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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by未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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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瀚明听到外头开关门的声音,还有秦余轻微的脚步声。他在厨房停留了片刻,又向着卫生间靠近,站在外面有礼貌地敲门,说:“方便开一下门吗?一点就好,我递给你。”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如果不是身上的泡沫还没有冲干净,柏瀚明甚至可以直接走出去。他看起来总是很绅士,很像个接受过高等文明教育的体面人,但那都是伪装,伪装不是一成不变的东西。他有一种预感,秦余看起来不聪明,却恪守着一些秘密。柏瀚明需要一些更激进的手段来对付他。
  他拉开了一条门缝,秦余把东西递进来。一条包装盒还没拆的A式内|裤,长得不太好看,不符合柏瀚明的品味,幸好够大。
  “你先……不要穿上衣,”秦余隔着门缝说,“伤口需要擦药。”
  柏瀚明从善如流,冲完澡后赤|裸着上身出去。秦余跪在茶几旁的小垫子上,茶几上摆放着一个药膏罐子,还有纱布,绷带,两杯水。
  柏瀚明靠近,秦余显然很紧张,跪得更直了一些,目光也不敢斜视。柏瀚明在沙发坐下,说:“你家里的东西很齐全。”
  “还、还好……有些是刚才一起买的。”秦余感觉自己有点问题,一和柏瀚明说话好像就容易口吃,像个傻瓜一样。
  “这样吗。”柏瀚明说,“不过这个时间,我记得零售部门应该已经关门了。”
  “不是零售部。”秦余解释道,“附近有人做这种生意,24小时都营业的。”
  他的表情有一点奇怪,话间的停顿也不自然,柏瀚明注意到他的咬字,“这种生意”,听起来十分宽泛,并不能精准定义。柏瀚明拿起桌上的药膏罐子,发现贴标签的地方被揭掉了,只用黑色水笔粗略写了一个使用日期。
  “你突然去买这些,不会被邻居怀疑吗?”柏瀚明稍稍靠近了他一些。
  “不会。”秦余说,“这里经常有人去买这些东西。”
  “那就好。”柏瀚明的目光注视着他,“希望你不会因为我遇到麻烦。”
  他说这话时很温柔,温柔到秦余忍不住抬头看他。柏瀚明没穿上衣,沐浴过后的皮肤显得十分温热,他舒展着肩膀,随性地坐在那里,腹肌正对着秦余的方向。
  他真的很英俊,身上的一切都对秦余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
  秦余感觉自己像块金属,柏瀚明则是磁铁。他要用力地克制,才能不让自己被牵着走。
  脖颈后的那块皮肤又开始发烫了,秦余被搅得有些难受,他拿起纱布,又问了一句傻瓜一样的话:“我帮你擦药,可以吗?”
  “可以。”柏瀚明觉得他事事都要征询自己的样子很可爱,于是笑了一声,“但是你也需要先洗个澡,换一件干净的衣服。然后我们一起上药,你伤得比我严重。”
  “……”秦余顿了顿,脸上既尴尬,又无措。旋即他从垫子上爬了起来,柏瀚明以为他会说点什么,但他没有。他低着头在房间里穿梭,很快给自己找到了干燥的衣服,拎着毛巾进了浴室。
  电热管道再次开工,发出了细微的嗡鸣声。
  柏瀚明这才发现秦余家的管道布局很奇怪,供送暖气和自来水的管道都不是从房子外接进来,而是自上而下,从天花板穿透,笔直地排列在排风扇旁边的角落里。
  柏瀚明顺着管道路线观察了一会,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几分钟后,卫生间的水声停了,柏瀚明在秦余出来前,潦草给自己擦了点药,穿上了上衣。


第5章 这种生意
  浴室里残留了太多柏瀚明的味道,被氤氲的水汽一烘,简直无孔不入。
  秦余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只能把沐浴的流程压缩到极限。
  他的背上有很多细小的伤口,手臂和大腿上还有很多刮痕,被运河里的冷水泡过,血迹已经冲开,只剩下发白的皮肤组织。他来不及细看,用温凉的水冲过身体,匆匆把头发清洗干净。
  穿睡衣时他产生过短暂的犹豫。他让柏瀚明别穿上衣,自己却穿了长袖长裤,还是立领。这让他有些不安,还有些唾弃自己。
  他很想向柏瀚明解释,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太尴尬了。
  直到离开卫生间,他还在犹豫出去的第一句话应该怎么说。
