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门大师兄番外篇——by落月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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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明:“……”
其实这事倒是元心误会,并不是季柯偷偷要穿。
说来也巧,这得往前推到丹阳推他入湖。季柯调侃了丹阳一通,见丹阳恼羞成怒,就心情愉悦,觉得对方格外可爱。没办法,人在心动的时候总是选择性眼瞎的,不过他见好就收,还是很识相,只说了几句,就想往岸边游去。谁知湖中突然传来一股极强的吸力,季柯连声都没吱一声,就沉了个彻彻底底。
丹阳原本以为季柯又在借机生事,便不予理会,谁料一息过去,湖中动也不动,连个水泡也无。他这才微微变了脸色,喊了两声季柯,没有回音。
丹阳:“……”
修道之人是不会淹死的。丹阳不确定季柯会不会。
他正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沉下脸,纵身疾退,一掌推出天乾地坤壁影,挡下轰然水浪,另一手掌心一翻,惊鸿已落入手中。
但见湖中突然蹿起一只巨大的蛤·蟆,通体雪白,眼如黑珠,有一座小山那么高。
它张嘴一吸,半湖水就到了它嘴里,又一吐,水浪如山朝丹阳倾涌而去。
丹阳连哼也未哼,凌空跃起,脚尖踏水,便如履平地,借着劲头,一脚踢中雪蛤眉心。这一脚看着力道小,却将一只山大的蛤·蟆给踢得倒翻过去,倒在水中,又激起一层水浪。
是雪蛤?
它如何会在神剑冢内,且这么大体型,若藏于湖中,方才他下水时,怎么会没有瞧见?脑中疑惑一个接一个,但丹阳此刻来不及细想,这一山的水都快被掀没了,季柯却不见其中踪影。
他是被这只蛤·蟆吞下肚了?还是被压在水底透不过气。
思及此处,丹阳负手于后,凌空倒影,便如剑光一般欲往湖中探去——
若寻常,他下去便下去了。
可如今还有只蛤·蟆挡在丹阳眼前,那只翻着白肚皮的雪蛤阔嘴一张,‘呱’地一声,将他震得心神一晃。丹阳瞬时稳住身形,立于半空,一身红衣猎猎,墨发飞舞,衬着如玉容颜,不复往日出尘脱俗,倒有种凌厉的艳色来。
“让开。”丹阳道。
这不能怪他如此说道,既然火蠡兽能说话,水猊能说话,金蛟更是如人一般灵性,那么在丹阳眼中,这只比寻常雪蛤大了几十倍的东西,自然也识人性。
雪蛤未理。
丹阳便又要朝水下去,谁知又被一道红影给拦了下来,这回丹阳不再留手,双指一并,一道剑气如雪影一般横扫而去,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那片红影就崩地碎成一片血雨,纷洒落下,青草野花俱红,丹阳身上却未沾分毫。
他平静道:“我不杀生,但只再说这一遍。”言罢,两个字如同钧天雷响,“让开!”
这时,雪蛤忽出人声:“若你找这妖人,他早已被我化作腹中血水。”
丹阳微微一滞,不知是因为雪蛤说的妖人二字,还是那后半句话。他持剑静立片刻,便敛下眉来,道:“好。”
雪蛤鼓了鼓腮帮子,以为这人就此作罢,却不想对方抬起手腕,直指向它:“既如此,少不得剖你肠腹,取你血水,让我好作一观了。”
雪蛤大惊。
只是还未等丹阳出手,它便忽然面色扭曲,呱声大叫,腹中如有雷鸣,而后轰然一声炸响,血肉横飞,几道紫色电光横扫而出,便见一个乌黑人影蹿了出来,直跃半空,就连丹阳都长袖一甩,往后退了好几十尺,避开这腥臭血气。
“不过几日未动手便当我是死的,个个想爬我头上,不知好歹。”季柯一甩穹影,嫌恶地看着原本清澈的湖水被血色染尽。还挑这么个地方败他兴致,真不识相。
丹阳离得远,听不见季柯说什么,但只见那人身形,眯眼道:“季柯?”
季柯正巧瞧见远处丹阳,信手将穹影藏于身后,化入乾坤袋中,一边朝对方飞去,方有空说:“没想到湖中竟有此妖物,那东西伤到你没有?”也不管自己这模样吓不吓人。原来他不是一身漆黑,而是沾了雪蛤腹内血污,故看不清个人样。
丹阳道:“妖物?”而后自言自语,“不错。确有妖气。”
但这里如何有妖物?且雪蛤原本是灵物,居于小圣地,找遍太华山,也不会见到一只。而今它不但出现在神剑冢,更在这神圣的纳剑湖中。还这么大……
还有一件事。
丹阳看了眼季柯:“你会飞了?”
