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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龙为后——by舒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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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明只要娶枝玉仙君,便能好好活着,为何非要与天道对抗,将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就能和那人在一起了?
  燕鸢笑得平和:“他于我而言是空气。没了旁的任何东西,人都能好好活着,唯独缺了空气,怎么都会死。”
  北赤哑道:“可帝君乃天界之主,是至高无上的神。”
  “神一旦动了情……便与人一样脆弱无用了。”燕鸢轻叹。
  他们走了一段路,掐了个诀顷刻便到了玄将殿外不远处的神树下,燕鸢努力睁大空洞洞的双眼,试图看清什么,然而都是徒劳。
  他站在这里,离玄龙很近了,可心却更加的空旷,声线不自觉染了几分沙哑的鼻音:“殿中可有烛火燃着?……”
  北赤朝殿内看去,昏黄的烛火映着窗纸,微微曳动,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了。
  “燃着。”
  “帝君要进去么。”
  “不去……就在这儿,待一会儿便走。”
  北赤愈发搞不懂燕鸢,分明想见却忍着不见,硬生生地憋着,自我折磨,情爱这种东西,太奇怪,太磨人,他永远也不想沾染。
  说是一会儿,一待就是半个时辰,待里头的烛火熄了,燕鸢才要走,非但没有显出开心,反而比来时更加失魂落魄,让人看着心堵。
  经过司神殿的时候,远远就听到神树下传来爽朗笑声,树下的白玉圆桌边坐着两神,一黑一红,正是司神和月老,二者手拿月光杯,喝葡萄酿喝得好欢快,想来是醉上了头,连有人靠近都未察觉,天南海北地聊着,聊着聊着忽然就聊到了燕鸢。
  “诶,作孽啊,你说帝君怎么就会爱上玄龙将军呢,这姻缘簿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帝君和枝玉仙君才是一对儿……帝君怎么就……诶……如今弄成这般,如何收场呐……”
  司神以美丽闻名天界,此时喝得双颊艳红,眼角眉梢皆是风情,他叹了口气,举着酒杯软绵绵歪在桌上:“真说不准,万万年前不就有位天神做了和帝君同样的事么,不过那位天神运气没帝君好,没人挡雷劫,死的时候连全尸都未留下……”
  “帝君又不愿意娶枝玉仙君,这么耗着,日后怕是会更苦……为何有情人就不能终成眷属呢……帝君与玄龙将军,就真的没办法在一起了么……”月老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俊俏的娃娃脸上布满怅然:“枉我身为月老,掌管人间姻缘,却帮不上帝君的忙……”
  “害,帝君的姻缘天道管着,岂是你我能左右……”司神眯着眼睛,醉晕晕道。“不过,帝君若非要和玄龙将军在一起,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只是……”
  “只是什么?”
  二者的对话突然被打断,燕鸢被北赤扶着,从神树后走出。


第一百四十六章 逆天改命之法(下)
  看清来人是谁,司神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故作镇定地起身朝燕鸢行礼。月老傻坐在那里,瞪着眼睛看了半晌,听见司神说参见帝君,猛得弹起身跟着行礼。
  燕鸢喉咙好似被什么东西揪住一样,鼻中酸涩难忍,哑道:“你方才说,我与玄龙,并非没有办法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方才北赤看见司神和月老在喝酒,用传音术告知了燕鸢,燕鸢无心打搅,本想隐了身形直接离开,谁知北赤告诉他两位上神正在谈论他,燕鸢便叫北赤将谈话内容一字不差地用传音术复述给他听,就听到了这一茬。
  司神原还拱手站立着,闻言直直跪了下去,垂头道:“小神今日喝了酒,酒后胡言,说了不该说的,还请帝君恕罪。”
  燕鸢什么都看不见,面前是黑漆漆的一片,可他分明从司神的言语中觉出了紧张,司神在说谎,他必然是想隐瞒什么。
  自己与玄龙,真的还有可能在一起么?……横在他们中间的是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是生与死的距离,只要他活着,便不可能与玄龙在一起,他靠玄龙越近,玄龙就越发不会好过。
  所以他生生忍着相思之苦,将自己剥离在玄龙的生活之外,不愿扰他清静。
  可司神却说,他与玄龙不是没办法在一起的。
  真有什么办法,可以逆天改命、战胜天道么?倘若有,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去换,换与玄龙破镜重圆,恩爱百世。
  他不求万万年,百世便好了,他知道那本就是求而不得的事情,不敢过于贪心。
  燕鸢从北赤的搀扶中抽回手臂,凭着感觉朝司神所在的方向踉跄走去。司神眼见着对方步伐渐近,心神紧绷,懊悔不已,脑中飞速想着托词,不想燕鸢突然摔倒。
  膝盖着地,只听他闷哼一声,在场三人大惊。司神离燕鸢最近,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他。
  “帝君!”
