边。许其悦撩开吴宁一侧的头发,显露出他漂亮的脸,每次看他都要忍不住感叹,他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

叉子的尖端磕到盘子,冷冽一声响。应对他的亲密接触,吴宁不支持、不抵抗,把他当作一阵恼人的轻风。

许其悦端着托盘回到厨房,将其交给陈怀奕。他走进阳台,打算给张东篱打个电话,取消今天看房的约定。

窗外的雨雾围绕着一棵虬曲的老槐,树下水塘里的水涨满了,遍是涟漪与小水花。手机中传出忙音,女声提示无人接听,许其悦低头打字,发去一条短信。

「下雨,今天不去了。」

他今天要和吴宁在一起,所有事情都延后再说。

拉开窗帘,让日光和雨景都溜进来,他去隔壁的书房搬来一堆书,问吴宁想听他读哪一本,吴宁不理他。他选择了一本诗集,封面是印象派画风的绿色原野,看起来生机勃勃。

许其悦翻开诗集,一张白色卡片从中掉落,他俯身捡起来,是一张贺卡,写着“生日快乐”的烂俗祝福,但落款人非常特别,这个人在许其悦心中留下过深刻的印象。

叶林,卞宁高中所在班级的班长。

“你为什么要留着他写给你的贺卡?!”许其悦噘着嘴,不高兴地皱起眉头。

“给我。”吴宁向他伸出手,表情冷酷。

许其悦把贺卡藏在身后,摇头,“不给,他当初故意针对我,我讨厌他。”

吴宁说:“你不给我看一眼,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谁。”

卡片写字的一面转向吴宁,他瞥了一眼,拿过那本诗集,翻了几页,对许其悦说:“叶林送的生日礼物里当然夹着他写的贺卡,有问题吗?”

兴师问罪的音量降低,“你……你不是故意留着他送的东西……”

吴宁嘲讽地笑了一下,“我有病吗?”

得知叶林在吴宁心目中不值一提,许其悦喜滋滋地从吴宁手中抽出诗集,吴宁下一句话将他自天上打进地底。

“像你一样。”

我有病吗?像你一样。

张文欣也说过许其悦的偏执程度吓人,需要看心理医生。



“被他气出来了?”陈怀奕看他吃瘪的样子,浅笑,“我之前劝你,你不听。让他自己待着就好,别去惹他。”

许其悦说气话,“你怎么忍受得了他的!”

“给钱多。”

陈怀奕在国外读研时找了份兼职,佣金丰厚,要求简单,会说汉语,有耐心。

十年之久,陈怀奕仍能回忆起那天的细节。早上他用牛奶泡了燕麦,没来得及喝完就收拾背包出门,转了两次公交车,到达医院。护士领他走到一间病房前,轻轻敲了两下门,里面没有传出声音,护士自行推开门。

进房间之前,护士提前交代他,里面的人不说话,木木呆呆的,可能听不懂英语,让他多跟这个病人交流。

他长得真好,低垂着一双凤眼,极具韵味。陈怀奕见到他,一时找不到话,只觉得可惜。

“卞宁不可能听不懂英语,他当初在顶尖的投行实习。”许其悦说。

陈怀奕点头,“我也觉得他不可能听不懂英语,车祸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那时,周围人怎么摆弄他都可以,给他水他就喝水,给他药他就吃药,除了受伤严重的腿和不说话的嘴,一切正常。

他不喊疼,医生就不给他开止疼药。每天晚上,吴宁都疼得睡不着觉,苍白的嘴唇发着抖,额头泌汗,直到后半夜,才困倦地睡去,没过两三个小时,就再次醒来,在痛苦里煎熬。

许其悦摘下眼镜捂着眼睛,不搭腔。

陈怀奕看他一眼,道:“工资这么高,我还思考什么生,什么死,什么海滩,什么监狱,我不学了,照顾吴宁的工作就挺好。”

“你修的哲学?”

“囫囵吞枣地学一些皮毛,还不如关注眼前的悲喜。”

许其悦问他:“这些年,他有提过我吗?”

陈怀奕思索着说:“没具体提到你的名字,但我感觉,他心里应该藏着人。”

藏着人,除了他的初恋并且是唯一的恋爱对象——许其悦,还能有谁!

许其悦立马原地复活,噔噔跑上楼,继续围着吴宁转。

不知他用什么法子搞定了吴宁,竟推着轮椅上的吴宁坐电梯下到一楼。

外凸的飘窗三面玻璃,采光好,透过玻璃望出去,可以看到前院雨中的木芙蓉。吴宁身着睡衣,腿上盖着一块保暖的厚毛毯,他的视线落在那些粉色的芙蓉花上,面无表情。

“吴宁,你别走神。”

许其悦摆出棋盘,自己执黑子,第一步棋落在天元。

两人对弈,吴宁落了子,总在等待许其悦落子的时候看向窗外。许其悦趁他走神,偷偷拿走几枚白子,藏在手心,转移到屁股底下。吴宁再看棋盘,这次看的时间格外长,他一次性抓出几枚棋子,默默地将许其悦动过手脚的地方恢复成原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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