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by未有雨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2-14
柏瀚明可以轻易举出诸多例子来佐证这一点。从夜晚睡觉时秦余紧贴墙壁的姿势,到白天作画时两人寥寥无几的交流,还有秦余总是露出的、想问又不敢问的眼神。
他从沙发上起身,穿过客厅,走到秦余身后。
秦余还在佯装忙碌,这里擦一擦,那里摆一摆,等柏瀚明走到身后,他才察觉到危机来临,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仰视他,谨慎地问:“你看完了吗?”
“其他看完了,你的还没有。”
柏瀚明在他背后不到五公分的地方,低沉的声音很蛊惑人。秦余有点局促,想和他拉开距离,但料理台就在身后,柏瀚明身形高大,稍稍俯身,就像把他圈住了一样,秦余无法动弹。
秦余把头转回去,尽量避开柏瀚明的呼吸:“我的资料……上面写了什么?”
“写了很多。”柏瀚明的手从秦余的腰旁穿过,关闭了哗哗出水的水龙头。然后抽了两张纸巾,替秦余擦手。
他动作缓慢,又有点亲昵,拇指抚过秦余的指根,撑开了他的手掌。他用纸巾擦干净秦余手指缝中的水渍,一边继续说:“乐团里有人记得你的长相,信息部根据他们的口供拼出了你的照片。还有你残留在现场的血液,提取以后分析出了你的血型,年龄,性别——”
秦余浑身战栗,简直要站不稳。除了手以外,柏瀚明没有任何地方碰到他,秦余却觉得自己正在被柏瀚明拥抱,在被他用一种极端糟糕的方式侵|犯,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被柏瀚明笼罩了。
柏瀚明微微一笑:“原来你是Omega。”
秦余:“……”
秦余耳膜发痛。
他知道自己有点反应过度。其实柏瀚明很有礼貌,是他自己太没用了,只是这样跟柏瀚明站在一起,就头晕目眩,要窒息了。
“你的信息素是什么?”柏瀚明说,“我还没有闻到过。”
“……没有味道。”秦余低声道,“我的腺体不太正常。”
“这样吗。”柏瀚明语气如常,用另一只手把已经冷却了一些的盒饭取出来,放在秦余准备好的托盘上,又从筷子筒里抽了两双筷子,和蟹肉|棒一起摆好。
秦余自觉地想把托盘端起来,柏瀚明却按住了他的手,示意他话还没有说完。
“我以为你不想让我知道,所以用了阻隔剂。”
“没有。”秦余有点失落,但还是诚实地解释,“没有用阻隔剂,也没有特地瞒你。我看起来是很像Beta。”
“像Beta也不是坏事。”柏瀚明说,“没有用阻隔剂,抑制剂呢?腺体不太正常,会影响发情期和生育吗?”
秦余:“……”
秦余接受过正常的教育,知道即使是柏瀚明,也不该询问一个Omega这种问题。
但柏瀚明还是问了,问得很寻常,好像这个问题和“你今天吃了什么”没有区别。秦余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感到被冒犯,又或者在柏瀚明看来,他腺体有残缺,长得也和Beta没什么区别,所以问这种问题也没什么所谓。
“我有按时注|射抑制剂,不会发|情。”秦余错开了视线,背对着他说。
他一不高兴,讲话就会明显低落。就像现在,眼角垂着,语气无精打采。
柏瀚明在这三天的相处里已经摸清楚了他的脾性。秦余是一个很善于忍耐,却又很难隐藏情绪的人。在柏瀚明过往的人生里,这样的人是最好控制的。他们的底线很低,诉求明显。柏瀚明可以轻易抓住他们的弱点,用成本很低的甜头让对方为自己卖命。
那些人大多是Beta,也有一些Omega。他们服从于新时代下的社会体制,认为Alpha天然上流,严明的阶级是社会常态,因此臣服于柏瀚明的身份,憧憬着柏瀚明所代表的权势。柏瀚明不介意与他们达成一些交易,但他不会跟这些人谈论理想,哪怕所谓理想其实也只是一些现实并且无聊的东西。
但秦余和那些人不一样。
柏瀚明遇到了一个难题,他曾为秦余是一个Beta而遗憾,现在秦余真的成了与他们息息相关的Omega,他却又开始衡量,是否真的要将秦余卷入风暴之中。
他松开秦余的手,去摸秦余柔软的发顶。秦余还在生闷气,没有像过去几次一样,在他的抚摸下敞露肚皮。这一刻,他们的关系很疏远。三天内构筑的信任,因为柏瀚明的性|骚扰出现了危机。
柏瀚明想到明天可能要发生的事,不希望今夜就这样结束。
“秦余。”柏瀚明用很认真的语气叫他。
秦余半侧过脸,目光向他的方向转来。柏瀚明的手从秦余的发顶滑落,到他的额角,再到脸颊。他用拇指指腹按压过秦余颧骨上的软肉,在秦余睁大双眼时,抵住了秦余的唇角。
秦余的后颈又开始发烫了,他被迫直视柏瀚明的脸,眼里满是震惊。
柏瀚明专注望着秦余颜色浅淡的嘴唇,手指停在那片软肉的边缘。情况进退两难,他本来不该做出这样的动作,然而秦余身上确实有一些打破他底线的力量,他已经破戒很多次了。
“秦余。”柏瀚明决定适当遵从内心,他用那双翡翠绿的眼睛注视着秦余,“你很漂亮,我可以吻你吗?”
