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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龙为后——by舒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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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后,小德子被召进来更换床褥,他掀开锦被一看,喉咙里顿时发出‘嗬’的一声,瞪大双眼道:“寒公子怎得又流这样多的血啊,皇上可真是……”
  自觉失言,后头的话咽了回去。
  其实也不是太多,巴掌大的一块血渍,印在明黄的龙纹褥子上。
  可这跟虐待有何区别。
  小德子心中诽谤,却不敢多问,寻着别的开心的话题,喜气洋洋地说:“寒公子,您这一日日的待在屋里,不嫌闷吗?”
  “皇宫中甚是宽敞,您若是哪天得了兴,也该出去逛一逛的好,长久这么闷着,怕是要闷出病来。”
  云母屏风上有雕纹镂空处,玄龙站在屏风后,借着镂空看小太监忙碌的背影,沉默未答。
  他孤身在千年古潭中待了近万年,早已习惯了沉闷枯乏的生活,于他而言,独自去哪里都是一样的,唯有与燕鸢在一起的时候不同。
  那人缠着他,对他笑时,世界好像都变了样。
  变得温暖,变得令他觉得活着似乎也不是什么太糟糕的事情。
  那样的欢喜与愉悦……只有燕鸢给过他。
  玄龙想起今早的事,低声问:“若有人生气,该如何哄?”
  小德子将脏掉的褥子扯下来,停顿道:“为何生气?”
  玄龙又是沉默。
  他也不知燕鸢为何生气。
  只是忽然就不理他了。
  小德子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继而道:“若是皇上生气……奴才实在不敢妄加揣测君心。”
  “不过……夫妻之间吵架是难免的,奴才虽没吃过猪肉,也听过几声猪跑。”
  “前几日听小桶子说,他的对食与他耍性子,要与他分开,他便用自己全部身家,托人从宫外买了个金镯子送与对食,小桶子的对食很是高兴,立马便欢天喜地与他和好了。”
  小德子说着说着还有点羡慕,等他攒够了银子,他也要找个对食宫女与自己作伴,这深宫实在太寂寞了。
  “这常人的感情是如此……但皇上身为九五至尊,自然什么也不缺,奴才觉得,只要您真心便可了。”
  玄龙垂眸思索。
  真心……
  何为真心?……
  颈后的逆鳞已扯了送给燕鸢,除那之外,他便不知该如何向对方证明自己的真心了。
  好听的话他又不会说,甚至连那人为何生气都没弄明白,难怪那人会如此。
  许是嫌他笨拙。
  “不如您试着亲手做个什么小物件儿送与皇上?……”小德子将干净的褥子铺好理平,对屏风后的龙道。
  “真心嘛,送到就可以了。”
  若是对方在意,即便是送一片羽毛,也会小心翼翼地珍藏着。
  若不在意,将心掏出去,对方恐怕还会嫌血污脏了自己的手。
  玄龙觉得小德子说得有道理。
  他曾偶然在坊间的小摊上见过手工雕刻的小人儿,看似粗糙的木头,经过摊贩巧手的雕琢,便能将客人的样貌还原得栩栩如生。
  当夜,玄龙隐去身形出了皇宫。
  坊间夜市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小摊小贩热情地吆喝着,这一切对于玄龙来说皆是虚无,他凭着记忆找到那家刻木人的小摊贩,摊前围了三两个人,正观看那老板现场雕刻的手艺。
  玄龙寻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默默在旁边看了很久,直到街头清冷,才转身离去。
  回宫后就叫小德子寻来了木头和刻刀。
  第一次做,自然不可能像摊贩那般技巧娴熟的,没下几刀便划伤了手,好在他不需要如摊贩那般,需要人坐在自己面前才能刻得出来。
  燕鸢的面容早就印在他的心底,只需闭上双眼,脑海中便会出现那人的一颦一笑。
  玄龙坐在桌边,专注地捣鼓那木头,再抬头时竟已天亮。
  抬手柔了柔酸涩的眼,低头继续。
  他要快些将这小木人做好,然后拿去送给燕鸢,叫他莫再生气,虽然他并不知自己错在哪儿。
  但那不要紧。
  只要阿鸢欢喜便好。


第十八章 忽冷忽热
  专注于做某件事时,便没什么功夫想别的。
  玄龙花了整整五日雕好了一个小木人,这期间除去吃饭与睡觉便是刻木头,指尖落下了不少细碎的伤口,他很是认真了,可那小木人雕出来并不细致,不及燕鸢十分之一的美貌。
  这样的物件自然是送不出手的。
  玄龙默默将小木人放入了殿中的一个空箱子里,准备重新雕一个,非要弄出一个满意的再送与燕鸢,可是如此一来必然又要耗去许多天时间。
  他不知燕鸢为何生那么久的气,都五日过去,也该消了才对,若是换做他,便是一日都气不住的。
  正午时分,宫人端了膳食进殿中,一一整齐地摆放在圆桌上,完毕正要出去,玄龙叫住了小德子。
  小德子挥手叫那几个品阶低的小太监出去,转身看向云母屏风后的男人,微俯下身道:“寒公子有何吩咐?”
