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陷阱番外篇——by若桃李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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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恰恰好,祂即世界。
所以神颇有些自得地想,他们天生一对。
这种快乐的情绪充斥满祂的全身,而祂在这个副本里不过只投放了这一具躯体,和巨大的快乐相比,这副躯体实在渺小,根本不足以承载住这份快乐。
祂就想起刚才他们谈论的话题:尾巴。祂忽然希望自己现在立刻就有尾巴,祂知道尾巴是许多动物直观表现情绪的方式,摇尾、垂尾、夹尾……祂如果现在有那条恶魔尾巴,祂就可以摇出残影,像他们第一个世界里乘坐过的直升机的螺旋桨。
到头来,祂要长这条尾巴,只是为了让蔺怀生看到祂的高兴。
但这份高兴还来不及宣扬,祂又立刻想到这个世界井不独属于他们。安全屋里有别人,尽管这些玩家不会再在今晚出来,但倘若他们中有人出来,哪怕只一个,独处的美妙就被打破。
不行。
继等待的忧愁后,神又发现了存在真人玩家的副本又一个不好的地方。爱根本没有使祂变得包容,反而令本无可匹敌的强大神祇变得草木皆兵,变得极其吝啬。
祂在心里想:他们得藏起来。
于是祂抱住蔺怀生,巨大的羽翼张开,两人一起飞入高空,飞到这片废墟变得渺小,甚至到后面成为一瞥即忘的尘埃。到最后,蔺怀生甚至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多么高的位置。
蔺怀生向四周望去,周围全是寂寥的黑暗,如果不是心里还清楚地记着副本尚未通关,蔺怀生还以为自己回到了黑暗空间。确切地说,是最初他见到的黑暗空间。两个地方实在太像了。
为什么祂要带自己来到这里?蔺怀生在心里想。而这时祂已经将羽翼都收回去了,毕竟对于神明来说,无需翅膀也能够遨游天际,一切都在心念之间就能够达成。而祂这样拥着蔺怀生,两个人仿佛如履平地。
祂这么靠近蔺怀生,自然也学了蔺怀生读心的本领。但要祂说的话,一定把这个叫做心有灵犀。
“带你看我的尾巴。”
“所以要安静一点的地方。”
但祂为了安静,已经猎杀了所有游荡在夜晚废墟中的恶魔怪物,这还不够吗?蔺怀生明白了祂的未尽之语,这里短暂地跳出了众生百态的副本游戏场,只是副本构建中用不到的边角,但完全黑暗而寂寥的空间,模拟出祂最初的诞生地,也是祂最舒适的居所。
用人类的语言来转换,这里就是祂的“家”。而祂现在对蔺怀生敞开。
蔺怀生想,如果他不明白,实在太可惜了。而还好他明白了。
于是蔺怀生笑着问。
“那尾巴呢?”
“你阵仗做得这么大,会预先把人的期待值拔得过高。”蔺怀生教祂。
祂低头啾了一下蔺怀生的嘴唇。
“你期待就可以了。”
蔺怀生不说话了。
事实上他已经完全被对方带动了情绪,现在期待无比。而再说任何话,都无意义。
祂微笑地牵着蔺怀生的一只手往自己身后摸,让蔺怀生像拆礼物一样亲自探索。蔺怀生触摸到了,但这不是任何一种恶魔的尾巴。
毛茸茸,蓬松,但其实井不是细软的毛发。
这是一条大狗的尾巴。
祂变错啦。
但蔺怀生没说祂错,他只是用清亮的眼睛凝视着祂,而手里还攥着对方的大尾巴。
祂朗笑出声:“你忘记了?”
“你之前有一回直接对我说,觉得我是狗,喜欢我是狗。”
普普通通一句牧羊犬,竟然成为最华丽的圈套,大概蔺怀生也从没想到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词,却套牢了这个游戏的神。
蔺怀生眨巴着眼和祂无声对视。过了一会,祂笑恼地说:“生生,你当时这句话不会是骂我的吧?”
“当然不是。”
蔺怀生把毛茸茸的犬尾拉到两人身前,煞有其事地打量了一会,说:“全新的搭配,勇敢的美学,从今天以后无论哪个世界,你都是独一无二的恶魔先生了。”
他是很会找补,好话被他说尽。
所以管它是真是假,那都是从前的事了,祂只知道现在祂真实而真切地抱住了蔺怀生,这就足够了。
“没有独一无二。”
“别人不会知道,他们不会看到我的尾巴。”
祂太快乐,快乐的极致却是胸腔开始发闷,也许极致的快乐需要连胸腔中的空气也要挤压,但也许只是蔺怀生枕在祂的胸膛。
蔺怀生是侧着耳朵的,他很快就发现了。
他抬头望着祂。
“你有心跳了?”