秦余:“…………?”
秦余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柏瀚明的吻紧接而来。英俊的脸靠近,秦余下意识想躲,却被他控制住了下颌,无法动弹。
我没有说可以!秦余在心里大喊,但我确实……没有觉得不可以。
柏瀚明很克制,在他唇上轻轻一碰。
温热的触感一触即分,秦余整个人愣在原地,完全不能理解柏瀚明此举的意图。他难以相信,三秒钟之前,柏瀚明曾在他的嘴唇上落下一吻。
柏瀚明退开两寸,见秦余表情呆滞,不禁笑了起来,手指刮了刮秦余的脸颊。
秦余的脸瞬间红了。迟来的反应很凶猛,他用手背挡住下半张脸,不可置信地瞪着柏瀚明,好像柏瀚明罪恶滔天。
但这才到哪里。柏瀚明脑子里有的是更恶劣的想法,秦余还远远没有体会到。
“你……为、为什么……”秦余思绪混乱,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因为我需要信赖关系。”柏瀚明说,“秦余,我可以信任你吗?”
“……”秦余来不及计较柏瀚明的冒犯了,这人到底在问什么?柏瀚明当然可以相信秦余,秦余可以为柏瀚明做所有自己做得到的事。这不该成为一个问题。
“可以。”很奇怪,秦余感觉自己比刚才更生气了。他低头避开柏瀚明:“你要做什么,我会帮你的。”
柏瀚明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拉开了秦余挡住脸的手。秦余的手指无法蜷起,柔软的掌心暴露在柏瀚明手下。柏瀚明的指腹顺着他掌心的纹路缓慢抚摸,力道忽轻忽重,温柔又强势。
柏瀚明收敛了笑意,目光看起来又深又远。
两个人都在沉默中调节情绪,柏瀚明更快一步,在秦余还一片混乱的时候轻轻一笑:“做什么都可以吗?”
“嗯。”秦余哑声道,“你要做什么?”
“要你去一个地方。”柏瀚明说,“替我拿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南北战争的议和书,封存在信息部的资料管道里。”
信息部的资料管道是整个北联盟最核心的机要地,守备力量可想而知。秦余迟疑地问:“信息部?我要怎么进去?”
“我会安排。”柏瀚明松开他的手,“先吃饭吧,晚上告诉你。”
“……好。”秦余点了点头,端起了已经几乎放凉的盒饭。
话题于是暂时结束。他们返回客厅,面对面在茶几两旁坐下。今晚的伙食相较昨天一落千丈,猪排是毫无嚼劲的合成肉,面衣里有一股诡异的塑料味。秦余和柏瀚明都没有吃太多,蟹肉|棒和蔬菜饮料成为了主要的能量来源。
而后他们各自洗漱。睡觉前,柏瀚明向秦余要来纸笔,画下一张信息部内部的结构简图,另外写下了一封短信。
秦余用胶水把信封起来,记住了柏瀚明告诉他的地址。
柏瀚明说:“把信送到,他会告诉你怎么做。”
秦余在研究地图,闻言点了点头,说:“冰箱里还有食物,钱在床头柜里。我们今天走过的那条路没有监控,晚上六点到六点半巡逻车换班,出门会安全一点。”
“好。”柏瀚明笑了起来,“谢谢你,秦余。”
秦余飞快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谢呢?
他还在为刚才那个轻到像不存在的吻耿耿于怀,柏瀚明却客客气气地坐在对面,对他说“谢谢”。
他跟柏瀚明的关系真是怪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没更新是因为我外公去世了,守了几天灵,睡得太少,脑子实在不清醒,写出来的就乱七八糟,自己看了实在不想发=。=
第14章 自愿
凌晨4点,秦余准时醒来,想要从床上起身,然而刚刚一动,就发现柏瀚明侧躺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一只手臂稳稳拦在他的腰上。
秦余谨慎地翻身,面朝着柏瀚明,试图将柏瀚明的手拉下去。但刚刚一碰,柏瀚明就睁开了眼睛:“起这么早?”