  玄龙:“阿鸢他……可曾与你说过什么?”
  小德子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嘴上却打着幌子道:“寒公子抬举奴才啦,皇上怎可能与奴才说知心话。”
  “奴才估摸着皇上又忙上了,所以才不得空过来的。”
  “寒公子若是想念皇上了,不如奴才过去通报一声?”
  “不必,我只随便问问。”玄龙多少知道人族皇帝日理万机,不可能与自己朝夕相对。
  许是自己太缠人了,不过才五日过去而已,怎么就坐不住了呢。
  “那没什么事儿的话,奴才就先退下了,您趁热用膳吧。”小德子细声道。
  “嗯。”
  小德子出去后,玄龙到桌边坐下,并不用膳,而是从怀里摸出一块儿玉坠,在手中小心翼翼地摩挲着。
  那玉坠被他保管在胸口的暗袋中,每日都会拿出来看许多遍,却不舍得挂在身上,怕不小心磕着碰着,或者弄丢了。
  鸢尾的花纹古朴精致,正是燕鸢送他的定情信物。
  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五日过去,便好像已经很久了。思念过于汹涌时,他看看这玉坠就想起燕鸢当日情意绵绵的笑容,心头的孤独与焦灼便会被丝丝甜蜜所取代。
  恍然间,玄龙忽得想起那天清早,燕鸢在梦中无意中唤出的名字,午膳过后,在宫人进来收拾时,问:“你可知阿玉是谁。”
  正在撤盘的小德子一下子惊住了,脑瓜子咕噜咕噜转得飞快……这阿玉不就是皇后的小名儿么,只有皇上会这么唤。
  八成是哪里露馅儿了!
  小德子思索片刻,对罗帐内的玄龙道:
  “回寒公子的话,奴才不知。”
  “不过……一年前皇上曾豢养过一只通体玉白的雪狐,名唤阿玉,后来不知怎得走失了,皇上命人翻遍了整个皇宫都未找到,为此难过了好久。”
  一年前宫中确实有过一只雪狐,也确实走失了,不过那是燕鸢命人从西域弄来哄宁枝玉开心的,雪狐生得安静漂亮,燕鸢觉得与宁枝玉相像,便沿用了阿玉这个名字。
  伤心的人是宁枝玉,而见宁枝玉伤心,燕鸢便也跟着难过,所以严格说起小德子不算说谎,顶多算是打马虎眼儿,他如今虽伺候着寒泊,但没忘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谁。这样一来,即便日后燕鸢阴沟里翻了船,也怪罪不到他头上。
  玄龙陷入沉思:“原是如此。”
  明日他便去雪山上重新寻一只送与燕鸢。
  ……
  黄昏,鸾凤殿。
  宗画每日都会按时过来为宁枝玉诊脉,今日也不例外。
  自服用龙鳞至今已过去十日,那30片龙鳞只剩最后一片,今晚过后便要没了,宁枝玉却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燕鸢因此焦灼地在殿中踱步,拧眉望着太医的背影道:“你不是说阿玉的脉象越来越稳健了吗?为何他还不醒?”
  宗画不答,片刻后将手缓缓自宁枝玉手腕上收回:“回皇上的话,就快了。”
  “继续按着方子服药,龙鳞切不可断。”
  燕鸢原打算不再见玄龙了,听他这么说,心头一股火气子窜上来:“朕上哪儿弄那么多龙鳞去。”
  “你这庸医,难道除了龙鳞就寻不到别的能医阿玉的药了吗?”
  宗画转身面对燕鸢,垂头作揖道:“赎微臣无能,还请皇上降罪。”
  若真有别的法子,燕鸢当初也不会大费周章地将玄龙骗回宫了,他这会儿也就是发发脾气,等冷静下来,该取的龙鳞还是要去取。
  这些天心情焦炙无比,一边盼着宁枝玉早些醒,一边又不受控制地想起被自己冷落在乾坤宫的玄龙。
  他那日并不是有意对玄龙冷脸的,他是自我厌弃,明明是逢场作戏,怎么就险些沉溺在温柔乡中了呢,若不是那个梦,他恐怕会越陷越深。
  他现在只希望阿玉早些恢复健康,这样他就能与玄龙一刀两断。
  “罢了,你退下吧。”燕鸢终是泄了气,无力道。
  殿门被推开时,玄龙正坐在窗边美人榻上雕新的木人,抬头见进来的人是燕鸢,掌心一翻,下意识将东西隐去藏起了。
  燕鸢一身银白竹纹锦袍,面色不虞地朝这边走来,玄龙不知作何反应,便没动。
  “近日可好?”燕鸢停在玄龙面前,抬手触摸上他未带面具的左脸。
  玄龙喉结微动:“尚好。”
  “你都不问我好不好?”燕鸢委屈道。
  玄龙看着他绝色面容,沉默须臾:“你过得好吗。”
  “不好。”燕鸢声线发闷,似乎真的不好。
  玄龙心头暗自揪紧:“为何?”
