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龙为后——by舒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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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道行在尚且都没有全然把握平安产下胎儿,遑论道行散去。”
“自是凶多吉少。”
玄龙贴在腹部的手心微微收紧,眼底掠过痛色。
在失去燕鸢以后,孩子是他仅剩的,对未来的期待。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欢喜这个孩子的出现,没有人知道,这个连形状都未长好的孩子,为他枯乏的生命带来了多少欢愉。
他完全可以转身就走的,就如老头说得那般,为了区区一个凡人,散去苦苦修出的万年道行,真的值得吗。
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真的值得吗。
可是谁又知道,在一段感情中,从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只有愿不愿意,舍不舍得。
而他,不舍得。
玄龙缓缓合上双目,再睁开时,眼底唯剩不可动摇的坚定。
“……我想好了。”
“求前辈……相助。”
老头长长叹了口气,终是道:“将你的内丹吐出来。”
玄龙将灵息凝起,一枚泛着幽绿火焰的内丹从他眉心徐徐浮现,老头探向他额头抓过内丹,放在眼前,面色凝重地摇头。
“万年道行啊……”
“终有一日,你会后悔……”
这话他已说过了,槲乐也说过,后不后悔,谁又能知道呢。若不救,当下他便会后悔。
他既承了燕鸢的情,便要还的。一命换一命,亦是好。
内丹离体,玄龙顷刻便感到身上的力气被抽空了似的,他看着老头将完整的内丹融化在手心,丝丝绿意一点点涌入燕鸢的眉心。
燕鸢面上的死气渐渐淡去,重获新生,而玄龙的生命,则以烈火般的速度,即将燃烧殆尽。
他爱他,从都似飞蛾扑火,奋不顾身。
上辈子是,此生亦然。
第五十三章 留下吧
“好了,你带他回去,沉睡三日便能醒来。”
老头收回手,燕鸢额头的绿意彻底融进了他体内,原本惨白的脸恢复了红润,他刚死不久,魂魄还未离体,只需内丹将肉体修复完整,便能同往日那般健康,且更加强健。
他拿走的不仅仅是玄龙万年道行,还有他万年积下的功德与气运。
“……多谢前辈。”
玄龙低声道谢,退开几步,手中幻出长剑,与此同时,左侧发间延伸出一根墨色龙角,莫约成年男子手掌的长度,右侧则只有半根。他挥动长剑,在老头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剑影闪过,将那完好的龙角连根斩了下来。
“唔……”
龙角掉落在地,断口处留下个寸长的圆形伤口,血刹时涌出来,顺着额头淌下,渗进眼中,玄龙未去管,缓缓弯身,捡龙角。
老头有所察觉,回过身,惊诧道:“你这是做什么?!”
玄龙抿唇,将手中沾血的龙角慢慢递出去,沙哑道:“前辈之恩……寒泊定会牢记。”
道行已尽,他唯一能给的报酬只有这根龙角了。
上回来的时候说好的,等平安渡过天劫后双倍偿还保胎的报酬,自是做不到了。
老头面色发青:“我说要,也没让你现在给啊。”
“你这么火急火燎的做什么!”
玄龙呼吸沉重,陡然失去内丹已让他脆弱不堪,这时候失去龙角,便犹如在病入膏肓时斩断一只手,痛楚不相上下。
他如今已同凡人无异,准确地说,是同病入膏肓的凡人无异,没比一只娇贵的青花瓷要好多少,不小心砸到地上,便会碎。人族若要他死,亦很容易。
仅剩的本源之力,只够让他维持人形,以及幻出那把再无从前威力的长剑。
“……”
玄龙不说话,老头一拍大腿,接过龙角,拉着玄龙在床边坐下,将断角对准血红的断口处,掌心现出紫光,施展愈合术。
“老夫那样说不过是想试探你的决心。”
“你倒是好,非得将自己折在这儿才高兴是不是?”
“前辈……”玄龙向来不习惯凭白承受别人的好,他侧头看向老头,想要起身。
老头扣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回去:“别动!”
