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陷阱番外篇——by若桃李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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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想要蔺怀生把手从他的眼睛上拿开,他想看一眼。
鲜血弄脏了蔺怀生素净的手。
但他却纵容先生的这份执拗,把手挪开了。
直升机的螺旋桨被击中,正在急速下坠。
C在无限的重影里费力地去找那双眼睛。他看到了,很明亮,很多情,月桂树与白玉兔,西方、东方,所有月的意象所有月的代指,都集中在这双如月牙湾的眼睛里。
这样看,小羊的确没失明更好。
“但我很怕疼是真的。”
这是Centipede这一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叮咚——】
【任务:反杀绑匪(2/2)已完成】
碧空晴朗,一团火光如流星从天上下坠。
蔺怀生就在这团坠落的火光里。
他舒展身体,微笑道:“真漂亮。”
……
【叮咚——】
【任务1:人质全体顺利逃脱(已完成)】
【任务2:反杀绑匪(2/2)(已完成)】
【副本:绑架(新人测验关)通关】
伴随着一连串的电子提示音,蔺怀生再睁开眼时,他已经回到了一开始时他所在的纯黑空间。正前方的大屏幕也正在滚动刚才播报的信息,冰冷的反射光让蔺怀生想起副本里主控室的那些屏幕。
“恭喜。你以异常出色的表现通过了测试,现在可以正式成为游戏的玩家了,蔺怀生。”
带着真诚笑意的声音响在纯黑空间里。声音的主人却没有实体,这使得蔺怀生好像在和一个冷冰冰的机器说话。当然,蔺怀生认为这个名叫“训导者751”的存在——一个人工智能,本质上来说就是机器。
蔺怀生伸了一个懒腰,眼睛又泛出一点泪。
这个副本蔺怀生玩得很尽兴,只是假装失明的时间久了,眼睛总是忍不住流眼泪,现在出副本也成了短期内没法改的“后遗症”。
“751先生,你好像比一开始温柔了许多。”
“是吗。”那个声音从善如流地回答,“对于庸碌的芸芸众生,他们展现不出他们的价值,就不值得多花心思。”
“但你显然不是他们。我看过你在副本里的表现。”你很值得。
蔺怀生笑了笑,对于751的赞美不予置评。对方的话传递出冷漠的本质,如果蔺怀生和它口中的芸芸众生没有差别,那么结束副本后,他就不会回到这里。但蔺怀生和“芸芸众生”实际上都是被这个游戏选召而来,非自愿地加入游戏。
可蔺怀生现在开始有些喜欢这里。
“751先生,那我的表现比起其他在‘绑架’副本里的玩家怎么样?”
他露出一点孩子气的好胜来,当然,这使得这个青年看起来更加得迷人。
751告诉蔺怀生:“每一位玩家的新人测验关都不相同,你是唯一进入过‘绑架’的玩家。”
“但即便有别人,你也是独一无二的。”
谁不喜欢听夸奖的,蔺怀生也不能免俗。
他笑了笑:“谢谢你,751先生。”
751也笑了。尽管它的声音冷冰冰,但人工智能愿意来模仿、趋近人类的交流方式,现阶段蔺怀生还是很乐意与这样一位先生相处。
“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第一个正式副本?”
751讶异:“你很着急?不像测试副本里只有你一个人,正式副本的所有主要人物都为玩家扮演,你需要和真人进行交锋,每一个副本的角色数量和角色故事也相应更多、更复杂。我建议你可以休息几天,调整好状态再进入副本不迟。”
蔺怀生又很礼貌地向751道谢,但并没有明面表示他对于751所提建议的态度。他转而问道。
“关于真人玩家这点,你之前就和我提过。‘绑架’里所有的人物都是由游戏接管的?”
“是的。”751回答。
“哪怕多个副本同时进行,游戏也能操控几百个人物?”
蔺怀生听到751笑了一声。
“这是祂的世界,祂无所不能。”
蔺怀生点了点头,没问下去了。
他干脆地终止了这个话题,反而是751显得十分希望蔺怀生继续产生好奇,甚至反而挑起话头:“你主动问起,是在副本里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人和事吗?”