季柯:“……”
“雪蛤腹内有一处地方血色极重,试图炼化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一心想着不能让它得逞,幸好身边有乾坤袋,就取了长剑来。”季柯道,“想不到它就一剑被我捅死了。”
他这话,半真半假。最开始察觉功力恢复,其实是回到剑门前。他体力新生的那股和他不匹配的灵力,经与金蛟一战中受到疏引,瞬间通畅,不再与他反抗。后来季柯就一直想找机会好好疏导,只是没得空。
丹阳在悟剑心时,季柯心中亦有所动,这才按捺不住自身情动,不管丹阳如何作想,也要与他好上一好。方才一时不察被只蛤·蟆吞下腹,季柯大怒,飞身而起就召出自己剑来,将对方劈了个干干净净。
他这般与丹阳解释,其实漏洞百出——也不知道对方信不信。
季柯这样想着,暗中就打量丹阳。
丹阳:“哦。”
“……”
季柯问得有些艰涩:“你不奇怪?”
丹阳淡淡道:“我剑门弟子,以剑破万物,就算你一剑捅上天,又有何怪之有。”
——可以的。
但这情形如此奇怪,不禁让丹阳想到先前在无极广场时,顾挽之亦有灵气暴涨不受控制的情状,不知道神剑冢内还会不会有第二只雪蛤。丹阳正在沉思中,忽觉太华山异状。
季柯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便见丹阳沉下神色,似乎是轻笑了一声。
彼时他二人已经落地,季柯身上的衣服原本就脱在岸边,现下早就被血肉溅得不能再看,他在乾坤袋中翻找,心道如果里头只有裙子,那他情愿光着身出去也不会穿的。不过可巧竟被他找到一件衣服,还是一件黑色的衣服。
“……”季柯取出那件衣服,问丹阳,“怎么了?”
丹阳闭上双目,片刻,方道:“群英会开始了。”
这么快?
季柯有些惊讶。
他们莫非在神剑冢中呆了三四天?他以为不过一个晚上罢了。
“神剑冢中无黑夜。”丹阳淡淡道,“我们该出去了。”
“客人邀战,岂敢不从。”
无极广场上,方才还有人叫得很欢,说剑门是不是担的虚名,不敢应战云云。自丹阳现身起,便肃静无声,一个人都不曾开口,刚才叫得最响的那个人,找遍人海也不知藏在何处。
说来,这算是第一次,丹阳正儿八经在群英会上出现。往年他从未露过脸。要么是在小圣地,要么,因着有师父师弟主持,大师兄抱着剑就从人海最后头飘过,大约根本不会在意那头发生了什么事。
元真微微一笑,恭敬道:“剑门代掌执宗,化生剑元真,请大师兄安好。”
每个宗门,都有宗主,及代掌执宗。似逍遥子、无涯子之类,常年云游四海,不定归期,宗门内无人打理事务是不成的,所以都会嘱托自己的得意子弟代为管事。剑门的代宗一向是元真,广为人知,而能令一派代掌执宗如此恭敬,可见这位大师兄在剑门的地位。
丹阳嗯了一声,十分坦然地受了礼。
又道:“方才,谁说要与我一战。”
底下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屁声都没一个。笑话,法门丹门高手俱在,前有小灵峰顾挽之,后有无忧门白撷影。这些大佬门派都没出声,要他们一众小修士何用?到底有几人是抱着必进小圣地的决心前来剑门的呢。有志气固然好,却也得量力而行。
季柯并未与丹阳一道,而是站在另一侧楼宇上抱臂看戏,似笑非笑。在丹阳手下吃瘪久了,如今看旁人吃瘪,这种心情的爽快程度,非寻常所能概述。
便在这时,听闻一个声音说:“玄心宗大弟子,南阳洛家沐秋子言,请剑门丹阳一战!”
这个声音如同一粒石子,在人海中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一致而迅速地将视线投向了声音来源处。
立马就认清了说话的人,并以他为中心,分出一个圈来。
看戏看的正开心忽然被围观的公孙无昊:“……”
他的胖徒弟快哭了,软着腿拉他师父的袖子:“师师师师父,这个人是是是不是我们之前在海渊交手的那个啊。”别以为换了个颜色的衣服就能装陌生人,一想到先前曾和剑门首席弟子,天下第一剑丹阳交过手。胖徒弟觉得自己神魂已经升上了天。
幸和不幸交织的感觉,令他五味陈杂。
公孙无昊很想用胡子将自己的脸遮起来,冲着洛沐秋低声喝道:“你疯了不成!”
本来就是此子手下败将,竟还敢叫嚣。
“子言未疯。”洛沐秋答了这位师叔的话,才又抱剑冲着前头朗声道,“在下洛沐秋,请战天下第一剑!不知阁下愿否!”