说起心跳,蔺怀生最先想起的一定是【过河】那个副本。那个副本里有神、有人,神明无心,蔺怀生作为一个寄居于泥身塑像里的神明,他的胸腔就空空如也,什么也听不到。但一场阴差阳错的神婚,他却能够听到另一个神明的心跳。等到他证实了祂的真实身份和之前几场副本的骗局后,蔺怀生恍然大悟,其实一切早就埋下伏笔。祂用无数虚假的身份接近蔺怀生,但总也留下蛛丝马迹给蔺怀生,在这个游戏世界里,祂就是神一般的造物主的存在,而神当然没有心脏。于是后来的血族设定,不再衰亡的冰冷身躯,也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没有心脏。
可是现在祂有了一颗心。
蔺怀生说不出这一瞬间自己的心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祂也浑然不知道怀里的爱人在那样短的时间内到底有了多么复杂的情绪。祂的爱很单一,一心一意非黑即白,纯粹到了极致,甚至可以说“扁平”。
祂觉得装一颗心脏没什么,所以回应也很轻易。
“是。我给自己安了一颗。”
祂以笑回视,那目光里有隐晦的自得,好像在说祂向他学习得是不是很成功?而祂在蔺怀生手里的尾巴更是早就迫不及待地甩弄起来。
可是这样祂就会逐步更像一个人。
蔺怀生叹了一口气。
因为他的这声叹息,神收敛了喜色。祂不明白,生生怎么叹息了,难道是他这里做错了吗。
“不是的。”
蔺怀生深深地抱住他。
“是我要和你说谢谢。”
谢谢愿意以这样的方式来向他走近。
蔺怀生抱得很紧,他就在祂的耳边,他的愿望可以很轻易地传达给对方。
“我们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很高的地方吧,正常这么高,该有月亮了。你能变一个月亮给我吗?”
下一秒,月亮就出现在他们附近,祂甚至让这个月亮违背规律而自身发光,散着朦胧淡雅的光辉。
但蔺怀生看却都未看,他只把自己埋入爱人的胸膛,倾听对方的心跳。
“今晚月色很美。”
所以蔺怀生愿意认输。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月色很美。”夏目漱石经典的翻译,婉约的爱语。
第115章 猜猜我是谁(22)
本该最凶险的夜晚却演变成最浪漫。蔺怀生无可否认他很开心,很开心,而快乐会加速时间的流逝已经成为既定而公认的遗憾。
在这个诡异的游戏副本,黑夜与白天的界限是那么得不清晰,没有人知道白天什么时候来。当蔺怀生看到几乎在尽头的黑暗处出现一丝微光,再看到似乎又逐渐复原的恢宏古堡,他知道自己得和祂说分别了。
两人从空中回到地面,是祂带着蔺怀生的。蔺怀生就靠在祂身上,姿态、神情都无比放松,蔺怀生这副全身心交付信赖的样子令祂怎么也看不够。
而祂还不知道拥有一个年轻的爱人,对方所能给予的甜蜜会到什么样的边界。
蔺怀生看着眼前一切,有些苦恼。
“到白天了啊,我得躲起来了。”
“这回可不单是被苏柏一个人找了。”面对对面五个玩家,蔺怀生必须保证没有一个人能发现他。
蔺怀生现在心里有一个计划,但这也是一条最艰险困难的路,他连原本的队友都不能交付信任。
他似乎总是把游戏玩成这种单枪匹马的地狱模式。
之前还说仇是个很独的人呢,但蔺怀生何尝不是?他有让人不设防的外表,但内心却像一匹特立独行的独狼。
祂侧目,正看到蔺怀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的样子。
祂的生生是感到为难了吗。不是的。他这种轻飘飘的叹息方式实际上并没有真切的烦恼,这是一种坏孩子吸引别人眼光的小伎俩,以及准备作坏的预告。
蔺怀生很快就笑了起来,他对自己的神明爱人摇了摇手,准备说再见。
“我要走了。”
他很放松,年轻朝气的躯体不用刻意硬凹姿势,而本身的曲线就足够修长漂亮。但他这种悠然之下,身体的每一块肌肉又都兴奋地蓄势待发。
祂知道这是生生,是自己的小羊。但也同样知道自己在豢养一头狼。蔺怀生现在正在为接下来的反攻做准备,他要赢,还要赢得漂亮,在此之前他就一定会做出最悄无声息的埋伏,等待吹响冲锋和胜利号角的时刻。
祂都知道。
但小羊不是假的,小狼也不是。他们都是真实的蔺怀生。
所以祂更爱自己的小爱人了。
蔺怀生伸了个懒腰,然后灿若星辰的眼睛看向祂。
“等这个副本结束,我们两个人休息一阵吧。”
蔺怀生顿了顿,又补充道。
“当然,不是不喜欢你的副本,它们很有趣,我以前也总是希望我的生活被这些丰富有趣的东西塞满。”
这好像是蔺怀生第一次主动提起他的过去。
“也许是因为我曾经生活的那个世界带给我太多潜移默化的影响?”蔺怀生朝祂微笑,“以前我的世界有机会再和你慢慢说吧,总之那的确是个不太一样的特殊世界……但我现在意识到我犯了一些错误。”
“是什么?”