蔺怀生摇头:“不。”
“我不太喜欢那个副本。”
“为什么。”
蔺怀生轻描淡写地说:“因为太黑了。我不喜欢一片黑暗。”
751的声音顿了顿,下一刻,‘黑暗空间’里所有的黑暗褪去,转眼间变成纯白。
蔺怀生微怔,哑然失笑:“谢谢,但是我也不喜欢白色,我不喜欢任何大面积的纯色。”
“好吧。”751也没有表现出被驳好意的恼怒,“这是你的空间,以后你可以随意布置。”
“那么现在开始抽取第一个正式副本的身份牌。”
黑白颠倒,现在的纯白色空间里,与之相应是一块漆黑的电子屏。屏幕中间亮起浅白色的光,随后副本的名字出现。
【车马】
随即六张同样花色的卡牌浮现在屏幕下方。
从测试关的三张选一,变成现在的六张选一,与751说的吻合,正式副本只会更难。蔺怀生已经开始期待起来,只是不知道和游戏意识玩有趣,还是和其他玩家一起玩比较有趣。
在六张完全相同的卡牌里没必要苦心孤诣地计算,蔺怀生更喜欢得到信息以后再见招拆招。上一轮抽到“患有斯德哥尔摩的盲眼人质”这种牌,蔺怀生也都化险为夷赢得漂亮。
蔺怀生就喜欢赌,越刺激他越喜欢。
于是他没多犹豫:“右边第二张。”
在他说完后,那张卡牌就变成贴合蔺怀生掌心的大小出现在蔺怀生手中。而其他五张卡牌则黯淡下来,然后逐渐消失。
当蔺怀生翻开卡片后,他不笑了。
卡面上的人物介绍赫然写着:
只愿君心似我心——婚期即近的待嫁郡主。
虽然喜欢刺激,但理应不能是这种刺激。
蔺怀生拿起牌。
“这是女玩家的身份牌吧,游戏不做区分吗?”
751神神在在地回答:“游戏里,一切皆有可能。”
显然是不可反悔的意思。而且,这张卡牌也随即出现在了蔺怀生的空间里,和“人质”的牌并列,边沿还闪烁着更亮些的光。
蔺怀生忍了又忍,最后咧出一个笑容。
“好,那就这样。”
“那么下次见,751先生。”
751适时示好:“我可以陪你一起。”
然而蔺怀生却拒绝了。
“不了。”
“我比较喜欢一个人玩的体验感。”
“而且751先生测试关卡的时候可没说过这种话。”
751沉默。
在蔺怀生进入副本前,751喊住了他。
“其实祂对你的表现很好奇,你是怎么完美做到伪装一个失明人质的。”
蔺怀生不自觉眨了眨眼。
“也许要多亏我曾经遇见过的一位看不见的朋友。”
751重复:“一位朋友?”
仅仅只是靠回忆对方的举止,就能够毫无纰漏地演绎?
但显然,这就是蔺怀生的答案。
蔺怀生说:“既然如此,也麻烦751你向游戏传达一句话。”
“伊瑟尔先生的行为可不太礼貌,麻烦下次不要这样了。”
第22章 出嫁(1)
【嘉佑十三年,夏末,卯时,京郊驿馆内突然走水,众人仓皇出逃,唯有前端阳郡主蔺其姝不见踪迹,驿馆官员与郡主侍从多番寻找,最后在马棚的车驾中发现蔺其姝尸体。】
【端阳郡主离京多年,深入简出,为人娴静,未曾与人交恶。此番回京,是为同胞亲妹证婚。适逢万寿佳节,四海来贺,入京人士皆在此处下榻。故而京中传言,端阳郡主案,歹人真正意图指向禁宫。帝颜震怒,命大理寺与京都府全权负责,秋日之前,水落石出。】
【你,正是端阳郡主的胞妹,此次待嫁的新娘。自幼失怙失恃,王府遭变后寄人篱下,姐妹分离。体弱多愁,三五逢病,常年闭门不出,却是京中贵女最大的谈资与艳羡对象。此次亲姐回京既是为你证婚,又是探望。你盼望姊妹重聚,对于近在眼前的婚事却满心愁绪,未曾想过,亲姐竟被残忍杀害……】
【玩家蔺怀生,进入副本[车马]】
【叮咚——】
【任务1:找出真凶】
【任务2:拒不成婚】
【提示:本轮副本,六张角色卡牌中,大理寺卿是你唯一能够信任的人。】
……
小轩窗半开,屋子里仍闷得很。
幔帐里传来几声低哑的咳嗽,随后,一只未戴任何金玉的皓腕从帐子里伸了出来。纱帐被撩开一角,又径自垂落。阁楼里安静极了,只多了一个趿着绣鞋的小美人。
他披着发,才从床榻起来,只着着贴身衣裳,在外头虚虚罩了件衫子。就是如此未梳妆模样,眉眼也无一不精致,要说哪里可惜,大概就是唇色病得太淡些,叫人看了心里头就明白,是需珍馐贵药供起来的主儿,不好养活。
窗边就是梳妆桌,摆着面剔透的铜镜。蔺怀生把窗子完全推开了,借着泄进来的日光端详镜子里自己的模样。
五官长相还是他原本的样子,但身高矮了,骨架小了,整个人看起来就多了一股柔弱之气。看来进入副本并不改变玩家的容貌,但会根据具体的副本和人物设定做出相应的调整。此时的蔺怀生,并没有男扮女装的违和感,活脱脱就是一位姿容脱俗的高门贵女。
蔺怀生看完镜子后感慨:“真有意思。”
既来之则安之,蔺怀生环顾这间清雅的小阁楼,开始寻找可用的线索。
单看副本背景介绍,他杀害亲生姐姐的嫌疑比较低,反而是男扮女装的原因成为蔺怀生抽到的这个角色的最大谜团。而“车马”,直接指向发现端阳郡主尸体的地点,但同时还有另一层的隐喻。古时多以“车马”代指达官贵人以及贵族间的浮华喧嚣,或许是破获谜题的指引。当然,也许蔺怀生现在的种种猜测都不正确,一切都需要以得到的真实讯息为准。
窗台上突然冒出一个人头。
“表妹!”