季柯眯起眼。
南阳洛家沐秋子言……
“谁啊。”
不错,名字太长,他不记得。脸太普通,他也不记得。通常他骂了滚的人,季柯都是不记得的。连季柯都不记得的人,他能指望丹阳记得?不可能的,大师兄脸盲啊。元真几个穿成白白一团在下头站着他都不一定分得清人,何况这个洛沐秋冲着季柯自报家门的时候,他还在呼呼大睡做着美梦呢。
“洛沐秋?”
金蛟听得这个名字熟悉,这个声音也熟悉,扒着乾坤袋把脑袋伸了出来,搁在袋口。同袋内的火蠡和水猊不甘示弱,纷纷挤出头。三只兽兽在袋口搁成一排,弄得季柯腰间有点膈应。他干脆将袋子解下搁在地上。
这个视野很广阔,看戏很不错。
季柯道:“你认识他?”
金蛟道:“你未老先衰吗?这个人被你骂过你都不记得。”
季柯:“……”
水猊兽道:“他还想挖我眼睛。”
这么一说,季柯想起来了。“玄心宗的人?”
“不错。”火蠡道。“季季,揍他!”
“……”凶兽这种东西,好的不学坏的记得飞快,才听元心喊过一两回,就也跟着叫上了,这是嫌自己过得太开心皮痒了还是什么意思。季柯冷漠道:“关我什么事。”
“你不揍?”水猊惊讶道,“他对你很有意思啊。”
季柯以为它说的是他对丹阳很有意思,心道是棵草对丹阳有意思他都不奇怪,再说了眼睛长在别人身上,看丹阳一眼他就要管一次,他还要把自己气死了?
刚想说那让丹阳去揍,就反应过来刚才水猊兽说了什么。季柯顿了顿:“你说什么?”
水猊是什么,它的眼睛能看破一切虚妄。想它在玄花妙阵中,都能旁观者清,瞧见季柯自己都不大意识到的对丹阳那么点不入流的心思,何况是区区玄心宗弟子。立马就将底抖得十分干净:“这个人他心里想的就是你。啊,他还在看你。”
季柯:“……”
沉默了很久。
摸了摸下巴。
“哦,那他还挺有眼光的。”
第54章 请战如雪球
却说那头,水猊说的不错,洛沐秋确实在看季柯。
他心中难掩激动。
在听说要去剑门时,他就在猜想,会不会遇到那位剑门弟子。公孙无昊自然是不想看见那两个煞星,但是洛沐秋想啊,他想了那么久,视线在场内逡巡了那么久,原本一直未见季柯身影,心中还有些小失望,却不料凭空出现的两人中,他要找的人就在上头。
不同于那时白衣,却是黑得足够霸气。
原来那个人就是剑门丹阳?
那,他呢?
洛沐秋一个激动,便将战约下出了口。
然后果见站在楼宇上的人将视线挪在他身上,十分平淡,并不见当初嫌弃。
他果然和当初一样善良。洛沐秋内心想。
火蠡**叠着爪子,语气深沉:“入错门,看错人。他眼是真瞎。”
季柯:“……”你几个意思。
反而是金蛟,不知为什么,有些幸灾乐祸。水猊格外敏锐地察觉到了金蛟高昂的情绪,难道是因为蛟龙一族天性好战?嗅到战意的苗头,就难掩血液的沸腾。尤其对手是曾经的敌人,和过去的敌人。无论谁输,对它来说,都是值得高兴的吧。
就听金蛟捋着须须兴致盎然道:“通常这种事啊,都会斗得你死我活。”它在水中这么多年,不但增长了灵气,因为无聊,还听过人类许多事,什么都有。可以说它比心性单纯的水猊兽,和生长在荒芜之地犹如乡巴佬的火蠡兽,要洋气的多。
火蠡顿时竖起了耳朵:“愿闻其详。”
——然后它们三只就在那个刹那,摒弃前嫌,愉快地分享起了八卦。
不幸成为八卦之一的季柯:“……”
他很怀疑丹阳是不是拿了全天下最有问题的三只特产回来。
可是洛沐秋为何独独对他印象颇深似乎很有渊源,须知在季柯来太华山之前,他连魔界的门都不曾出过,便连渭水之外的诸多八卦,也大多是听在边界巡逻的人一传十十传百,当茶余饭后谈资。玄心宗这种不值一提的小门歪派,季柯连见都没见过。
金蛟很喜欢看季柯吃瘪,它和其余两只讲完八卦趣事,就十分有兴趣地拿爪子扒着季柯的衣服:“也许是你在海渊那两道雷,把他给劈傻了,敌我不分,不但不恨你,反而惦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