蔺怀生不一定需要某个人的回答,但他分享自己从前的经历让祂有了一种参与的迫切。而祂问这个“错误”,不是为了证明生生有什么错误,而是预感这个错误的背后是一个美丽的密钥。
蔺怀生看着祂,倏然一笑。又是那种很狡黠的笑容。
“这就是有月亮的晚上才适合讲的内容了。”
蔺怀生说谜语,祂就恨不得一下子又回到晚上,让月亮从此成为世界的主宰。
祂重新握住蔺怀生的手。
祂根本不想分开了。
“我想要听。”
“我也知道有个地方足够安全,别人根本不会找到你。”祂也来下场,光明正大毫不讲理地偏帮蔺怀生这一边,让这场捉迷藏更加好玩。
“生生,”祂来邀请,“愿不愿意有个同伙?”
……
“就是这里?”
蔺怀生环视四周。
他们已经离开了古堡内部,正在草坪东向的小教堂中。
教堂内依然是漫天的天国游乐图,但完全不会因为景致的相似有损它的震撼感。特别是那些天使的塑像,竟然以一种令人惊愕至诡谲的方式悬浮在半空中,人被这些“天使”围绕在其中,看它们生动慈悲的情态,觉得自己下一秒仿佛就要被拉去神界。
蔺怀生想起这几日白天的搜寻中似乎的确没有看到管家的房间,就扭头问身边这个披着管家皮囊的男人。
“这是你的屋子?”
因为教堂的性质和面积,蔺怀生还特意更改了说辞,从“房间”变成“屋子”。
“算是……这个副本里我这个身份的栖居地?”
祂的回应显然根本不把眼前的一切放在眼底。
蔺怀生听到祂这种边界暧昧的言辞,意味不明地乜了祂一眼。
“你确定?”
青年促狭的目光集中停留在某人的后背,显然暗示祂才刚把恶魔翅膀收起来没多久。
“是啊。这才是这个游戏的趣味。”
“恶魔住在教堂,也许这里不是教堂呢,也许我不是恶魔呢,生生,这个游戏还不算完呢,别小瞧我。”
祂可是为了讨人欢心,花费了很大心思来设计这次的游戏场。
祂满足爱人的愿望,更把这当成炫技的途径,祂希望蔺怀生能看到自己有多好,而祂说的每一句话又都在为爱人透题和放水。祂牵着蔺怀生,两个人闲庭信步一般路过那些浮空的天使雕像,蔺怀生和这些天使们对视,看它们的献花与献吻,心念一动,伸手想碰一碰这些近在咫尺的东西,但祂连这也会嫉妒,要把这只手也攥在掌心里。
“这些都是小陷阱。”
蔺怀生恍然:“谢谢。”
然后他看着教堂尽头的新东西,问:“那么这些也是咯?”
散下福音的天使在路的中途,但聆听福音的终点两侧却是虔诚的信众,它们穿戴着中世纪的兜帽长袍,恭谨地垂着脑袋,但它们又不只是平凡人,在它们的背后,无一例外都长着未完全的翅膀,巴掌大,不知道是没长大还是萎缩,比例的失调让这些雕塑看起来莫名其妙。
祂笑不做声。
蔺怀生就说:“看来不一定。”
“这间教堂也不只是你的栖息地吧。”
“既然有陷阱,那么也该有信息。”
祂这时又像一个慈爱的年长者,见证着年轻人一步步的成长。
“你可以自己找找。”
说着,祂就在附近的座位坐下,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份两层的英式点心盘、一壶茶和两个茶杯。祂拉了拉手套,慢条斯理地沏茶。
祂头也没抬地嘱咐:“等会记得来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