  燕鸢倾身拥住他:“想你了。”
  玄龙被对方反复无常的举动弄得很有些无措,待在燕鸢怀中未动。
  “你呢?有想我吗?”燕鸢问。
  “嗯。”玄龙应道。
  自然是有的。
  每日都有。
  燕鸢抱了玄龙一会儿就放开了,好像那日冷脸相对的人不是他一样,抓着玄龙宽大的衣袖左右敞开看了看,视线在他腰间流转而过,最后停在他脸上。
  “你好像瘦了些。”
  晚膳时,燕鸢一个劲地给玄龙布菜,油腥味窜进鼻间,玄龙脸色发白,胃中阵阵翻滚令他剑眉微拧,见燕鸢那般热切,便默然地夹起碗中食物放入口中,道。
  “你已消气了吗。”
  燕鸢愣了愣,看向身侧男人:“你知道我惯有起床气的,我不是针对你。”
  “嗯。”玄龙点头,再不作声了。
  “对不起嘛,下回我若是再犯混,你就……你就不让我进房门,好不好?”燕鸢放下筷子,握起玄龙的手,柔声道。


第十九章 我会当真的
  燕鸢又变回了从前的模样,那双摄人心魂的桃花眸中含了乞求,还有几分撒娇意味,一贯的人畜无害。
  他的画像曾流传到民间,被未出阁的少女冠为京城第一美男,这天下没有几人能胜过他的美貌。
  翩翩公子,矜贵绝世。
  玄龙看了燕鸢片刻,收回目光,沉闷道:“我从前未与人相处过,若有不好的地方,你可直言,有能改的,我定会改。”
  只是不要这样反复无常,忽冷忽热了。
  他表面看似平静,实则这些天内心受了许多煎熬。
  燕鸢若直白地说讨厌他,他二话不说便会离开,这般模棱两可的态度,才叫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没有不好,是我不好……”燕鸢抓起玄龙的双手,引着他转过来与自己面对面。“我保证,以后不会那般待你了,阿泊也别记恨我,好不好?”
  玄龙静静看他:“我未曾记恨你。”
  “我知道,阿泊向来对我最好。”燕鸢笑起来。
  玄龙见他这般笑,青绿眸中便也散开孱弱笑意,十分不明显。
  燕鸢摩挲着玄龙的双手,忽得感到掌心的触感不对,低头看去,只见那双原本修长好看的手指尖布了许多细小的划痕,已经结痂了,但许是因伤口太密集,有些红肿。
  “你的手怎么了?”
  玄龙后知后觉地将手抽回去:“无意间弄的。”
  燕鸢皱眉,抓着没放:“无意间弄的怎会弄出那么多伤口?”
  “你这些天干什么了?”
  “没有。”玄龙不想多言。“你不必担忧,很快便好了。”
  燕鸢本也没太好奇,他心里担着别的事儿呢,听玄龙这么说就放开了手,佯装生气地哼哼了一声,“那若是过几日还未好,我拿你是问。”随后拿起筷子继续给玄龙夹菜,声线温柔得不像话:“吃饭吧,你要多吃些,若是瘦得太厉害,我会心疼的。”
  玄龙不愿让燕鸢心疼,顺从地将碗里的食物吃了个光,如此看来,倒是燕鸢在的时候他吃得最多。
  晚膳过后,燕鸢命人送了顶黑纱斗笠让玄龙戴上,头一次带玄龙出了乾坤宫。
  一人一龙坐在马车中,窗外的风景从朱红宫墙变成了悬崖峭壁,马车行驶在不算狭窄的小路上,晃晃悠悠,夜间的风从飘起的帘帐淌入,格外的悠闲。
  玄龙没想到皇宫中还有这样的地方,扭头问身边的燕鸢:“我们要去何处。”
  燕鸢扣住玄龙的腰,凑到他脸侧亲了一口,眼含笑意:“去个好地方,你肯定喜欢。”
  马车晃了小半个时辰,在山顶停下,燕鸢将黑纱斗笠重新给玄龙戴上,一人一龙下了马车。
  一处犹如民间庭院的地方出现在眼前,进去之后,小桥流水,假山凉亭,天上半轮明月驱散了浓墨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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