  那一下着实摔狠了,燕鸢一时间站不起来,可他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摸索着抓住司神手臂,呢喃般问:
  “有办法的,对不对?”
  “你告诉我……是何等办法,不论是什么办法,只要能让与我他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做……”
  司神轻却坚决地抽回手,垂眸道:“小神所说皆是实话。一切尽是小仙胡言乱语,帝君若心中不快,小仙甘愿受罚。”
  燕鸢睁着无神的双眼,静了一会儿,道:“我罚你做什么……我罚你,他便能回到我身边了么……”
  兴许司神真的是酒醉之下,信口胡诌。
  燕鸢手掌扶地,避开众人的搀扶,迟缓地爬起,膝盖前的白袍处摔裂条口子,灰扑扑的,哪里还有半点属于帝君的矜贵。
  他背对着月光而去,走进黑暗里。
  一直没有机会出声的月老望着他明显清减的背影,红了眼眶。
  月老在成为月老之前,只是三重天一介无名小仙,真身是一朵白风铃花,因性格软弱,灵力低下,常受旁族欺负。
  万年前某日,燕鸢携玄龙去二重天游玩,经过他家茅草屋前时,恰巧看见他被几个蝶族堵在屋里,非要扒他衣物。那些人欺负他,倒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就是整日闲来无事,故意戏弄他,想看他的自尊被践踏,露出屈辱的表情。
  他原长在凡间一处山脚下,靠吸收日月之灵误打误撞飞升为仙,未经过正统的修炼,身后没有族人依靠,被欺负了也只能忍气吞声,忍忍便过去了。
  日复一日地忍着,以为那日会同往常的每日一样,谁知那些蝶族正欲作恶,燕鸢同玄龙忽然出现,一招便将几人制服。
  有的人生来便是仙,品行若恶劣,照样要剥去仙骨,打入凡间尝尽轮回之苦。
  那时小风铃尚未见过什么世面,被人救了,便巴巴地要跟在二人后头报恩,恰好燕鸢出来时未带伺候的人,想着玄龙身怀有孕,缺个跑腿买吃食的,便准许他一路跟着,去凡间玩儿了一趟,回到天界才知晓,原来救自己的人是天帝天后。
  不久,上一任月老因错点鸳鸯谱被贬凡间,神位有了空缺,燕鸢见他乖巧细心,就叫他顶上月老之位,掌管凡人姻缘。
  小小的仙植一下子成了九重天上的月老,再没人敢欺负他,小风铃将永远记得帝后恩情,有机会定要报答,然而他还未曾寻到机会,神魔之战突然爆发,玄龙战死在神南岭,燕鸢紧跟着坠入凡尘。
  整整万年,帝后受尽轮回之苦,终于归来,可仍是被情字所困,挣扎着、痛苦着,而他看在眼中,竟无半点办法。
  待人走远了,月老还站在原地,司神叫他回去,他没反应,傻愣愣地望着燕鸢离开的方向,轻问道:
  “你有办法的对不对?你为什么不与帝君说实话?……”
  司神皱眉:“没有。”
  月老转身看向他:“你说谎,你酒品一向很好的,喝多了也不会胡言乱语,你说有办法,便是真的有办法,你定有事瞒着我!你不帮帝君和玄龙将军,不会是想帮枝玉仙君吧?”
  “胡说八道什么。”司神抬手去握他手臂。
  “别闹了,回去休息。”
  月老甩开他手,眼眶通红:“我胡说八道?是你故意装傻才对,那夜我喝多了同你表白心意,你也是这般装傻,翌日睡醒还当什么都未发生过,我知道你看不上我,看不上便罢了,可你眼睁睁地看着帝君与玄龙将军为情所困,不愿意伸出援手,着实令我太失望了。”
  “今日我便与你恩断义绝,你回你的司神殿,我回我的月老宫,从此不相往来,我定会靠自己找到帮助帝君和玄龙将军的办法,再寻一个如意郎君。”
  若换做平时,月老哪里敢对心上人说这等重话,着实是醉得厉害,加上心中难过,借着酒劲便一股脑吐了出来。
  他摇摇晃晃转身,说走便真是要走,司神追上前一把扣住他手腕,眉心揪拧着:“我没有看不起你。”
  月老停住脚步,听身后人低低道。
  “姻缘神谱上,没有你我姓名,我怕你同我在一起,会步玄龙将军的后尘,我不敢赌。”
  月老愣了愣,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那……那你也心悦我么。”
  “嗯,心悦。”
  手腕被人握得更紧了些,月老眼中湿热,转身抱住司神的腰:“那我们可以不成婚,就这般陪伴彼此,便好了。”
  “嗯。”司神抬手贴上怀中人单薄的背脊,良久,道:
  “玄龙乃是天煞孤星,那般命数,任何人同他在一起,都不会有好下场,偏偏帝君是紫霄元星,身为帝星,命格自是强过天界任何一神,玄龙因此被帝君反克,二者强行在一起,玄龙必会受尽磨难而死。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将帝君紫霄元星的气运毁掉大半,他的命格弱于玄龙,自然便不会克着玄龙了,可如此一来,被克的便是帝君……”
  “他即便能同玄龙在一起,也是活不了多久的……”
  听完司神所说,月老手脚阵阵发凉,张着唇半晌说不出话来,连呼吸都在发抖。
  这办法,如何能称之为办法?一命换一命……怎能是办法?