“再动可真就接不上了。”
头顶伤口处传来丝丝凉意,将痛楚一点点覆盖,玄龙有些无措。
“我已无法付起报酬……”
“知道。”老头扶着玄龙的角,看着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愈合。
“老夫也没想要你的。”
“我救妖全凭眼缘。眼缘好了,分文不收,眼缘不顺,收道行万年。”
“我看你顺眼,便帮你一把,又有何妨。”
“前辈之恩,没齿难忘。”玄龙喉咙被什么东西梗住似的。
“你若真想报答我,便好好活下去。”老头叹道。
“老夫最见不得我族龙为情所困,为人而死。”
“为时已晚。”玄龙视线落在地上,心中无悔。
“不晚。”龙角已接好了,老头变出块白手帕,替玄龙轻轻擦去脸上血污。
“你若将孩子拿掉,便能同人族那般活着,至少还能活百年。”
“……我不舍。”玄龙道。
“即便平安生下这孩子,你至多还有两年好活。你能陪他两年,可两年之后呢?”老头目光掠过床上燕鸢,不疾不徐地替他分辨眼下处境。
“这人族若能接受你腹中孩子,便代表他是真爱你,他这般爱你,你若舍下他与孩子长眠地底,让他该如何活下去?”
“他若不爱你,肯定不会接受你腹中孩子,到时你撒手人寰,留下孩子孤苦伶仃地活在这世上,爹不疼,没娘爱,多么残忍。”
玄龙未来得及想那么多,他原本想着生下孩子后,独自带着孩子生活。如今,他的寿命仅剩三年,必然要在离世前为孩子寻个安稳的去处。
燕鸢身为孩子的生父,他的身边是孩子最好的避风港。
可是,他真的能接受由龙生下的子嗣吗……
“敢问前辈,这孩子产下……是龙还是人。”玄龙低声问。
老头皱了皱眉,手帕由掌心消散:“这不好说,可能是人,可能是龙,亦可能是半人半龙。”
玄龙喉间微动,这是他紧张的表现:“何为半人半龙。”
“就是出生起便长着龙角的人族。”老头道。
“这样的孩子,在人族是怪物,在龙族亦是异类。血统不纯正的龙,是不会被龙族所接纳的。”
“……”玄龙闻言沉默了。
老头忧心地望着他,语重心长道:“寒泊,你生下他,需要背负太多。”
“没有你的庇护,这个孩子往后的日子,定会风雨飘摇,危如累卵。”
玄龙双唇动了动,发出的声音近乎虚无:“他应当……会保护他的。”
“欸……”老头知道他心意已决,不再规劝,长叹着转身去了屋外。
两日后,玄龙带着燕鸢离开龙界。
他已没有灵力,无法飞行,老头将他们送到山下,置办了辆宽敞的马车,燕鸢还未醒,车中的榻柔软舒适,正适合他睡。
过午门时,玄龙出示了燕鸢随身携带的龙纹玉坠,顺利入了皇宫。
陈岩亲眼看见燕鸢死了,然而尸体凭空消失,他无法给朝臣交代,便隐瞒了死讯,秘密派人出宫去寻。
当玄龙带着毫发无损的燕鸢出现在乾坤宫时,陈岩险些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但此刻燕鸢就是好端端地躺在龙床上,穿着整洁的白袍,面色红润,鼻息平静。
结合之前燕鸢所说的,他曾与玄龙打过照面,再加上亲眼见到燕鸢在千年古潭中待了两日后平安上岸,陈岩多少能够肯定这位‘寒公子’的身份。
这是真龙显灵了。
陈岩浑浊双眼通红,跪在地上不断给玄龙磕头,谢他救皇上性命。玄龙从床侧起身,弯身将他扶起,陈岩压着声音哭了好一会儿,主动退了出去。
隔日清早,燕鸢从床上悠悠醒来,上方明黄的帐顶令他有些分不清处境,抬手摸了胸口,发现那里完好如初,浑身上下根本没有受过伤的痕迹,筋骨中淌着股舒畅之气,令他精神饱满,仿佛吃了灵丹妙药,舒服得不得了。
耳畔传来不甚明显的呼吸声,扭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棱角分明的冷峻面孔,睫毛浓如树影,暗金面具遮住了男人的右脸,然而还是难以挡住苍白的脸色。
燕鸢心头一动,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开口唤道:“阿泊……”
玄龙睡得很沉,他离得燕鸢有些远,二者之间少说隔了小半米的距离,燕鸢挪过去揽住他劲瘦的腰,唤了好几声玄龙才醒,冰绿的眸中充满惺忪。
燕鸢眼底红起来,扣紧他的腰,两个人紧密地贴在一起,近到对方的呼吸近在咫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是你救了我,对不对?”