  但很遗憾,柏瀚明没有给他机会,因为秦余推开门时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柏瀚明没有等着他“一起上药”,他已经给自己穿戴整齐,曲起一条长腿,靠在沙发上等他。
  “我有一点冷,正好伤口也浅,就自己处理了。”大概是秦余脸上的表情太明显,柏瀚明解释了一句,又说:“秦余,过来。”
  狭窄的沙发上,柏瀚明留出了一个空位。秦余走过去的时候差点顺拐,他脑子里很乱,一些不太好的想法正在扩散,就像刚才浴室里的水蒸气一样,又热,又潮,黏黏糊糊,令人窒息。
  他在柏瀚明身边坐下了,柏瀚明说:“身上怎么样?刚才我看到你流血了。”
  秦余觉得自己那些糟糕的念头很可能已经在眼神和举止中暴露,只是柏瀚明出于风度,所以什么也没有讲。他摇了摇头,说:“还好……”
  柏瀚明却忽然伸手,拨了一下他没有捋平的领口,然后用一双浅绿色的眼睛注视着秦余,温和地说:“介意脱掉吗?我帮你看一看。”
  “……”好。秦余嘴唇动了动,不确定自己是否到底发出了声音。他开始解纽扣,在柏瀚明的视线里,露出了脖颈以下的皮肤。
  他很白,细腻的皮肤与黑色的睡衣相得益彰。柏瀚明的视线跟随着秦余手指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向下,秦余有一副漂亮的锁骨,再往下想必也很动人。但这时秦余却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拉开了领口。
  柏瀚明短暂停滞了一秒。
  秦余对着他露出了颈后的皮肤。那里光滑平整,白得不像话,还隐约还散发着一股清甜的香气,味道与柏瀚明身上的沐浴露高度相似,却又有一些隐秘的不同。
  这样的角度结合这样甜蜜的味道,对于一个Alpha来说实在非常有引|诱性。万幸的是,秦余只是一个Beta。
  柏瀚明把茶几上的小灯拖近了一些,借光检视秦余的身体。
  秦余背上确实有几道显著的伤口,幸而出血都算不严重。柏瀚明还记得从剧场二楼跳窗时秦余手上淋淋的血迹,显然后背这几道伤口并不能造成那样的出血量。他保持着合适的距离,说:“还有手臂,右手,再往下拉一点。”
  他的声音很低沉,十分悦耳,在漆黑的夜里显出一种不合时宜的亲密。秦余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解开所有纽扣,把右臂后方的位置露出来,并微微侧身,以便柏瀚明观察。
  这道伤口就很深了,有几公分长,理应进行缝合,并注射破伤风针剂。但他们的条件太简陋,没有合适的无菌工具,只能做简单处理。柏瀚明的指腹抵在秦余后背上,用镊子仔细清理几处伤口中的弹片和玻璃残渣,以防异物导致伤口发炎。
  秦余忍得十分辛苦,他能感觉到柏瀚明正在用棉签擦拭伤口周围溢出的血丝。偶尔柏瀚明的手换位置时会擦过他的脊椎,令他产生难以控制的轻颤。
  他侧过小半张脸,悄悄窥测柏瀚明的脸,柏瀚明发现了他的身体反应,便停下手,体贴地问:“我不太有经验,弄疼你了?”
  “……”秦余本来想说没有,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有、有一点,还可以忍。”
  他想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不克制,眼底一定泄露了很多糟糕的东西。和柏瀚明的绅士完全不同,秦余认为自己应当被概括为“恬不知耻”。他不仅在柏瀚明面前脱下了衣服,还把后颈暴露给他,这是一种赤|裸|裸的勾引,是一个正常的Omega绝不该做出的行为。
  更何况,秦余已经六个小时没有注射抑制剂了,内心的渴望和压抑在身体里的某些东西几乎要冲破那道岌岌可危的堤坝。
  他的体温渐渐超过了柏瀚明。
  柏瀚明在伤口上依次贴上了防水贴,又用纱布剪出合适的形状,配合绷带包扎了他的手臂。
  “好了。”柏瀚明说,“惊心动魄一晚上,早点休息吧。”
  “……好。”秦余穿好衣服,机械地回答,“床在那边——”
  “床有点小,”柏瀚明站起来,走到床边看了看。秦余正要说自己可以睡沙发,柏瀚明却回过头,说:“不过挤一挤应该够了,你介意吗?”
  “……”秦余迟疑地看着他。
  但柏瀚明已经在床沿坐下了。
  他自然地抖开了折好的被子,又掀开被子一角,示意秦余过来躺下。他对呆滞的秦余笑了一下,说:“你睡里面,好吗?”
  夜晚11点08分,茶几上的小灯被熄灭,秦余与柏瀚明并肩躺在了一张一米二的小床上。与此同时,北联盟首都灯火通明。
  剧院燃起了大火,直升机被撤走进行全城搜捕,消防车堵住了周围的所有通路。巨大的水枪正在浇熄榴弹造成的残火。
  “一百四十五个人组成的包围圈,你们告诉我人跑了——他能跑去哪里?啊?!”