  “难怪你不论如何都不愿说……”
  司神叹了口气:“我不过随口一提,谁知这般碰巧,就让帝君撞见了。”
  “帝君若是知晓了,后果不堪设想。”
  人在绝望之时,哪怕看到零星微弱的希望,都会同沙漠中饥寒交迫的旅人看到海市蜃楼那般不顾一切、同飞蛾扑火那般奋不顾身,最终走向毁灭。
  “千万不能让帝君知晓……”月老声线发颤。
  谁都没注意到,空气中隐匿着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而那气息属于燕鸢的心腹——神将南赤。
  直觉告诉燕鸢,事情绝对没有表面所看到的那么简单,所以在回到东极殿后,他立刻命南赤去一探究竟。
  起初南赤并不愿意将所闻告诉燕鸢,他忠于他的帝君,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帝君走向毁灭,但同时,他也无法违抗帝君的命令。
  于是燕鸢还是知道了。
  他靠在床头,脸上忽然有了生气,空洞的双眼里甚至出现了久违的光亮,垂在锦被上的苍白手指略微收紧,像吸食鸦片的瘾君子一样,兴奋又期待。时而欢喜时而悲。
  “若那般做,我还有多少时间可活?……”
  “一百年。”
  “一百年……”
  一百年对于凡人来说是漫长的一辈子,可对于神而言,不过弹指一瞬的事情。
  燕鸢甚至没办法看到阿执长大。
  可他有一百年的时间去求得玄龙的原谅。
  “一百年够了……”够他向玄龙赎罪。
  要得知如此隐讳的方法不容易,而如何毁去自己的气运和命格却是燕鸢本就知晓的事情。
  九重天有处禁地,禁地所在之地是永夜,进入后,会看到苍穹中浮着一颗金乌般硕大的紫色星辰,缭绕着神秘的波光。
  那便是帝星。
  禁地经年被十大神兽牢牢把手,任何人要进去都不容易,燕鸢却可以轻易进去,因为那神兽护守的,是他的命格。


第一百四十七章 终于有资格站在他身边
  当晚,待夜深人静之时,燕鸢摸索着下床,走到殿中空旷位置,抬袖挥去,面前立即出现一个成人高的黑洞,仿佛跨进去,便会被吞噬得连骨血都不剩。
  站在外头往里看,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一旦跨进去,便能见到空中有万千星辰,众星捧月般簇拥着那巨大的紫霄帝星。
  燕鸢很小的时候,曾被父皇领着入过禁地,燕旌告诉他,空中的每一颗星辰都代表九重天一位上神,神位越高,星辰便越闪亮,而处于最高位的那颗如同金乌般温暖的紫星,就代表现任帝君的气运。
  气运越强,紫光越盛。
  身居高位,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他的肩膀上背负着与生俱来的使命,在必要的时候,为了天界神民,他们必须放弃一些东西,哪怕那些东西很重要。
  也许是生命,也许是感情……
  燕鸢幼时,并不觉得父皇说得有什么不对,他将来既要做帝君,自然要以神民为重。可当真正走到这一步的时候,他发觉,他根本做不到。人一旦失去了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信念,便没有了希望,没有了希望,活着的每一日都是煎熬。
  兴许他就是没出息,顾全不了大局。天界没有他这样的废物做帝君,还会有新的帝君,所以其实他活着还是死去,对于神民来说并不重要。
  他只是想……只是想在离开之前,做些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跨入黑洞,顿时感到周身的空气变得温暖了许多,远处几声悠长的如同警示般的嘶吼划破寂静苍穹,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腾蛇,五大神兽朝这边气势汹汹地疾冲而来,顷刻便到了燕鸢三丈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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