“嗯。”玄龙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你愿意救我,证明你还爱我。”燕鸢的鼻尖抵着玄龙的鼻尖,带着浓浓鼻音道。
“这回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阿泊,留下来,好不好?……”
玄龙看着燕鸢,未说话。
燕鸢贴着他的鼻子轻蹭:
“我说过,若有下辈子,我定会好好对你,本来我死了,如今又活了, 便算是重活一世了,我会兑现承诺的。”
“你就跟我在一起吧?好不好?……”
玄龙面上没有表情,只用那双冰绿的眸静静望着燕鸢,令燕鸢弄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心中愈发着急,哑道。
“其实说什么白头偕老……的确是哄你开心的。你看,你是龙族,活了万年还这般英俊年轻,而我是人,我最多只能活百年。”
“你就在我身边陪着我,陪我渡过这百年,好不好?……”
“等我死后,你喜欢游历江湖,或是长居潭底,我都看不到了,你还有大把的生命可以挥霍,我只想占据你短短百年不到,你就成全我吧……”
“阿泊……”
“好不好……”
不知道是因为心软了,还是抵不过燕鸢的撒娇,在长久的安静之后,玄龙低低开了口。
“…好。”
只一个字,足够燕鸢雀跃不已,他惊喜地瞪大双眸:“真的?”
“嗯。”玄龙轻应。
“我就知道你最爱我!”燕鸢用力将男人揉进怀中,细碎的吻落在他耳畔,从耳畔一路吻至玄龙的唇。
玄龙的唇略薄,但很软,燕鸢先是浅尝,见他不拒绝,便加深了这个吻,许久没发泄过了,乍与玄龙亲密,很快便起了火。
掺杂情欲的吻霸道且不容抗拒,玄龙呼吸困难起来,抬手想要推开身上的人,但燕鸢毫无退让的意思,玄龙徐徐松了力道,垂着眸任由他摆弄,睫毛随着燕鸢探入衣摆中的手微微发颤。
即将窒息之际,燕鸢终于放过他,转而攻向玄龙腰间的束带,玄龙下意识按住他的手,对上燕鸢布满情欲的淡棕色双眸。
“阿泊,想要……”燕鸢低头轻啄玄龙的唇,与他撒娇。
“……我今日累了。”玄龙喉间微微颤动,声线听起来的确有些疲惫。
燕鸢见他面色向来如此苍白,便也没在意:“我都好久没和你亲近了,只一次,可以吗?……”
对视许久,玄龙缓缓松了手。
第五十四章 有件事求你
“阿泊,你怎得越来越无用了,才这么会儿的功夫,便要睡……”燕鸢不满地将玄龙往自己身下拖了拖,玄龙低低哼了一声,睁开迷离的双眼看燕鸢。
(此处有删减,完整版见微博@一只舒仔仔,删减不大,可看可不看,不影响剧情)
燕鸢弯下身亲他唇,轻轻蹭着:“舒服吗?”
“嗯。”玄龙下意识应。
“又骗我。”燕鸢抬手擦玄龙额角的汗,分不清他到底是舒服的还是痛的,但见他这般模样,应该是没有尽兴。
“跟我行周公之礼这么无味吗。”他沮丧道。
他这般蛮横,自是不舒服的。从前听说夫妻灵肉合一甚是欢愉,但玄龙从未感到过欢愉,或许是因为他们本就不是真正的夫妻,所以没法灵肉合一。
即便肉体强行契在一起,也是如同粗粝的线硬要往细小的针孔里穿,勉强不得。玄龙不明白燕鸢为何如此热衷于和自己做这种事儿,但见他似乎感到很舒服,便不多言了,也不愿坏他心情。
“没有。”
“那你舒服吗?”燕鸢不依不饶地追问,温热呼吸洒在玄龙脸上,两人的鼻尖不时碰在一起。
“甚好。”玄龙指尖攥紧身下被褥,苍白的唇张了张,发出的声音近乎微弱。
燕鸢直觉他在敷衍自己,不满道:“那你不许睡。”
玄龙似乎很痛,身体狠狠颤了一下,喉间无意识发出沙哑的痛吟,如同掉入沸水的虾米般蜷缩起来,然而下一息就被拉开了手脚。
“你怎么了?”燕鸢指间拂开他额角汗湿的发,隐约觉得不对。
玄龙耳边嗡嗡作响,不太听得清燕鸢在说什么,半抬起眼,含糊地回道。
“嗯。”
“……不睡。”
半途玄龙便昏睡了过去,燕鸢猜测他是因为奔波于救自己性命,过于劳神疲惫,才这般虚弱。
燕鸢很快失了兴致,小半柱香后起身沐浴去了。
陈岩见燕鸢醒来,喜极而泣。
“奴才还以为那日就是永别了,还好您回来了,否则奴才就是死了,也没脸下地和先帝交代,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