  席业暴怒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遍现场,执行员瑟瑟发抖,从座位底下捡起被席业摔成了几瓣的耳麦。
  现场负责搜索的小队队长正在亲自和席业对接结果:“抱歉席副,运河连接着地下排水管道,里面地势太复杂,我们的人跟丢了,已经抽调搜寻犬从另一侧进入地下……”
  “我不需要过程。”席业冷冷打断对面,“我只要结果。排查柏瀚明所有社会关系,明天早晨天亮前找到他,否则我有理由怀疑你的小队和他里应外合,协助了柏瀚明的叛逃。”
  说罢他掐断了通讯,执行员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也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是雪上加霜。他顶着席业冰刀一样的目光,颤抖着说:“刚才总统来电了,要求您亲自过去汇报。另外,信息部也发了通讯来……”
  “总统那边我现在过去。”席业说,“信息部说什么?”
  “说撤销《高丘进行曲》的决定不能通过。”执行员豁出去了,“《高丘进行曲》是一级曲目,在全国有很高的演奏频率,您没有权限关闭。他们要求您给出影响更小的处理方案……”
  席业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更差了。执行员牙关打架,恨不得能钻到桌子底下去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也听到了柏瀚明在耳麦里说的话,但他不敢提,这不是他这个职级能提的话,甚至席业也不能——谁来提都是一种质疑,只有柏瀚明不怕死。
  果然席业没有再说话。他疲惫地闭了闭眼,在执行员真的找到桌子钻下去之前,他下达了今晚最后的指示:
  “——更改我的诉求,关停全国所有图书馆,回收所有森纳尔地区相关的资料。”席业沉静的目光落在房间内唯一一台投影仪上,仿佛正对着那里说话,“根据当地气候,补充一种能够量产的主食作物。”
  执行员高高提起的心没能放下。但他没得选,他知道席业已经做出了最好的决定,并且最大程度地表现了自己的忠诚。
  执行员重新将命令发送给信息部,这一次果然没有收到拒绝。对方给出了迅速的反馈,承诺会在两天内完成全国所有纸质资料的回收。此外,报社的文章已经根据信息部给出的证据修改完毕,进入工厂印刷,初步计划是六十万份,在首都范围内优先传播。
  这个夜晚,有很多人将无法入眠,执行员是,席业是,秦余和柏瀚明也是。凌晨时分下了雨,模糊的声音夹在雨声中传来,柏瀚明终于明白了“这种生意”是什么意思。
  那是一道尖细的声音,分不太出男女,呻|吟里夹杂着一些听不清楚的话。
  “秦余。”柏瀚明在那时高时低的人声中问,“那罐药膏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秦余浑身都绷了起来,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装睡,只能维持着背对柏瀚明的姿势,一动不动。
  柏瀚明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话。那声音和雨声一样缠绵,明明离得很远,却又好像就在隔壁。
  “每天都这样吗?”柏瀚明侧过神来,秦余感到他应该是撑起了身体,正停在距离自己很近的地方。
  “……嗯。”秦余低低应道,“对不起,影响你休息了吗?”
  “你对不起什么?”柏瀚明好像笑了一声,“是你叫的吗?”
  “……”秦余瞪大了眼睛。
  “你的东西是在那里买的吗?”柏瀚明还在问,“听起来确实是会卖这些东西的地方。”
  “嗯……”秦余不敢回头看他,只想把脸埋进枕头里,“就在楼上,药膏能消炎,可以给外伤用的。衣服也是新的,他平时都会准备这些,卖给客人……”
  “这样——”柏瀚明略略拖长了声音,“你和他很熟悉?”
  秦余说:“没、没有……偶尔在楼梯上会遇到……”
  “哦。”柏瀚明说,“你好像在发抖,是冷吗?”
  秦余立刻想要摇头,但在他真的做出动作前,柏瀚明伸手替他拉了拉被子。秦余顿在原地不敢动了,柏瀚明的动作倒是很自然,没有过分亲近,只是替秦余盖好了肩膀。
  楼上的声音没有持续太久,渐渐停了,只剩雨还在下。柏瀚明说:“睡吧,明天出门的话,替我买份报纸。”
  “好。”
  不知为何,秦余反而感觉安心了一些。他重新闭上眼,柏瀚明也躺了回去。雨声是很好的白噪音,柏瀚明替他拉高的被子让他的身体变得温暖了一些,秦余渐渐有了困意,在天亮之前模模糊糊睡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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