蔺怀生没被吓到,说话的人反倒没想到蔺怀生会坐在窗边,扒着窗台的双手差点没有抓稳。被喊表妹的滋味是头一遭,蔺怀生在心里消化了会,侧身起来,给来人让出位置,好让这冒失青年进来。
来人花了好一会功夫,三脚猫的功夫险出洋相,总归是有惊无险地从窗子里翻进来了。再看他装扮,金陵御贡的云锦做袍子,花色纹样也都是当年时兴的,显然是个富贵主。
“表哥,”倩影纤瘦又萧索,就是外面日头明媚,他似乎也是满满的愁怨,“你怎么从窗子进来。”
李琯的声音也不自觉放轻了,怕惊扰了他。
“我偷溜进来的。”
“表妹,你转过来我看看,上次见你是冬天的事了,你这会病好些了吗?”
当李琯看到蔺怀生眼有泪光,整个人顿时就慌了手脚,靠近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他自个急得来回踱步,话篓子更是一筐筐地倒。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表妹你别哭啊……哎,我听说端阳表姐的事就想到你,只是今天才碰着闻人他不在府中的机会进来。”
蔺怀生婉谢了便宜表哥给他递帕子的举动。用自己的不是最舒坦?他别过脸,用帕子一点点拭掉了泪痕。
上个副本里装失明的后遗症这会还留着,再被这么大的日头晃了眼。不自觉流的泪,倒是帮蔺怀生多了一分角色应有的哀愁。
“表妹,你想去见端阳吗?她这会被收敛在大理寺。”
“你能带我去吗?”
被蔺怀生清清淡淡这么一问,李琯就被激着了。他下巴高扬,头顶束发用的镂金冠活似金凤凰的尾羽。
“自然能!好歹我母亲是贵妃,我堂堂一位皇子,会真怕他闻人樾不成!我今儿偏就带你走!生生,我都安排好啦,已经买通了大理寺里当差的门房,咱们偷偷进去看一眼端阳表姐,我知道你想她。届时你也别回这了,我去央母亲与父皇做主,把你接到宫中来住。”
李琯正说得慷慨激昂,阁楼下却传来步子。很稳,不似丫鬟的。
来人上阁楼后,就站在紧掩的屋门外。
“生生,开门。”
听到声音的李琯顿时像只被掐着脖的斗鸡,他闭紧了嘴,眼巴巴地看着蔺怀生。这副样子还敢理直气壮说不怕?蔺怀生略感无语地指了指屋内,李琯就如蒙大赦地往里头躲。只是他并不躲在床底,反而急匆匆地被子一掀,整个人就往姑娘床榻里滚。
倒是很不客气。
匆忙间,蔺怀生也不便再去叫李琯从他床上下来,他坐回梳妆台前,把帕子放下。
门口的人没有等到蔺怀生的回应,更不提门开,但来人丝毫不恼,他又静静伫了一会,然后竟自个把门推开。
屋子里没声儿,人却是在的。小阁楼占地大,闻人樾进了里屋,脚尖又转了向,才看见背对他坐在梳妆台前的蔺怀生。
梳妆台占着光线最好的南面,整面都是窗子,但都合着,唯有梳妆台这边的窗完全打开。日头开始西斜,梨花黄的台面只亮着一半,剩下的光则全部洒在了木地板上。
闻人樾从暗处走到亮处,身姿卓绝,面容清俊,和蔺怀生在一块,活脱脱一对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