秦余同他在黑暗中四目相对,柏瀚明声音还有点哑,呼吸近在咫尺。秦余往后退了一点,说:“五点半可以进城。”
“也好,早去早回。”柏瀚明笑了笑,手臂收回来时掌心滑过秦余腰际。他坐起来,掀开被子下床,“吃点东西再走。”
“嗯。”秦余应了一声,也起身洗漱。柏瀚明这几日已经熟悉了他家的构造,在秦余抱着衣服进卫生间时用热水壶烧了水,泡了两杯麦片。秦余窸窸窣窣刷牙的声音从卫生间传来,配合门缝里漏出来的一点暖黄色灯光,勾勒出一个温馨又轻快的美好早晨。
吃过早饭,秦余开始收拾背包。他先把背包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几张身份不一的通行证,一盒子弹,几块高热量巧克力,一些应急处理伤口用的药物和工具,还有一张世界地图。柏瀚明把这些东西一一看过去,到地图时,视线停了下来。
“什么时候买的?”柏瀚明问,“看起来很新。”
秦余把通行证放回背包里,其他东西都留给柏瀚明,“图书馆关门那天早上,我想知道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里。”
柏瀚明翻开地图,平摊在茶几上。地图的边框是圆弧形的,标注着几个大洲大洋的界限,经纬线将地球切割成网状,北联盟的疆域被用鲜艳的红色标出,从赤道开始延绵,几乎覆盖了整个北半球。
秦余以为他会给自己指一指森纳尔地区的位置,柏瀚明的手指却沿着地图边缘的大陆海岸缓慢划过,突兀地说:“秦余,地球在变小。”
秦余不解地看着他。柏瀚明把留在桌面上的巧克力和药品又放回了他的背包里:“信息部门口的安全检查仪探测到金属会报警,武器带不进去,食物没有问题。你不会有危险,我保证。”
秦余点了点头,他倒不太在意危险,只是有点不放心柏瀚明一个人留在家里。
柏瀚明将地图重新折起来,看起来没有要和他解释森纳尔或者那句“地球在变小”的意思。秦余也不追问了,把东西收好,同柏瀚明道别。
柏瀚明靠在门框上,刘海随意地散落在额前,整个人看起来英俊又慵懒。秦余穿好鞋站起来,他抬手,替秦余拢起了防风外套的领口。
秦余想了想,还是说:“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去楼上,他会帮忙的。”
柏瀚明就笑了:“真的吗?要我去找他?”
“……嗯。”秦余把小半张脸藏在柏瀚明替他丽起的衣领里,沉闷地说:“你也注意安全。”
“好。”柏瀚明很愉悦,忍不住笑意,差点又要去吻秦余。他喜欢秦余的乖巧,也喜欢秦余此时的口是心非,最后他俯身,在秦余额头上落下一吻,说:“去吧,早点回来。”
秦余就红着脸出发了,包里装着柏瀚明绘制的信息部结构图,和一封不知道是要交给谁的亲笔信,只身前往市中心。
收信人的地址位于中央公园附近的一栋沿街住宅内。不算太远,但需要先进城,然后搭乘巴士。
巴士票并不难买,难的是进城这件事。放逐地和市中心中间隔着一堵二十米高的墙,据说是战时留下的防御工事,进城和出城的盘查都在墙下进行。一方面,城外人口的流动被严格把控,干净的城区不容玷污。另一方面,出城是一件危险的事,城墙外的天地里藏着无数可能带坏良民的邪恶因素。为了保证市民的身心健康,只有极少数特定工作的人被允许从城墙下通过。
他们要持有合法的通行证,然后被搜身。卫兵们牵着警犬,打开每一个人的背包,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抖落出来。
但越是这样,秦余每一次通过这里时,事情就越显得愈发讽刺。这堵高大厚实的城墙看似固若金汤,实际上却有很多漏洞可以钻。墙外的贫穷对于墙内的人来说是一笔巨大的商机,掌握社会资源的人有的是办法从没有钱的人身上榨出钱来。时薪低廉、无需纳|税的黑工,出卖器官和身体的非法交易。不被承认人权,身体零件就成了交易可用的商品。穷人们一无所有,只剩下一具躯体,于是卖掉身上能卖的一切以换取明天的口粮,无人监察,政|府也不会管。
秦余把自己的通行证交出去,上面盖着的公章来自物资部下属的劳务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